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父皇,母後,你們好……你們真好……哈哈哈……”他狂笑,聲振寰宇,“哈哈哈……我的好父皇,好母後……哈哈哈……你們對我可真好,哈哈哈……我到底該怎麼感謝你們呢??哈哈哈……”
他每笑一聲,胸口就碎裂一分。
七十萬年的元氣,仙後的幾百萬年的法術,未來仙帝自身的強大仙術……此時,在他體內彙聚成了一座巨大的活火山,就像夏姬的血泉聚刀瘋狂砍斷自己蛇尾的那種死亡之氣……
夏姬死了!
姬無雪死了!
每一次,她都是死在我的手上!
每一次,都是!
我自以為深愛一個人,從來沒有改變,可是,我所做的一切,卻原來是如此的可笑,如此的卑鄙,如此的不堪回首。
“子靈……你我之間,恩怨義絕,願生生世世不複再見!”
到最後,這便是她和他之間的唯一一點東西。
“夏姬……姬無雪……我不會再讓任何人主宰你我的命運……夏姬……夏姬……”
他追上去,胸口那股強烈的,憤怒的氣焰,終於徹徹底底爆炸了,就像整個人,提前灰飛煙滅了……
大荒原裡,到處懸掛著紅色的燈籠。
但是,這還是大白天,燈籠的顏色顯得非常黯淡。太陽一望無際的照在草原上,高高的芨芨草,駱駝草,莎草……上麵是蒼穹,再往上是紅色,藍色以及淡淡的紫色……太陽,就像一顆搏動的心臟,慢慢的,慢慢的,將它的紅色散發得如鮮血一般。
終於,要夕陽西下了。
那些黯淡的紅燈籠,開始散發出一點點黯淡的光芒了。
白蕎和巴亞圖喜氣洋洋地和群妖們張燈結彩,張羅酒水飲料,用鮮花將四周布置得美輪美奐……
在七香寶輦的宮殿裡,一位絕色少女緩緩地從屋子裡走出來。她白衣勝雪,烏黑長發,身姿窈窕,清新乾淨如十五歲時的豆蔻年華。
她的微笑永遠甜美,永遠燦爛,但是,已經不再是一塵不變,不時地,會變幻一些小小的表情,愛恨嗔癡,眨眼皺眉,甚至,能開口說幾句話了。
姬無雪,她已經複活了。
黑魔王從九重天返回的第二天,她便複活了。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完完整整的複活,但是,她已經有自己獨立的生命力,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了。
因為,大荒原,太需要一場巨大的喜事了。
她和巴亞圖來到七香寶輦門口,見到魔尊。
姬無雪,端坐魔尊身邊。
他倆並坐,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此般配,如此登對,但是,此時看來,卻彼此隔絕著一段距離。
自從魔尊從九重天死裡逃生回來,就是如此了。
九重天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魔尊如何死裡逃生,夏姬到底去向何處……所有這一切,魔尊隻字不提。
大家都知道,他並未帶回來夏姬,過了一段日子,大家便看到這絕美的姬無雪。
白蕎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偷偷觀察魔尊,他的臉色異常鎮定,隻是身上還帶著傷害,可是,他並不介意,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那時候,天空忽然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七香寶輦的上空,一盞一盞的金色燈籠被點燃,燈籠的屏幕上,是兩張燦爛微笑的麵龐。
夏姬,陳王子靈。
二人的造型在漫天的金色燈籠裡顯得異常的親密,異常的登對。襯托著九重天的那種富貴繁華,白玉為堂金做馬,就更是氣派而華麗。
一如當年在宛丘的皇宮。
白蕎看得呆住了,好半晌才屏住呼吸,低低的:“魔尊,這是?”
黑魔王的臉色更蒼白了,就像他受到的這一場巨大的創傷,半晌,才淡淡道:“那是仙族的婚禮……”
“天啦……夏姬她真的嫁給小王子了?”
她自己閉嘴,沒有再問下去。甚至不敢問,為何仙族的婚禮展板為何會落入大荒原的視線!這是仙族故意的嗎?
“魔尊,喜宴已經準備好了,你自己挑個黃道吉日吧。”
黑魔王還是淡淡的:“隨便哪天都行,你們自己看著吧。”
“這樣吧,半月之後是人類的黃道吉日,我們就選這一天如何?”
“行了,你出去忙吧。”
白蕎鬆一口氣,緩緩走出去,再抬頭的時候,天空中那些一閃一閃的金色燈籠忽然不見了。她仰起頭看了很久很久,低下頭的時候,不知為何覺得一陣酸楚和不安。
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得轟隆一聲巨響。
她大驚失色,因為,那裡正是一片被燒焦的黑土,堆積著上一次被灼日天火燒死的成千上萬的妖魔。
也許是距離太遠,也許是彆的妖靈們正在忙碌,竟然沒什麼人注意到。她悄然跑過去,老遠,停下腳步。
燒焦的大荒原,就像一棟被燒焦的墳墓。
正中,一座巨大的黑色的棺材。
她屏住呼吸,心裡惴惴不安,半晌,看到沒有任何動靜,才慢慢地走過去。
那不是一座棺材,而是一座石屋,也不是整塊的大石頭,而是片片碎裂的各種爆炸物質凝聚成的一間屋子似的東西。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
就算她閉著眼睛,白蕎也感覺到了那絕世無雙的容顏,因為垂危,所以更充滿了一種淒楚絕望的悲涼。
當白蕎的目光慢慢地落在她的身下時,差點驚呼出聲:斷裂的綠色的尾巴,破裂的血泉斑斑的胸口,白色的袍子染成了血紅,整個人,完全成了一片可怕的紅色。
“夏姬……夏姬……”
她衝過去,將她抱起來,“夏姬,夏姬,你怎麼了?你醒醒……”
她並未睜開眼睛,渾身冰涼,胸口的血泉,綠色的血痕,統統都凝聚成了石塊一般的冷硬,仿佛一具已經死去多時的僵屍。
“夏姬……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任憑白蕎怎麼呼喊,她的身子隻是靠著冰冷的石壁,就像已經冬眠過去的一條死亡的生命,再也無法恢複生機的熱氣。
“夏姬,夏姬……”
白蕎儘了最大的力氣,試圖將自己身上的法力傳一點給她,將她喚醒,可是,她的身上實在是太冰冷了,冷得根本無法接受任何的一點外力。
她心念一轉,放下她,轉身跑出去。
剛跑兩步,看到對麵木然佇立的黑魔王。
他並未顯得任何的驚奇和意外,就好像對這一切早有所料,隻是目中露出極度的悲哀和淡漠之情。
“魔尊,夏姬她……”
她沒有說下去,默立了一會兒,悄悄地離開了。
唯有黑魔王站在原地,目光慢慢地從被燒焦的大片土地上收回來,終於落到了那一大片黑色的爆炸堆積石屋裡麵。
雪白的麵孔,被斬斷的尾巴,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
夏姬,你終於恢複了容顏。
可是,這容顏,原來,如此!!
他的心底,竟然一陣一陣,顫栗,仿佛預料很久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我們知道一些噩耗,可是,我們永遠無法承受。
就像我們知道,我們身邊最親愛的那些人:父親,母親,手足,愛人……總有一天,他們都會離我們而去。我們知道結局,可是,這結局卻無可避免。
無論我們怎樣的悲痛,無論我們怎樣的恐懼,都無法繞過最後的一切。
就算你是先知,這又能如何呢?
他慢慢地走過去,在門口的時候,停下來。
他伸出手,顫顫的,想要撫摸一下那綠色上的血痕。可是,他的手剛一碰觸到,四壁忽然一聲巨響,黑色的石屋就像有靈性似的,自動關了門。
那麼巨大,那麼厚重,縱然是他,傾儘全力,竟然也沒法打開。
裡麵,一個女人靜靜地躺著,任憑翻天覆地,海枯石爛,甚至張燈結彩,誰的大婚之日,都無法令她睜開眼睛了。
黑魔王的婚禮也罷,姬無花的婚禮也好,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太累了!
我實在是太累了。
我已經累得連悲哀和痛苦都覺得是一種奢侈品了。
你們也許不會明白,對我來說,再怎樣的愛情,再怎樣的未來,再怎樣的過去,再怎樣的命運……都無法令我激動,也無法令我受傷了。
她隻是靜靜地躺在裡麵,自成一個微小的世界。
這時候,才覺得安全,放鬆,無憂無慮。
我希望,永遠,就是我這樣一個人!
我希望,誰也不要再靠近我。
我希望,任何人都不要再愛我,憐我。
愛情,愛人,朋友……我統統都不需要了。
我隻是希望靜靜的,靜靜的,就這麼睡下去。
隻有一雙巨大的手掌,一直貼著厚厚的石壁,仿佛那石壁是有生命的,能和他對話似的。良久良久,他甚至豎著耳朵,靠在石壁上傾聽。
慢慢地,仿佛有一股力量滲透出來,仿佛有一個聲音,軟軟的,就在他的耳邊。
但是,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又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地站起來。
夏姬,你要我複活姬無雪,我已經複活了。
夏姬,你要我娶姬無雪,我也會娶她了。
夏姬,你還希望我做什麼?
我能為你做的,我統統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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