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最後的老兵

2018-05-23 作者: 蒼山月
第二十六章 最後的老兵

吳寧真的有點怕了,畢竟是個官二代,而且是房州最大的官的官二代,自己卻又是個逃戶。以他後來人的邏輯,那還不分分種就滅了他?

可惜,吳寧還是想錯了,他忽視了這是大唐,更忽視了唐人的彪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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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長路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一麵要從各縣抽調府兵,整訓待用。畢竟離廬陵王壽誕隻有三月之期,而京中來的大人物,最多兩個月也就到房州了。

另一麵,事逢夏收之季,吳長路家的田畝也要收成。可憐吳啟他娘離世之後,吳長路是又當爹又當娘,田中種收亦要事事操心。

這不,剛從軍府之中抽身想去田裡看看,敦促傭奴收獲,可還沒出城,就讓吳啟攔了下來。

一聽吳寧闖了大禍,隻得火急火燎地往下山坳趕。

.....

“所以說,你和孫伯安大吵了一架?”

吳長路聽了吳寧的彙報,還有點不放心。

“他罵你是村漢,你把他弄成了傻子,就沒了?還有沒有什麼過分之舉?”

“沒了!”

吳寧立馬搖頭,“就這些!”

這已經很過分了不是?那可是縣君家的公子,他又是個逃戶,那還不分分鐘殺上門來,把他轟成渣渣?

“真的沒了?”

“真的沒了!”

啪!

吳寧這剛說完沒了,吳長路那就一拍大腿,把吳寧嚇了一跳。

“老子當是多大的簍子,原來就這點屁事兒,也折騰某家一趟?”

“嘎?”

吳寧徹底石化,心中生起一個念頭:行啊四伯,好流辟!

......

“兩個年青人之間拌幾句嘴,就算是使了拳頭又能如何?”

看著吳寧那一臉又驚又怕的熊樣兒,“屁大點個兒事兒,也用叫大人?”

“慫貨!”說著話,抬腿就要走。

吳寧爭辯道:“可是,那孫宏德的兒子啊,是縣君家的公子啊!”

“孫宏德怎麼了?孫宏德能吃了你!?”吳長路停了下來,一臉的彪悍。

“瞅你那沒出息的熊樣,竟乾些顧頭不顧腚的事情!現在知道怕了?當初乾什麼去了?”

吳寧不說話了,知道四伯現在不是在責罵,而是在教他,下麵肯定有話。

果然,吳長路見吳寧低眉臊眼那個樣兒,他罵著也沒意思。回轉身,又坐了下來。

“首先,你要明白一點,在大唐,特彆是在咱們房州地界,縣君雖大,可也有人壓在他上頭,而且還不是一個!”

“嗬嗬。”說著說著吳長路自己都笑了,倒覺得剛剛罵吳寧的話有些重了。

畢竟吳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長年在坳子裡窩著,這些人情事理,沒人和他說,他又能明白幾分?

緩下語氣,“你覺得縣君就是咱房州最大的官了,是吧?”

“是啊。”吳寧老實做答。

“錯了,我的傻孩子!你也不想想,在房州誰的手眼最是通天?”

“......”

“是那廬陵王府的長史王弘義!”

吳寧怔住了,經吳長路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兒了。

王弘義雖然隻是王府長史,真論起級彆還有手中實權,可能不如房州大令,可是,他這個長史之職卻是頗有玄機的。

說白了,一個前廢帝,外放的李氏王爵,武後能放心嗎?他府裡的長史又怎會是一般人?

不用深究,猜就能猜到,必是武後信任之人方可勝任。

隻聽吳長路繼續道:“王弘義彆看官不大,但那是能上達天聽的人物,京中人脈、地位更不是一個房州大令可比。”

“他就是房州的土皇帝,不但王府事務儘歸他手,連州縣各事,他也要插手。孫伯安的老子彆說插手,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哦....”

吳寧點著頭,這麼說來,縣君似乎也沒有後世小說、電視裡說的那麼可怕嘛。

“那四伯與那王弘義有交情?”

吳寧猜的,不然為什麼吳長路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

可得到的回答卻是出人意料:“沒有!”

“那等勢利小人,你四伯我還不屑與之相交。”

“啊?”吳寧的心又懸起來了。

“哈哈哈!”吳長路大笑,“怎麼,不明白了吧?”

“告訴你,之所以不怕,不是因為結識王弘義,更不因為大令無權,而是....”

“而是因為在縣君之上,還有一個人是他動不了,也不敢招惹的。”

“誰啊?”

隻見吳長路一指自己的鼻子,“我啊!”

“你四伯我是房陵四縣的府兵統領,堂堂的折衝校尉,還怕他一個縣君不成?”

“不是,等會兒。”

吳寧有點沒鬨明白,“統軍....比縣君還大?”

意思就是說,你一個武裝部長還能騎在縣長頭上?

“當然比縣君大!”吳長路瞪著眼珠子。

“我大唐以武勳立國,兵鎮四方,什麼時候武人不大了?”

“他孫宏德雖名義上是掌管一方稅賦,治一方水土,可老子手裡有兩萬府兵,是老子在保一方安泰,他孫宏德的兒子敢動我的侄子試試,老子砸爛他的府衙!”

吳長路越說聲越大,最後乾脆站了起來。滿臉的大胡子仿佛也要立起來,圓瞪的眸子殺氣騰騰。

吳寧聽得目瞪口呆,看著吳長路,心中竟生起一絲彆樣的明悟:

這就是大唐的軍人啊——彪悍、無畏、不惹事,但也絕不怕事!

他現在終於有點明白,大唐為何能橫掃八荒,打下那麼大的江山了。

即使大唐立國已經七十年,武人日微,可是在吳長路這種老兵心中,榮耀猶在,悍勇依舊,是為武魂。

......

“四伯......”吳寧緩著語氣,“就是兩個年青人拌幾句嘴,還不至於砸人家的府衙吧?”

“怎麼不至於!?”吳長路瞪著眼,“欺負到咱坳子頭上了,真當我吳長路好欺負不成!?”

越說越氣,越想越拱火,“奶奶的!老子明日就去他府衙理論一番。怎地?還敢罵我侄子是村漢?”

“往上數三輩,他孫宏德也是村漢!”

“消消氣,消消氣!”

吳寧急忘上前,怎麼氣性這麼大呢?

“多大個事兒啊?咱也沒吃虧不是?”

“也就是沒吃虧!”吳長路撇著嘴,“否則老子現在就殺上府衙。”

“咦....”

吳長路一下愣住了,看了看吳寧,“怎麼成了你勸我了?”

繞來繞去,讓這小兔崽子繞進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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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真不是吳寧繞他,實在是打從一聽是孫伯安開始,吳長路潛意識裡就憋著一股勁兒

——武人,不能被欺負!

他是上過戰場的人,是在死人堆裡爬回來的老兵。

他深深地知道,大唐是武人用命搶回來的大唐。要是武人沒了,誰還為大唐拚命?

這次受朝廷委派戍衛京中要員,對吳長路的觸動很大。

雖然房州四縣有在冊府兵兩萬餘,可是,僅僅是這次募集戍衛之卒,就讓他很難滿意。

朝廷授他募兵兩千,可僅僅兩千,吳長路也是費儘了力氣在四縣跑了整整一個多月,才勉強湊齊。

現在的大唐,已經不是以前的大唐了,肯當兵的人越來越少,因為即使用命拚回來了軍功,也換不來田地了。

各州的勳田已經被當官的,還有富戶們占光了,再也沒有富餘給他們這些廝殺漢。

而老兵戶們......

有錢的,不想讓兒孫再去送命;沒錢的,又置辦不起刀甲、夥費。

吳長路覺得,若是再不為兵戶爭一爭,怕是再也沒有人守護大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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