在宮裡,在路上,夏姬曾無數次的幻想,無數次的渴望,無數次的憧憬和期待,以為兩個人一見麵,該是如何的歡喜如何的情深意濃如何化不開的恩愛纏綿……
她不知道是自己變了,還是子靈變了。
這一夜,月色非常黯淡,在軍營的上空,露出微弱下弦月的光芒。
夏姬久久地坐在椅子上看窗外的月光。她毫無睡意,並非是因為軍營裡簡陋的環境,也更非是風餐露宿後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事實上,一路的顛簸奔波,她早就習慣了,無論多麼簡陋的環境都能入睡。現在的王後營帳,比起路上的奔波,已經算得上豪華了,但是,這一夜,她明明疲倦得出奇,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門口,一名臨時找來的侍女也倦了,倚靠著門打嗬欠。
夏姬有點口渴,習慣性地喊一聲“碧桃”,無人應答,她才想起,碧桃早已經不在了,她落入敵人手裡,也許凶多吉少了。
她走到門口,看了看打瞌睡的新侍女,沒有做聲,又折回去靜靜地坐下去。
燭光“劈啪”一聲,燈芯黯了一下。她悄然地伸出手,看到自己掌心裡的傷痕永遠也忘不了自己和子靈的第一個真正的新婚夜!隱隱的,她竟然覺得掌心很疼,仿佛有一些東西要從昔日的傷痕裡爆裂出來。
門口傳來腳步聲,正是子靈。隻聽得他問侍女“王後娘娘就寢了嗎?”
侍女迷迷糊糊的“回王上,娘娘早已就寢……”
“也罷……”
話音到此,腳步聲也遠去。
夏姬忽然站起來,大步走出去。
那時候,子靈已經快走出門口了,她奔了幾步,小跑到他身邊,從身後緊緊地拉住了他的手,聲音十分急促:“子靈……子靈……”
他淡淡的應一聲,下一刻,她已經從背後摟住了他的腰,淚如雨下:“子靈……子靈……真的是你嗎?你是子靈嗎?”
……
下弦月如此冷清,彼時,子靈竟然也覺得一陣淡淡的心酸。他不知道這種酸楚從何而來,隻是感到那雙抱住自己腰的小手顫抖得那麼厲害。
半晌,他低低的:“是我……當然是我……”
“子靈……你知道我是誰嗎?子靈……”
“你當然是寡人的王後夏姬啊……”
她的臉埋在他的背心,淚水也濕透了他的背心。就像這簡簡單單的兩句對答,已經用儘了她全部的力氣。
他忽然轉身,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幾乎是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的那種熟悉的香味,喃喃自語:“夏姬……是夏姬……是夏姬啊……我怎會連夏姬也記不得?”
他明明記得跟她在一起的所有往事,所有細節,隻是,單單缺少了那一部分最最微妙的好感和愛慕
可是,也許是這月色,也許是她的淚水,也許是她身上那種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喚醒了空氣中某些遊動的早已徹底離他遠去的因子,他竟然微微覺得心跳一如一個陌生男人第一次見到一個陌生女人……
更何況,月色之下,她是如此的美麗,如此的動人,連整個月色在她麵前,都因為自慚形穢而羞澀地躲入了雲層裡麵。
他忽然悸動,大手緊緊將她抱起來,溫柔而急切:“夏姬……夏姬……”
這一聲“夏姬”,仿佛將昔日的種種美好回憶都喚醒了。夏姬欣喜若狂,嗬,這個才是子靈!眼前這男人才是真正的子靈!!這飽含溫存情感的男人才是昔日那個可愛的親密愛人子靈。
她摟住他的脖子,幾乎是主動而熱切地將他親吻,溫熱的眼淚悄悄地滑落到他的嘴裡。
這一絲稍稍帶著鹹味的淚水一入喉,更是如一劑強烈的催情劑,頃刻間將他身上所有的熱情全部點燃。他沒有任何猶豫,抱住她就往屋子裡走去,幾乎在她的身子剛一挨著床,他就急不可耐地伸手解開了她的衣服……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倉促的腳步聲,老宦官焦慮的聲音:“王上……王上……不好了……”
夏姬一個激靈,子靈被打斷,立即停下來,他非常不悅地坐起身:“是什麼事情大驚小怪?”
老宦官撲通一聲跪下去:“老奴本是不敢打擾王上的……可是,素雪娘娘忽然肚子疼,聽說是見紅了,怕危險……老奴不敢不來稟報王上……現在娘娘躺在□□疼得大哭,一直嚷著要王上……老奴是為小王子的安危著想啊……”
子靈麵色一變,立即起身:“快去傳禦醫!還愣著乾什麼?寡人也去看看!”
他轉身就走,情急之下竟然完全忘記了身後的夏姬。
軍營震動了,就連唯一臨時抽調來的侍女也被令去素雪的營帳幫忙了。夏姬孤零零地被仍在屋子裡,任憑大門敞開著。
她慢慢地將被褪了一小半的裙裳重新穿好,慢慢地站起身,那時候,燭火已經徹底熄滅了,窗外的月色也徹底黯淡了。她悄悄地走到門口,四下寂靜無聲,遠處傳來巡邏兵的腳步聲,以及胡笳的淒涼的聲音。
她極目遠眺,知道前麵最遠處最漆黑的那一片群山就是楚國的土地。此時,距離陳國和楚國的交鋒,還有最後一個月。
這一夜,子靈再也沒有回來。他整夜都呆在素雪的營帳裡。
當所有禦醫膽戰心驚地退下,當王上擦掉了額頭上的汗水時,素雪悄然躺在□□無聲地笑了一下。果然,自己還是贏了。
自從見識了王後的美貌,她再是自恃身孕護體也不是不擔心的。果然,王後一來,王上立即就去跟她同床共寢。她心有不甘,立即想出了這一招苦肉計,果然奏效,王上立即扔下王後趕來。
可見,再漂亮的美女也比不上帝王家傳承江山的繼承人重要。
她暗笑:王後啊王後,隻要我生下了兒子,這王後之位,就再也不會姓“夏”了!!!!
夏姬徹夜無眠。
她一直站在營帳外麵的一顆大樹下麵。月色沉下去了,啟明星升起了,然後,能看到天際的一抹金紅色的光芒,太陽就要升起了。
她一點也沒意識到,身後有一雙餓狼似的目光正死死盯住自己
陳靈躲藏在對麵營帳的矮牆背後,夏姬竟然到狐丘來了,他興奮得渾身顫抖,等待夏姬走過來。
儘管隻是一個背影,但是,那夢中的窈窕,也早已讓人肖魂落魄,心如貓抓。
他昨日一得到風聲,渾身的荷爾蒙就衝上了頭頂,全身都僵硬起來。可是,王兄的家宴他沒有被邀請,王兄的營帳他不好擅入,百般無奈之下,就像一隻嗅覺靈敏的獵犬,終於瞅準一個機會,找到了一個能全方位監視著夏姬所住營帳的地方。
他看到王兄如何倉促離開,他看到佳人如何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門口站到天亮,他的心簡直如貓抓似的,真是恨不得立即衝過去,立即拉住了佳人就成就好事……
但是,上次差點被砍頭的教訓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用心觀察,果然發現了一些端倪:王兄真的不是那麼喜歡夏姬、在意夏姬了。素雪一聲呐喊,他立即就走了。若在往常,陳靈做夢都不敢相信,王兄竟然會拋下夏姬整夜不歸。
尤其,是在夏姬千裡迢迢趕到軍營的時候。
沒有驚喜,沒有憐惜,甚至於夏姬在路上遇到的危險,他根本不聞不理,好像這些事情跟他沒什麼關係似的,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是尋常男子看到妻子如此辛苦爬山涉水趕來也會有一番溫存,但是,王兄,他居然沒有!
他居然就這麼扔下夏姬就走了。
昔日的恩愛情深已成煙雲,好像這個女人是他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過的。
陳靈是花中浪子,當然知道,隻有一個男人極其不把一個女人放在心底,才會是這樣冷漠的態度。就像自己,對於那些早已失寵,姿色不怎麼樣的姬妾,就完全是這種態度。
看來,那個神秘老頭的話是真的:王上再也不會喜歡夏姬了,夏姬是他的了!!!
可是,他還是不敢完全相信,一直不能理解,為何皇兄會突然就不喜歡夏姬了??
那是一場他無法理解的神秘手術。
他本來一直對神秘老頭的話半信半疑,這麼長時間下來,幾乎完全當做是一場夢了,今日見到這情景簡直和老頭所預料的一模一樣,不由得徹底相信了。
夏姬,真的會是我的了!
他心底狂笑歡呼,身上某個部位就僵硬得比鐵塊更甚。尤其,當朝陽冉冉升起,他看到佳人如玉的臉龐時,忽然忍不住要衝出去不行,我必須趕緊進去,必須放進去享受一下,不然,我會徹底瘋掉。
他正要跳下矮牆,忽然聽得“砰”的一聲,對麵營帳的門已經關上,門口值班的侍衛也換成了一個陌生的麵孔。他仔細一看,竟然是昔日王兄最信任的侍衛之一:甲辛。
他知道甲辛的功夫,再也不敢輕舉妄動,隻生生地咽下口水,自言自語:佳人既然已經送上門了,我就不怕了。耐心點,總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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