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2018-04-15 作者: 月斜影清
第84章

人類在這種環境下生存了數十萬年,對木毒早就產生了免疫,因而大陸上隻要健康的生命很少有中木毒。治療木毒的藥草遍地都是,很容易找到。

陳偉霖找了幾棵藥草,用石頭碾成粉末,苦於身體虛弱,難以鑽木取火,就這樣乾澀的吞入口中。又順便尋了一些治療外傷的藥草,將全身塗抹個遍。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竟也讓他安全過了十幾天,陳偉霖身體在草藥的幫助下也開始顯出好轉,傷口結疤,不是那麼痛了。

這天,他正在采集活血草的時候,一陣沙沙的聲音從草叢中傳出來。隨後一條影子從草叢後猛竄出來,向著他猛撲過去。

陳偉霖大吃一驚,下意識的就揮起木杖打過去。如今手腳無力,又能揮起多大的力量?他情急生智,身體就勢一滾,狼狽不堪的躲過了這一撲。定睛一看,頓時嚇的腦袋一片空白。

原來那是一隻異獸,這隻異獸形貌大體如狼,體型魁梧彪悍威猛,漫體剛毛根根倒豎,額頭上生著一葉刀疤樣的豎杠,刀疤的下方,如兩顆純淨紅寶石的雙目,不停的閃爍著一股妖異詭譎的嗜血紅光。四爪上各有三根利刃倒鉤伸出,風影在太水日光中搖曳,寒芒如天外罡風,耀的陳偉霖牙齒戰戰,通體冰寒。他已認出,這是一隻生性殘暴的異獸,叫做火瞳狼魔,陰火性,主要以陰氣斃敵。

火瞳狼魔身體微微下伏,暗紅色的火焰自它腳下騰的燃燒起來,熊熊獵獵的向上湧動。張開血盆大口,垂涎滴落草上,綠草立時嗤嗤的冒起灰煙,陳偉霖低頭一看,那根綠草已腐蝕成了黑灰。血腥的氣息隨著卷動的陰火熱浪撲向陳偉霖,讓他呼吸一陣窒礙,近乎絕望。

火瞳狼魔的實力至少都在陽元,陳偉霖拚死戰鬥,戰鬥力也不會超出破元。再者,這種魔狼是群居生物,來了這一隻,四周必然有一大群。陳偉霖本打算放棄,讓這隻魔狼吃了自己倒也乾脆,省得活在世間受苦,但突然又想:“陳偉霖一條命雖不值錢,倘若死在敵人手裡也就罷了,如此束手待斃於一隻低級異獸,毫無意義。”

“媽媽在天之靈,得知我深陷逆境便尋死棄生,不知會怎樣的傷心?”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腦海中所有的負麵情緒全部拋走,目光陡然堅毅起來:“便是今日當真命喪魔狼腹中,也要全力一搏!”雙手緊握木杖,膝蓋微曲,刹時間如淵渟嶽峙,凝練沉穩,竟說不出的好看。此刻的他,已不在乎身上的傷勢,腦海自動過濾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精氣神全部都集中到對麵的這隻魔狼身上。

火瞳魔狼似乎感受到了陳偉霖身上氣勢的變化,這個人類簡單的防禦動作,竟讓它自然而然升起一股無懈可擊之感。好似這簡單的豎起木棍,便是世界上最高深的武技,毫無破綻。一時間倒也不敢貿然攻進,對著他齜牙咧嘴示威起來。

突地紅寶石似的眼睛中閃過一道詭譎的光芒,一股暗紅色火焰從它的血盆大口中噴出來,鋪天蓋地的向陳偉霖燒過去。

大火未至,陰氣便已襲來。陳偉霖陡覺一股冰冷的氣息如毒蛇般蔓延全身,肌肉戰栗了一下,登時萎縮僵硬,竟如同身至夢魘中,神識清醒,卻無法控製身體動彈。他大吃一驚,硬咬著牙,用儘全身力道掙紮起來。

這股陰氣在他體內,迫使他肌肉萎縮僵硬,並非外力所為。倘若不把陰氣化去,便是力量再大十倍,也掙脫不了。

陳偉霖心中焦急,今日果真注定要喪生異獸肚腹麼?

眼看著大火將要掩至,驀地一陣朦朧的清光自他印堂穴中噴出來,將他全身都籠罩起來。他體內的陰氣如同火遇到了水,噗噗澆滅蕩散,片刻間被驅逐的乾乾淨淨。此刻陳偉霖的內心卻變得無比平靜,好似回到了孩童時代,無憂無慮的撲入母親懷抱,縱情撒嬌。風兒清徐,耳畔縈繞著慈母的細語溫言,貼心溫暖,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麵。

原來他母親洛晴臨死之際將靈魂化作淨世之光,沐浴陳偉霖的靈魂。從此陳偉霖麵對所有詛咒,陰火等黑暗係能量,都會身具先天性的抵抗力。魔狼本來是異獸中的低級,陰氣並不精純猛烈,輕輕鬆鬆的就給淨化了。隻是施展這種淨世之光,須得心甘情願的奉獻所有的一切,魂飛魄散,再也沒有轉世輪回的機會。

天下母愛之偉大,莫過於斯了!

陳偉霖腳下自然而然的使出家傳絕技百花乾坤,如百花錯亂,影影綽綽,向著後麵的一棵大樹後繞去。火瞳魔狼怒吼一聲,飛揚四爪,向著陳偉霖猛拍過去。森寒的爪刃在太火日光中如白芒閃電,霹靂勁捷。

陳偉霖不敢與它硬拚,靈活的繞過樹枝,向著林子中奔去。魔狼俯首伸足低叫一聲,突射竄來。陳偉霖拚儘全身之力逃遁,魔狼一時間竟追之不上。

陳偉霖雙足在一根樹枝上一彈,身體已躍出兩丈遠,他忽的心中一動:“火瞳魔狼是丙級修為,速度至少要比我快十倍,怎的我一跑起來,他卻一時間追不上?”腦海中靈光一閃,百忙中回頭看去,果真見魔狼奔跑之際略微左傾,顯是前左腿受了傷。它身上冒著暗紅色火焰,又是通體黑色,倘若不走動還真難以看得出來。

陳偉霖大喜,心想:“天助我也!魔狼的陰氣就是毒蛇的毒牙,毒牙拔掉,再狠的魔狼也是徒有威勢。此刻再加上左腿受傷,速度大受限製,當真天無絕人之路。”

魔狼若非受傷,此刻來到恐怕就不是一隻,而是一群了。

尾隨過來的火海點燃了樹木,劈裡啪啦中,樹木被陰氣腐蝕成灰煙。大火一吹,四散飄蕩。

陳偉霖又繞到一塊巨石後麵,輕輕一躍,便上了巨石上。火瞳魔狼怒吼而至,似乎也知道自己腿上受傷,不便奔跑,高抬頭顱,暗紅色的內息火焰向著巨石上噴卷過去。陳偉霖突然從巨石上滑下,同時作勢要從左麵攻過去,實則身體繞到右麵。火瞳魔狼智商不高,立時上當受騙,把火焰對準左麵燒過去,屁股對準了右麵。

陳偉霖毫不留手,用木杖對著魔狼的腹部狠刺過去。魔狼上體鋼毛倒刺,腹部則蓋有細密的鱗甲,陳偉霖全力一刺之下,隻深入了一寸左右,木杖便哢嚓一聲折斷。

火瞳魔狼吃痛,慘叫一聲,激怒之下,掉轉過頭,後足一頓,直向陳偉霖撲來。兩隻前爪上的利刃倒鉤不下於人類的二品元器,其鋒銳程度足可削金斷玉。

即使是魔狼重傷之下,陳偉霖的速度比之火瞳魔狼也要差上一大截,剛想躍回巨石上,突然右腿一痛,原來魔狼發了狂性,咬住了他的大腿。陳偉霖這一躍再也躍不上去,直直摔下來,魔狼卻鋼嘴合攏,哢嚓一聲,陳偉霖的大腿給咬了下去。

鑽心的劇痛從大腿處傳來,陳偉霖大吼一聲,險些暈過去,驚怒之下顧不得花哨,拳頭破風,直向火瞳魔狼的腦袋轟擊過去。陳偉霖知道生死懸於一線,這一拳著實用儘了平生所有的力量。

轟隆一聲,拳頭轟在魔狼的額頭的那一葉刀疤樣的豎杠上。他這一拳足以破碎岩石,那地方又正是魔狼最脆弱的部分,魔狼張嘴引頸,狂吼慘叫,那一葉刀疤內的眼球炸裂,噴出豔紅的鮮血,隱約中還帶有乳白色的腦漿。身體一陣搖晃,便倒地抽搐不起。身上澎湃的暗紅色火焰如同失去了可燃物,漸漸在風中熄滅。

陳偉霖在魔狼破裂的腦殼中一掏,掏出一顆沾滿腦漿的紅色琉璃球。一股精純的陰火係能量蕩漾在紅色琉璃球的四周,形成氤氳的紅色霧氣,仿佛有了生命在躍動。這是異獸的內丹,火瞳魔狼的內丹雖算不上什麼珍品,但於他現在一貧如洗的身家而言,或可還能起些用處。

陳偉霖知道魔狼臨終前的一吼中恐怕有召集同伴的意思,火瞳魔狼個體實力並不強,隻是群居生物,一來就是來一大群。如果身處狼群,那自己可真的沒有任何生還可能了。他顧不得斷腿之痛,撕下衣衫,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一躍而起,順手折起一根木杖,向著林子外麵逃去。

大致逃出了兩千來米左右,陳偉霖聽到後麵一連串狼吼聲隱隱約約傳來,似乎飽含著悲傷之情。陳偉霖嚇的連忙加快速度,一蹦一跳向著記憶中的外林逃竄。

不知逃了多久,陳偉霖感覺火瞳魔狼並未追來,心中漸漸安定下來。因失血過多,他腦袋暈暈乎乎,不由得放慢腳步,拄著木杖一步一跳的走著,來到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水邊。

河水叮咚流動,淙淙粼粼,河岸邊古樹蔥鬱茂盛,生長著葳蕤的綠蓐細草。更妙的是,在河邊的石塊中,生長一對對色彩斑斕的瑪瑙石。這些瑪瑙石在流水中輕輕搖曳,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歡快律動。

陳偉霖望著這些自然瑪瑙突然就想起許笑笑來。

他嘴唇乾裂,口渴的厲害,無力的倒在河水邊。張嘴喝了幾口清冽的河水,望著那些美麗的瑪瑙怔怔的發呆。想起自己不但身為廢脈,如今斷了一條腿,更是成了一隻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心中一陣酸楚,不知不覺眼淚流了下來。

這條河叫做瑪瑙河,貫穿整個白石林,因盛產自然瑪瑙石而得名。自然瑪瑙石分為自然瑪石和和自然瑙石,生長在靈氣充沛河濱之地。因為總是相依生長,獨自不存,且千年之後相互融合成為自然瑪瑙石。所以被譽為堅貞不渝的愛情象征。

陳偉霖從小跟許笑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陳偉霖是白石城第一天才,挺拔俊朗。小小也出落的愈發美貌,兩人互相傾心,早已私定終生。許笑笑經常拉著陳偉霖來這裡采集瑪瑙香,用她釀製的瑪瑙香給陳偉霖泡製濤凝液,既能安神定氣,又能增進血液循環,改善身體。

誰知故地重遊,一切已物是人非。瑪瑙深擁緊抱,千年不移,堅貞不渝,獨佳人棄情遠去,倩影難期。陳偉霖又望著河水映襯中的自己,披頭散發,狼狽不堪,又是廢脈,又是殘疾,哪裡又還有當日的少年英俠的春風得意?

他轉而又想起唯一真情深愛自己的父母遭人殘殺,卻無力報仇,又思念起曾經的幸福歡樂,霎時間樂極悲生,顛倒錯亂。一切的一切,儘皆湧上心頭,悲從中來,伏地大哭起來。

造化弄人,世事無常,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以前的他,又何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有這種悲慘結局?如此人生,實在無半點值得歡樂欣喜的地方。

他大聲哭起來,似乎要將連日來所受的所有委屈痛苦儘皆釋放在這瑪瑙河畔,漫天的瑪瑙香中。這一刻,萬念俱灰,千塵如夢,真想一死了之,讓這場可怕的噩夢就此結束。突然,另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來,哭聲開始還很壓抑,最後也如陳偉霖一般放聲大哭。

陳偉霖詫異的回過頭,隻見自己身後不遠處的一顆凝花樹下,不知何時已有了一道人影。淚水掩蓋了他雙眼,教他模糊不清,他擦了擦,淚水又流出來,一邊流淚一邊看去。

原來那是一位清麗異常的少女。

這少女眉目如畫,光彩照人,仿若春梅綻雪,秋蕙披霜。兩頰融融霞色,剪水雙瞳澈明清靈。一身花花彩彩的長裙長褲,隨風輕舞,如同蝴蝶般引人賞心悅目。她皓如白玉的手腕上,玉頸上,衣角上都環了鈴鐺似的精致小環。河風習習,鈴鐺似有叮當空明輕蕩之聲。她頭上帶了金絲繡的小帽,帽簷垂下水晶鏈輕倚秀額。如玉婷婷,旖旎如畫。

陳偉霖一時間看的呆了,從小至大,竟頭一次見過如此清靈似水,澄澈無暇的女孩兒,仿若畫中蝴蝶一樣。

隻是這少女顯然也遇到了極其傷心的事,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陳偉霖擦了擦眼淚,眼眶紅紅的問:“你……你乾什麼哭?”

那少女哭的更厲害了,聲音清脆悅耳,愈發的讓人心疼憐惜。陳偉霖給她那傷心的哭聲一激,眼淚再次流下來。腦海中又想起自己悲慘的遭遇,不再理那女孩兒,自顧自的伏地繼續哭。

那少女見他哭的傷心而哭,他又看著那女孩兒哭的傷心而繼續哭,這一對少男少女就這樣在一個在瑪瑙河畔,一個在凝花樹下,儘數釋放自己連日來的所有委屈傷痛。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兩人仍是在哭,但漸漸的,傷感之情被釋放了十之七八,也不如那麼想哭了。兩

人同時想到人海茫茫,世事無常,竟能在此時此地,與一個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哭上一場,真是滑稽荒唐。

陳偉霖抬起頭來看向她,她也正好抬頭看向陳偉霖。淚水汪汪,眼眶紅腫的四目相對,霎時間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精神橋梁架通起來。

冥冥之中,一股莫名的共鳴在兩顆不相識的心靈中同時油然而起。陳偉霖仿佛能體會到少女內心的感受,突然間覺得自己非常了解這個女孩兒,少女亦沒由來的覺得陳偉霖異常親切。

女孩兒取帕拭淚,哽咽道:“我以為世界上隻我最會哭,沒想到你一個大男子漢,也會這樣哭。”聲音略有些沙啞,卻仍悅耳的如她身上所環的銀鈴在歌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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