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長夢香魄

7個月前 作者: 花瑜澤
第二十四章 長夢香魄

雁兒把門關上,長夢香的味道漸漸飄來。

房間內的燭火已被吹滅,周圍一片黑暗和悄然無聲。

從行李中取出一雙鞋,放在床前。把一旁的布簾放下,布簾很長,一直垂到地上。沒有脫鞋,我躺上床,從腰間的小藥盒裡摸出一粒藥丸,放入嘴中含住,這粒藥丸是黃芪的另一個得意作品: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隻針對呼吸器官,它的藥性在我的嘴中慢慢散發,藥性與吸入的空氣起作用,達到中和與過濾的效果。

我調整呼吸,將身心沉靜下來,運功,使出第一層雪狼秘笈。我能感覺到,身體的疲憊正在迅速的消除,身體的機能正在快速的增長。我進入睡眠狀態,同時我的感官的敏感度被提到最高。

子時左右,臥室的門被推開,腳步聲幾乎輕不可聞。

好輕功。

眼皮察覺到光線微弱的變動,床簾已經被拉開,感覺到有凶器正刺向我的胸口。

左手突然出擊,準確的抓住那隻纖細的手,同時雙眼睜開。

雁兒的雙目陰毒,被握緊的手用力抗衡,將指尖捏住的銀針逼近我的喉嚨。她冷哼一聲,對我說:“你的命真大,竟然沒死在長夢香中。”

“下次你應該把毒直接下在熱水桶中。”我好心建議,同時左手如鷹爪般牢牢控製她的右手。

雁兒的左手抬起,袖口飛出一把黑色的匕首。

我借力她的右手臂,將其用作身體飛旋的中心軸,起身避開匕首。之後踏過她的背脊,飛出房門。

倚在一處隱蔽的屋簷上,我聽見她衝進院子,四處尋我。

東廂房很小,我卻善於藏身,她一時之間找不到我。

正要得意,忽然一陣邪風刮來,腳邊的屋瓦有一處破損,竟被風吹落一塊。

緊接著,一道長鞭破空而來,威力不小。

踏著長鞭在空氣中震動的氣流,我落到院子正中。還未站穩,又一道勁風襲來。

長鞭是一種很凶殘的武器,它的威力大,碰到身上哪個地方,哪裡就會皮開肉綻。長鞭一般由蛇皮、牛皮製成,既重又很難被控製。如果力度和方向掌握得不好,容易傷到自己。但是,如果能把這個武器練好了,一條長鞭在手,既能柔又能剛,既可以如蛇遊竹海,又可以劈山碎石。

雁兒手中的長鞭通體漆黑,不知是因為使用的次數多,還是因為上麵浸滿了毒汁,又或者,那是無數血液乾涸後的痕跡。長鞭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目光所指,手臂一揮,長鞭就可以精確到達,不差分毫。

在她的控製下,長鞭躍起時如靈蛇飛舞,伸展開後又似巨斧壓頂。我隻憑借輕功和身法和它抗衡,很快就會體力耗損而被擊中。

我自然不會任由體力一直被消耗。

眼中一道幽藍之光閃動,在長鞭再一次劈打下來時,我側旋身避開,比長鞭先一步飛起,在它被收回前,我出現在雁兒的身邊。這一組動作,我在轉瞬間完成。

長鞭的威力雖大,但它屬於長距離武器,一旦和對手的距離拉近,它再無優勢可言。

閃電般的速度出手,我雙手抓起她使鞭的手臂,用力,隻聽一聲脆響,她的右手臂關節處脫位。

雁兒是位狠角色。眾所周知,手臂脫臼的疼痛感很強,可雁兒始終沒吭一聲,隻咬緊牙齒,見我鬆開手後迅速後退,與我隔開一段距離,用惡狼般的眼神盯著我。

看見她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了“雪狼秘笈”這四個字。

雁兒的一身功夫和意誌力修來不易,本想放過她,她卻做了一個讓我寒心的動作。

她抬起左手,捏住下巴,揉了幾下,用力,竟撕下一張人皮麵具。

這個麵具雖被叫做人皮麵具,但是江湖上和官府都明文禁止使用人皮製作的麵具,如有違反者,將受到最嚴厲的刑法。所以一般被稱作人皮麵具的麵具,都是由豬皮或是由藥物、木屑和布料混合製作而成,手感與皮膚類似卻不同,但在視覺上與人體的皮膚無疑。人皮麵具的仿真度高低,取決於工匠的手藝的高低。

我說過,在彩七殺的這屆殺手中,紅的易容術天下無雙。

“你是誰。”我看著她,冷冷的問道。

一張明豔動人的麵孔上露出妖媚的笑:“看不出來嗎,我是彩七殺的紅殺手。”

“你找死。”我回道。

我眼中的幽藍之光如烈火般燃燒,我瞬間來到她的麵前,一把抓住她的喉嚨,頓時,手中響起了關節移動的聲音。

隻須再一秒,我肯定,她會死。

不巧,又一道邪風。

眼前突然出現另一個人影,我的防備意識被激起,抓在“雁兒”脖子上的手迅速收回。沒想到那人影一晃,竟帶著“雁兒”一起消失了。

又是一個突然出現的輕功至高者。

江湖上極善於輕功的人,也一下子變得太多了吧?

還好隻是救人,要是他們二人聯手對付我,我大概要用上好幾層的雪狼秘笈了。我自嘲的搖搖頭,踱步走進臥室,順手把門關好。

彩七殺的紅殺手擅長易容術,在江湖上毫無懸念的排名首位;彩七殺中,我是例外,一直以真麵目示人;一般而言,隻有唯一的地位高者才可以知道其他人的長相,在紅、橙、黃、綠、青、藍、紫這七個代號中,隻有紫,是唯一的地位高者。

也許我並不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我的同伴,但是我卻能很快分辨出,哪些不是我的同伴。

今天這位假冒雁兒的女子,雖然易容術很好,在夜色中、在燭火照射下成功欺騙了我的眼睛,但是她不是紅,也永遠都無法成為紅。

原因很簡單,儘管彩七殺是殺手組織,它的曆屆成員卻是最真誠的人,也隻許是最真誠的人。我們對於彼此來說,是兄弟姐妹般的存在,我們誌同道合,榮辱與共,我們絕對不會對彼此心狠手辣。眼前的這位女子,明顯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不遠處的主院和西廂房也相繼傳出動靜,很快,我聽見腳步聲,快速的朝我的房間走來。

敲門聲。

“上瑜,你這邊沒事吧?”雲清麟的聲音。

藍上瑜,是我的另一個名字,我把它告訴過雲清麟。

我從房間內的陰暗處走出,打開門,抬頭看見微弱月光下的雲清麟。

“東廂房有一個小刺客,已經被她的同夥救走了。”我用平常的語氣對他說。

雲清麟卻看向我的身後,問:“房間裡是什麼香味?味道有些奇特。”

“長夢香,香氣中含有損傷頭部的物質,輕者使人致幻,重者奪人性命,屬於劇毒香。”我回答說。

雲清麟很詫異,說:“原來真的有這樣有毒的香。”

我回道:“長夢香不止存在於傳說中,它已經被實實在在的製作出來。不過長夢香的擴散速度快,現在屋裡已經隻剩下幾絲幾縷了。”

我話中有話,委婉的誇讚他的鼻子靈敏。

一隊侍衛來到雲清麟的身後,他們是雲府隨行的侍衛。

雲清麟轉頭吩咐:“把東廂房也仔細檢查一遍。”

侍衛們領命,三人組成一小隊,四散開。

我讓出房間,又走到院子中央,看向我曾藏身的屋簷。

雲清麟遞過來一根銀針,說道:“這是武器。刺客戴著人皮麵具,化裝成彆院裡的小廝,在子時動手。”

又是銀針。

“潘小姐怎麼樣了?”我問道。

“她提前布置過自己的房間,躲過了刺客。”雲清麟說的隱晦,我仔細體會他這句話的意思,想明白了他真正的回答。

“今夜的刺客武功高強,是專業的殺手。”雲清麟又說。

我又聽明白了,他懷疑今夜是彩七殺安排的行動。

“大公子,東廂房的侍女找到了,也是中了迷藥躺在床上。”侍衛隊長前來彙報。

“知道了。在這裡安排兩組人輪班值夜。”

“是!”

“不濫殺無辜,是彩七殺的風格。”雲清麟說的更明確了。

今夜的刺客,是花了心思設計、實施這些行動的。能夠了解彩七殺的風格並不難,因為彩七殺在殺手組織中獨樹一幟,這是眾所周知。我此刻思考的,是“雁兒”的來去無蹤的同夥,這樣的身手,為什麼要冒充彩七殺?他們如果真的是為了嫁禍給彩七殺,那麼他們的計劃必定是處心積慮,必定不會隻是我們看到的這些。

“再去休息會兒吧,離天亮還早了。”雲清麟說。

我停下心中忖量,回道:“好,那我就先回屋了。”

屋裡被侍衛點上兩盞燭燈,我靜站片刻,等院子裡隻剩下巡夜的幾人後,抓起桌上的兩顆小點心,扔向兩邊,將燭火熄滅。

走回床邊,和衣躺下。

腦中回想化裝成雁兒的女子的容貌。她的長相很有特點,眼框微陷,濃眉大眼。她的麵部整體骨骼不突出,有易容的先天優勢。不知道她是提前潛入潘家彆院,一直扮演雁兒,還是今日才和其他幾位同夥來到這裡?

如果他們已經扮演各自的角色多日,說明這個計劃早已製定;如果他們臨時起意,那就表示他們做到了短時間內觀察將要扮演的角色,並成功偽裝。不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肯定了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

此外,百變書生也在今日午時左右出現,他們是否屬於同一個組織,參與同一係列的行動?很明顯,自稱是辰天靈的黑衣假麵人和百變書生相識,那麼這名女子和黑衣假麵人,也有可能認識。

外麵傳來打更聲,四更天了。

我翻了個身,閉上眼,睡了。

一夜無夢,睜開眼時,天已亮。

雁兒已經醒來,經醫者診斷並無大礙。潘語辰又給我調來一個侍女,叫做雀珠,和雁兒一樣,也是話不多、又很能乾。

吃過早飯,潘語辰提出要與我們一同去黎州聞思山莊,她已讓侍女給她收拾好一馬車的行李,看樣子並不是詢問我們的意見,而是通知我們她的決定。

雲清麟皺起眉頭,對她說:“你昨天剛被行刺,此時和我們一起趕路,很不安全。你還是回柳州州府,加強防範才好。”

潘語辰不為所動,說:“正是因為不安全,才要和你們待在一起。萬一我回去的路上遭遇不測,豈不是太悲慘了。”

“我會護送你回州府的。”

“我還是覺得和你們待在一處更好。”潘語辰說完,便直接出門上了雲清麟的馬車。

真是位有性格的女子。

我也拎起行李出門。打算單獨騎匹馬或是乘一輛小馬車,然而放眼一看,車隊裡並沒有多餘的馬或車,於是隻好在關星軼閃爍晶亮的眼神中,也上了雲清麟的馬車。

潘語辰依舊很厚道,她隻占了小桌後的半個橫椅,留了寬大的右側橫椅給我。我很高興,一屁股坐在中間,包括衣擺在內,足足占了大半個椅子。

不一會兒,雲清麟也進了馬車,看見潘語辰正擺弄桌上的茶具,看見我一副思考問題的樣子麵朝窗外。他走到潘語辰的身旁坐下。

好想有一輛屬於自己的馬車,我在心裡默默念叨。

我們這一行隊伍中有七匹快馬和三輛馬車,其中兩輛馬車裝著行李,另有兩隊便衣侍衛遠遠的跟在後麵。隊伍繞過林城城區,穿過城界線,進入柳州洪城。

兩個時辰的行程,一路平靜,不見異常。

潘語辰時而安靜,時而不停的說話。經對比,我發覺三人同處比起我和雲清麟的二人相處要熱鬨的多,雖然這其中並沒有我什麼事情,因為我在車裡除了看風景就是躺下睡覺,儼然把自己當做了一隻若無其事的貓。

午飯的地點是官道旁的酒樓,整體上乾淨大氣。

跳下馬車,活動筋骨。

潘語辰看起來依舊精神十足,率先走進了酒樓。她走路帶風,小廝看見她,忙跟著過去伺候。

至此我看明白了:有她在,萬事省心。

席間,小廝給我們介紹官道附近的景點:“我們洪城有世上罕見的石英砂岩、峰林峽穀地貌,景色秀美,風光獨特,空氣濕潤,居民的以山民為主。”

“洪城人一向好客,不過有個例外。順著官道往西走,在臨近籽州石城的州界處,有一個尤溪穀,是被買下的私人山穀,那裡禁止外人進入,幾位客人千萬要注意了。”

不巧,我們計劃的路線,正是沿著官道一路西行,途經籽州的石城,再北上穿過籽州潭城,進入黎州。

這麼看來,我們肯定會路過尤溪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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