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最後的念想都不給她

2018-01-18 作者: 月斜影清
第90章 最後的念想都不給她

縱然是子蠻、陳靈、甚至於剛剛死去的那個暴徒……他們都不是死在她的手上。

唯有那個男人,唯有那個臉色慘白,流藍色血液的男子他是死在她夏姬的手裡。

眼淚要從眼眶裡流出來,但是,她一直仰著頭,狠狠地仰著頭。這樣,眼淚就流不出來,會慢慢地倒轉回去,以一種極大的痛楚,將鼻梁骨都要折斷的疼痛,生生地將眼淚咽回到胸腔裡麵,跟心一起,一片一片的碎裂……

她忽然低下頭,往鄭國的方向就大步奔去。

甲辛衝上前,跪在她的麵前,死死拉住她,:“娘娘……請您不要去鄭國……鄭國不是您能去的地方。”

鄭國去不得,難道宛丘就能去嗎???

她呆呆地站著,失去了決斷的意誌。

“小人已經在王上麵前發誓,一定會將您平安送回宛丘……娘娘,求您了………王上隻是一時被那些女人迷惑,加上遭遇了失敗心情不好才會這樣……他一生百戰百勝,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失敗,所以脾氣才會變壞,才會不知不覺遷怒於娘娘您……娘娘,您得體諒他一下啊,如果您都不體諒他,這世界上,還有誰會體諒他呢??……求求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體諒一下王上,他凱旋歸來,一定會改變的,他一定會記得您的好,記得你們之間的一切……一定會變成和昔日一樣待你好……王上,他也是有苦衷的啊……”

這忠心耿耿的侍衛,他從小跟著子靈,所以,待他如兄弟親人。無論子靈有什麼不好,無論子靈有什麼劇變,他都能替他找到理由。

因為愛一個人,所以,我們總是自動替他們找出許多苦衷。

“娘娘,回宛丘吧……不然,王上在大戰之時還會分心擔憂你……”

子靈,子靈,他真的還會擔心自己嗎?

會嗎?

可是,她渾身無力,失去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鄭國也罷,宛丘也罷,都已經成了牢獄。去哪裡不是去呢!!!

她掉頭,往宛丘方向而去。甲辛跟在她後麵,大大鬆一口氣。

…………

許久許久,叢林裡,兩名探子飛奔出來,往軍營方向而去。

陳靈等在門口,十分焦慮,一看到探子進來,立即將他拉進屋子裡,急切道:“情況如何?”

“靈武君請放心,夏姬往宛丘方向去了。如果她去鄭國,還真不好辦,下手就難得多。可是回宛丘就好辦多了,屬下已經派人暗地裡跟蹤,靈武君,隻等她們再往前走兩百裡,屬下就可以派人動手了。倒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反正王上已經不將她放在眼裡,就算她在路上失蹤了,想必也不會引起什麼懷疑。大不了,我們製造她死亡的情景,誰也不會發現破綻的……”

“你等不可大意,王兄是精細人,隻要露出一點破綻,我們就完了。”

“靈武君請放一萬個心。王上根本不在乎夏姬了,再說,她在軍營裡出了這樣的醜事,雖然暴徒未能得逞,可她的名聲已經毀了,王上就算念著舊情沒處死她,但也絕不會再惦記她。她‘死了’反而是好事,也讓王上去了一塊心病……”

陳靈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以王兄的性子,現在夏姬死了,他說不定反而會更高興。不過,他還是不敢大意:“那個楚軍的奸細處理好沒有?”

“你放心,這是我們抓獲的一名真正的楚軍,一直按照您的吩咐藏起來,從來沒有讓他露過麵。當夜我們灌了他烈酒和藥,他懵懵懂懂的以為是在楚國的窯子裡麵,所以肆無忌憚,大搖大擺……而且,他現在已經死了,真可謂死無對證,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陳靈徹徹底底鬆了一口氣,十分滿意。當時,王兄可是親自驗證過那楚軍奸細的身份的。

他低聲吩咐:“你們辦事要小心點,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把甲辛殺掉,但是,不許傷著夏姬半根汗毛。一劫到人,立即送到這個秘密地點好生安置……”

一盤子沉甸甸的黃金遞過去。

兩人又驚又喜。

“事成之後,本公子另有重賞……不過,切記走漏半點風聲。”

“屬下明白。”

陳靈得意洋洋,眉花眼笑,幾乎要仰天大叫了。

終於,終於!朝思暮想的人兒就要垂手可得了。

夏姬啊夏姬,如今,你可是我掌心上的肉了,等著吧,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將你吃到嘴裡了。

一路往南,一路冰寒。

深秋到初冬,再到隆冬。這一路,夏姬走得很慢。

來的時候三人,回去的時候兩人。

甚至被抓的碧桃,她竟然一次也沒敢在子靈麵前提起,讓子靈打探消息,營救一下什麼似的因為沒有機會,也知道子靈不肯。

就連自己的生死在子靈麵前都微不足道了,何況一個侍女。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失勢,身邊親友豈不跟著遭殃??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碧桃,奔生奔死地出宮,結果,害得碧桃丟了性命。就算不死,落到豺狼般的敵軍手裡,又能好到哪裡去?

可是,她已經無力自保,更何況他人!

夏姬整日裝在寬大簡陋的男裝裡,為安全起見,把頭發都剪得亂七八糟,形如胡人少年。所幸是冬天,又戴著大大的帽子,壓根沒人會注意到她的長相。

連續晝伏夜出,一路上倒也沒有遇到什麼太大的風險。就像去的時候,一路上都是風平浪靜的。

隻是,越是靠近宛丘,她越是茫然無措。

唯有甲辛跟在身後,不離不棄,忠心耿耿。

她很長時間不開口,有時三五日,有時甚至十天半月,就像變成了一個啞巴。甲辛也不敢開口,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這忠心耿耿的老實人,隻是秉著對陳王的忠心,對王後的敬重,沒有絲毫的怠慢和鬆懈。

身邊的男人來來去去,如狼似虎,唯有他看她,從未起過什麼覬覦猥瑣之心。

無論是在宛丘她榮耀的時候,還是在狐丘受儘淩辱被廢黜王後之位的落魄之時,他對她的態度,從來沒有絲毫改變。

夏姬並不覺得安慰,她渾渾噩噩,忘記了安慰和感動是怎麼回事。

終於,距離宛丘不到兩百裡了。

她還是不急於趕路,因為連日的嚴寒,長久的鬱結在心,她感染了很嚴重的風寒,幾乎一病不起。

去狐丘的時候,她隻預計了去時的盤纏,以為見到了子靈,萬事皆休,什麼都可以無需操心。可是,到了狐丘,她從未得到任何賞賜,也無人記得吩咐給她盤纏,加上發生了暴徒事件,身心俱疲,陳王舍棄,無情翻臉,甚至廢黜了她的王後之位,所以,自然沒人想到要為她準備什麼盤纏。

一路上,隻是靠著典當首飾度日。

甲辛找了一家小店讓她養病,為她抓藥求醫,迫不得已,幾乎將她身上的首飾典當乾淨。到後來,她已經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了,手上,隻剩下一隻翠綠色的扳指。

訂婚當日,子靈送她一件綠色扳指,據說是傳了七代的寶物。扳指被黑魔王毀掉之後,子靈就用斬妖劍的碎屑,又打造了兩隻同樣的扳指,一人一隻。

斬妖劍的曆史,也許還在祖母綠之上,加上這扳指打造得異常精美,手工精細,夏姬一直當珍品藏在身邊,平素連戴出來都舍不得。

可是,摸來摸去,身邊唯剩下這一件值錢之物。

她躊躇半晌,還是咬緊牙關,又把扳指揣回懷裡。那已經是自己和子靈之間最後的一點聯係,一點念想了。雖然他已經恩斷義絕,可是,她一路上,一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也會如此形同陌路嗎?

她不在乎甲辛能不能買得起藥,也已經不願意服藥。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她卻如即將得到一次極大的解脫。

這天,甲辛很晚都沒回來。夏姬知道,他也許正在外麵想辦法,乞討也罷,搶劫也罷,偷一點錢也罷……這老好人,他因為被廢王後的疾病,已經快急瘋了。

天色已晚。

夏姬躺在□□,覺得口很渴很渴。嗓子冒煙,乾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在昏昏迷迷中,已經窮途陌路。

窗戶被推開,兩個蒙麵人跳進來。

她隻是睜大眼睛看著他們。

他們也看著她。

兩個人手裡拿著明晃晃的大刀,一個人將刀子橫在她的胸口,低聲喝道:“不許叫嚷,不許呐喊,乖乖地跟我們走,否則,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她並不覺得害怕,現在,什麼事情都無法令她感到恐懼了。

她隻是靜靜地問:“是誰派你們來害我的?”

二人對視一眼。還是之前開口的那人先說話,獰笑一聲:“王後,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你遭遇暴徒,差點失去了貞潔,王上大怒,顏麵無存,本該立即處死你,可是,他一念之差,將你放走。如果讓你平平安安回到宛丘,回到王宮,以後,王上凱旋怎麼辦?”

另一人接口:“是啊。夏姬,你就不想想,以王上之尊,豈能要一個殘花敗柳的王後?所以,我們奉命在路上將你結果。免得你不知羞恥,回到王宮令王上為難……”

夏姬慘然閉上雙眼。

子靈!子靈!

竟然是子靈!

子靈,你連最後一絲生路也不再留給我了。

她失去了反抗的意誌,更無意於求生,隻是靜坐□□,閉目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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