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咱們公主殿下失態了。
也許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從那日闖進吳寧房中,看到那塊紫玉龍佩開始,她已經不再當吳寧是弟弟,而是一個當真的男人。
而此時,吳寧笑對一切的樣子,又讓太平頗為心疼,不由恨恨道:“那一巴掌算是打輕了!”
好吧,咱們公主殿下指的是今天扇吳啟那一巴掌。
吳寧為了他付出那麼多,顯然吳老十並不領情。
......
“母皇知不知道此事?”
在太平看來,如果老太太知道此事,那讓老太太去謀劃就好了,為什麼所有事情都讓吳寧來承擔。
吳寧一笑,“陛下苦是不知道,又怎會有今天默許的局麵?”
淡然道:“從陽關歸京那一次入宮,就已經與陛下說清楚了。”
對於這個答案,太平並不意外。
老太太默許武承嗣得太子之位,這本來就是極為反常。若說沒什麼貓膩,是不太可能的。
也隻有武承嗣那個呆子,才會沾沾自喜地覺得得了什麼便宜。
“那這麼說,你與陛下的這些布置,都是為了吳啟?為了蒙騙武承嗣?”
吳寧又是笑了笑,低頭沉吟片刻。
“不全是。”
“嗯?”咱們公主殿下一瞪眼,立時覺得腦仁直疼。
“不全是?還有什麼啊?”
事態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已經夠複雜的了,不也都真相大白了嗎?唯獨剩下一個麻煩就是,吳老九和昊老十誰來繼承皇位的問題。
可現在,吳老九居然還說不全是因為吳啟?
難道......還有彆的什麼隱秘?
“有!”吳寧肯定地點了點頭,“而且,事實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這個回答讓太平頭皮一陣發麻,“怎麼不簡單?”
“你忽略了一個人。”
“誰?”
“肖老道。”
“肖老道?”太平皺眉,“肖老道不是....”
“他不是和賀蘭敏之是一夥兒的嗎?”
隻聞吳寧道:“所有人、所有真相,似乎都浮出了水麵。肖老道的所做所為,也看似確實是在幫賀蘭敏之,可是...”
“殿下仔細想想,真的是這樣嗎?”
“這件事情看似就是:老太太當年有了身懷,為了不影響朝局,不得不以賀蘭敏月有孕做幌子隱瞞了下來。
可是,賀蘭敏月意外身亡,使得老太太瞞不住了,隻能讓孟蒼生師徒把老十帶出宮去,交給賀蘭敏之藏起來。
而賀蘭敏之不得真相,以為老十是賀蘭敏月的孩子,老太太是出於嫉妒,毒死了賀蘭敏月,自此懷恨在心。
於是,就有了後來的,把老十送到房州,讓吳長路代為撫養。而自己獲罪,在孟蒼生和肖老道的幫助之下脫逃,又去桃雲嶺找了我這個孤兒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再然後,殿下就都知道了吧?”
“在我收孟浩然為義子的時候,李重潤拿出紫玉佩,我才知道那是皇家獨有的。而恰恰我沒有,但是老十有!”
“因而我意識到,自己是老十的替身,更加堅定了要離開這場是非的決心。”
“賀蘭敏之也是在這個時候,見我要走,使出毒計。以冤殺下山坳為代價,使我留了下來,並立誌報仇。”
“在我發展長路鏢局,來到京師的這十年間,賀蘭敏之也是一直在肖老道的庇護之下,更是連連給我下絆子。”
“包括去長路鏢局,促使我北上陽關救人,也是肖老道親自下場,好像是賀蘭敏之授意的一般。”
“......”
太平一陣沉默,順著吳寧的話,把這段過往一並捋順,可是還是想不大通。
“這......有什麼不妥嗎?”
隻聞吳寧道:“你不覺得,肖老道前後有些矛盾嗎?”
“矛盾?”
“對!”吳寧雙目一眯,“殿下想想,在下山坳遭遇劫難之前,肖老道是幫誰做事的?”
“幫.....”
太平一下怔住,霎時間汗毛都立了起來。
“幫母皇!!”
那時吳寧和賀蘭敏之的一舉一動,包括一些私密場合的談話,都可以一字不落地傳到老太太耳朵裡。
不正是肖老道和孟道爺暗中稟報的嗎?
“對啊!”吳寧也是越來越凝重,“可是,他後來怎麼突然就幫著賀蘭敏之乾出那麼多事呢?”
“這是前後矛盾的。”
其實,除了吳啟是老太太親生的這件事,肖老道可能不知道,其餘的所有事情,做為武則天暗哨的肖凡道長,全都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為什麼肖老道先是幫著老太太監視賀蘭敏之,隨後下山坳大劫,他又是一百十八度的大轉彎,開始力助賀蘭敏之了?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最為可疑的一點!!”
“他幫著老太太監視賀蘭敏之的那十多年的時間裡。他卻漏掉了最應該稟報的一個消息。”
“那就是:吳啟才是那個從宮裡帶出去的孩子,我隻是替身!”
“嘶!”太平倒吸一口涼氣,頭皮更是一陣陣的發麻。
“他.....他要乾什麼?”
“嗬嗬。”吳寧乾笑一聲,“不知道。”
“我們都覺得,下山坳的悲劇、我和老十的身份錯亂,還有這二十幾年間的種種紛亂,罪魁禍道是賀蘭敏之。”
“可我......”
吳寧漏出一絲玩味的笑意,“可我怎麼覺得,賀蘭敏之不過是一個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的棋子而已。”
“甚至於他的仇恨,都可能是彆人埋種在他心中的呢?”
“這件事,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砰,太平公主砸坐下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見識過朝堂爭鬥,各種狗血,可是,絕對沒有眼前這個迷局更加的複雜。
原本她以為,賀蘭敏之就擒,他們設計的讓吳寧和老太太反目的戲碼也被吳寧艱難化解,這一切應該過去了。
太平日子,也終於來了。
但是,經過吳寧這麼一說,原來還有這麼多的撲朔迷離。
呆愣之間,隻聞吳寧沉聲道:“現在,我也說不清肖老道為什麼如此矛盾,還有什麼更深一層的算計。”
“不過,在沒有搞清楚之前,還是保持現狀更為穩妥。”
“若肖老道真的有什麼問題,那他早晚會再跳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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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老道,也就是太平公主的那個師叔。
咱們公主殿下實在想不出,那個有些猥瑣、甚為俗氣的老道士,居然還隱藏著如此讓人琢磨不透的一麵。
似乎想到了什麼,脫口道:“既然肖道長有問題,那孟蒼生......”
吳寧一聽,急忙擺手:“道爺肯定沒問題。”
孟蒼生彆看給老太太,還有肖老道當了那麼多年跑腿的,但是孟蒼生的為人,吳寧還是了解的。
他如果和肖老道同屬一丘,那老道士也不會從來沒動過把衣缽傳給孟蒼生的念頭。
再說,十年前下山坳之劫,已經讓道爺對朝堂爭鬥徹底的心灰意冷了。如今的他,隻是一個江湖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太平見吳寧否認,急聲辯解,“孟師兄的為人,本宮還是了解的。”
“我是說,他跟了肖老道那麼多年,難道就沒什麼察覺嗎?”
“沒有。”吳寧依舊搖頭,“我和道爺曾經詳細的聊過,他們師徒那麼多年,肖老道從來沒有過任何可疑的行徑。”
“所以我才不確定,到底是不是他在搞鬼。”
......
也許是吳寧想多了,也許是肖老道隱藏的太好了,總之,迷局到了肖老道這裡,就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隻見吳寧寂寥地一攤手,“現在隻能不去想他,暫時先把吳啟的事情理順。”
“而且,比這些掙來鬥去的破事兒更大的麻煩,很快就要來了!”
太平下意識一問,“什麼麻煩?”
“哎呀!”吳寧皺眉,頗有不耐,“你就彆問了,反正也幫不上忙。”
“朝中的事兒。”
“.......”太平一陣無言,果然不再多問。
倒是不是真的沒有好奇,而是看著吳寧,實在是讓她提不起任何彆的興趣。
吳老九現在哪裡還是什麼賤人模樣,更非是智者風範,他已經被這個皇族漩渦席卷的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了。
正如他的名字——生無安寧,自打太平認識吳寧的那一天開始,他確實是無一刻安寧,不曾停下半步。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要顧忌吳家兄弟的感受,把那些苦處一人承擔。還要瞞著吳啟,幫他默默的鋪路。
還要想著不辜負朝堂,不辜負秦妙娘。
他真的,太累了!
緩緩走到吳寧身邊,拉著吳寧的手,像從前姐弟相稱時的樣子,親昵道:“以後,彆什麼事都一個人死扛著,與我說說,也許能幫你分擔一二。”
太平是真情流露,也是出於好心,結果....
“誒!誒誒誒!!”
吳老九突然變臉,躲瘟神似的躲著太平。
“我我......我跟你說哈,咱......咱倆現在可不是姐弟了哈,男......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
太平臉都綠了,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吳寧已經悄然離開她的身邊,正無所謂地把玩著桌上的一個瓷盞。
“對了。”吳寧恢複往日的輕鬆,“有一個事兒我不太明白。”
“上次在宮門前,還有武承嗣兵柬的那個晚上,你既然知道我不是老太太親生的,可為什麼看似想阻止我爭奪皇位,而實際上又什麼實質性的行動也沒有。”
“為什麼啊?”這回換了吳寧戲謔地抬起頭看著太平,“是不是......”
“你也覺得,我當皇帝應該不錯吧?”
“......”
太平一翻白眼,吳寧那股臭美的神態,把之前那點好感一下就消磨得乾乾淨淨。
賭氣地來了一句:“老娘心疼你!行了吧?”
說完,甩袖而走,進到了裡間:“今晚你睡外榻,本宮懶得與你多言。”
“......”
吳寧看了一眼那張睡起來並不算舒服的貴妃榻,朝內殿嚷嚷一句:“不是,我都成麵首了,連睡床的待遇都沒有嗎?”
似乎怕太平不同意,“你放心,我對你沒興趣,保證不動手動腳。”
“滾!”
裡麵傳來太平含恨一罵,之後就再沒了生息。
吳寧咧嘴一樂,轉身就躺在了榻上,嘴角則是帶著久違的笑意。
剛剛隻是與太平的玩笑之語,其實他現在無比感激太平。
因為這次,太平果真是幫了他大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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