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霖躍下懸崖時,故意靠近崖壁。他知道崖壁會生出一些鬆樹古木,倘若運氣好,那些樹枝或可能救他一命。當然,倘若運氣不好,陳偉霖也隻能哀歎了。
陳偉霖隻覺耳邊呼呼風響,霧氣疾速的向上翻滾。他強忍住失重帶來的不適感,雙手前左右亂抓亂趴,幾下間,已下墜了百餘丈。正當陳偉霖心中逐漸變冷,以為自己要粉身碎骨的時候,突然蓬的一聲,屁股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身體下墜之勢陡然間消去,然後蓬的一聲向上彈起。陳偉霖耳邊聽到一道‘哢嚓’聲,響來剛才那是一棵樹,被他下墜的巨力給折斷了。
他再次下落,下墜之勢還沒來得及放開,他便眼疾手快,抓住削壁上的老樹根。老樹根搖搖晃晃,倒還結實,搖搖晃晃下,硬是挺住了他的重量。陳偉霖心中終於長長出了口氣,心想:“天無絕人之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知我陳偉霖這副鬼樣子,還能有什麼福?”
轉頭往下看去,隱隱約約中,可以穿過霧氣看到地麵。心中大喜,順著崖壁緩緩的向下爬去。
他雖然斷了一腿,但連日來的草藥調養已讓他身體恢複了七七八八。他武之境已修到巔峰,身體素質倒自不弱,削壁雖陡,倒也難他不住。
當腳踏在穀底鬆軟的土地上時,陳偉霖一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心才徹底安定下來。轉頭四顧,雲霧朦朧中,發現這個山穀裡彆有洞天,細草葳蕤,儘是奇花異草,許多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在穀底左側處有一汪橢圓形的小湖泊,湖水粼粼波光,清澈見底。
陳偉霖一邊向著迷霧遮擋處走去,希望把穀底的全部情況都摸清。沒過多久,忽的一陣‘嗚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略一遲疑,小心翼翼的順著聲音而去。
迷霧散開,陳偉霖從一棵樹後伸出腦袋,隻見三隻異獸在那裡輕聲低叫,似乎在交談著什麼。其中兩隻通體赤純金黃的駿馬,四蹄之下,仿佛踏著金色的閃電,劈裡啪啦的冒著金霧,頭上還有一根金角。第三隻則是通體漆黑,一米來高的小獨角馬,瘦骨嶙峋,看起來極其平凡,並無什麼奇特的地方。
陳偉霖卻大吃一驚,原來那兩隻赤純金黃的駿馬是傳說中最古老的異獸種族之一。相傳靈神降臨前,世間靈氣暴虐,普通生物難以生存。那是指普通生物,在當時,已有一些生命力強悍,實力強大的異獸種族在那種環境下生存。隻是靈神來了以後,所有異獸儘皆臣服,人類出世,異獸都隱居了起來。
金蜀一族正是在靈神降臨前,便生存在世間的強大種族之一。這一族中,實力最低的都在秘境之境,成年的則可與先天強者分庭抗禮。傳說它們的四足全力奔跑起來,速度能達到百分之一的光速。
百分之一的光速,眨眼之間,就是數百公裡以外,想想便覺得可怖。正因為這個特性,金蜀成為世間最理想的坐騎。隻是他們這一族群數量極其稀少,達到成年的,就是先天強者也難以獲勝,彆說捕捉。而幼年的則幾乎不落單,出入都成雙成對,常人避之不及,誰敢上來惹麻煩?
這種族群生性高傲,智商超過人類,反認為人類是低等生物。讓人類做它們的奴隸,它們尚且嫌棄,自是寧死也不會屈於人類之下的。
金蜀雖珍,卻從未聽說過有人以它們為坐騎的。
陳偉霖躲在樹後,心頭狂跳,偷偷的打量著古老異獸的尊容。
那兩隻成年金蜀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來看向陳偉霖。金色的瞳孔在他身上定了一秒,便轉移了開來,似乎根本未將他放在眼中。
這一下卻嚇的陳偉霖三魂七魄去掉了一半,被金蜀凝視的那一刹那,好似靈魂都被穿透,什麼秘密都不複存在。成年金蜀的可怕他雖沒見識過,但也知道它吹口氣,就能讓自己灰飛煙滅。他從不知道,白石林中,竟然藏有這種異獸。
那黑色的小馬奶聲奶氣的叫了幾聲,似孩子一般踢足揚尾,用頭討好的在金蜀修長大腿上摩挲,陳偉霖看到他眼睛中充滿了哀傷之意,竟流下了淚水。
那隻金蜀用頭在小黑馬的肚子上將他頂開去,似乎對小黑馬很是不喜,噓噓的不知在說著什麼,小黑馬聽的淚水奔湧。兩隻金蜀腳下金霧搖曳,身體輕輕的漂浮起來,飛向了迷霧深處。小黑馬卻跟在後麵悲聲嘶鳴,但他沒跑幾步,兩隻金蜀已不見了蹤影。
小黑馬仰天長嘶,叫聲充滿著傷感痛苦之情。陳偉霖看著小黑馬的神情,仿佛感同身受般竟升起一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共鳴。
金蜀一族全部都是金色的,看起來神駿非凡,獨小黑馬全身黝黑,瘦弱體虛,毫無奇特之處。這讓陳偉霖想起了自己被鑒定出廢脈人時的眾叛親離,難道……這種對廢脈的鄙視輕蔑,即使是在異獸族群中,也會出現麼?
他卻不知,異獸族群更加的重視基因的傳承,越是高等的異獸越是如此。高等異獸已通了靈,不少族群的智商甚至要高過人類,而越是高等的異獸,數量越是稀少。他們為了保存自己的基因最完美的傳承,一旦產生消極的基因突變的特殊個體,便會毫不留情的將這個個體踢出去。
如果任由這個個體存在族群中,那麼幾代以後,出現這種特殊個體的幾率會逐漸增大。最終,他們的族群會變得不再優越,甚至基因的等級不斷的下降。
優勝劣汰!
這是大自然的競爭法則,雖然殘酷,卻是每一個種族必須遵循的一條本質道理。
突然,小黑馬化作一團黑影,向著石壁上狠撞過去。陳偉霖大吃一驚,身體一縱,已躍了過去。好在小黑馬一出生就體弱多病,速度比陳偉霖還要稍慢一籌,就在他快要撞上牆壁的刹那,陳偉霖一把抓住他的尾巴,硬是拉住了。
小黑馬對著陳偉霖憤怒的一聲嘶叫,轉過身,張嘴就要咬他。陳偉霖卻一把按住他的頭,道:“小黑馬,你乾嘛要尋死?天無絕人之路,隻要活著,便是有一絲的曙光也是好的。倘若就此死了,你豈不是白白到這世上走了一遭?”
也不知小黑馬能不能聽懂,小黑馬仍是憤怒的叫著,揚足來踢陳偉霖。但他的腳下虛弱無力,踢起來毫無力道,傷不了陳偉霖。
陳偉霖歎道:“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因為,我跟你一樣,也是個修煉廢柴,被我的家族拋棄了。”說到這裡,心中一陣酸楚,眼眶濕潤了。
小黑馬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突然停止了暴動,睜大一雙有神的眼睛,汪汪的看著陳偉霖。陳偉霖指著自己的額頭道:“你認識它嗎?這在我們人類中,叫做五輪金楓印,他就是廢脈人的代表。廢脈人你懂嗎?就是不能修煉的人,永遠都是弱小的人。你看,我比你淒慘多了,我不但被家族拋棄,還被愛人拋棄,兄弟拋棄,看著自己的家人被人殘殺,無能為力,最後還斷了一條腿,成了殘疾。”
陳偉霖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訴說自己痛苦委屈與不甘的人,也不管小黑馬能否全部聽懂,就把自己所有的悲慘之處都無一保留的說了出來。他跟秋何洛洛之間因遭遇相同而相互憐惜,但陳偉霖不願跟她吐露這些苦惱,免增她傷感。他對小黑馬卻全無顧忌,第一他非人類,第二他跟自己一樣,也是被族群拋棄的異類。
小黑馬似乎不是完全聽懂,但感情的溝通是不分種族的。他敏感的心能夠體會到此刻這個人類的心情,那正是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心情。
小黑馬見陳偉霖越說越不忿,越說越悲傷,最後淚流滿麵。它通靈似的****著陳偉霖的手,低低嗚鳴,竟在安慰他。
陳偉霖將連日來所有的傷痛之處儘數說出,心中的淤積不忿登時大為減輕。他輕柔的撫摸著小黑馬的頭,歎道:“小黑馬,我陳偉霖墜下懸崖,僥幸未死。卻正好與你相遇,可算是有緣至極了!你我難兄難弟,雖形體不同,然內心卻都有著孤苦之心,何不對著這汪湖水,結拜為異族兄弟?”
小黑馬感動的踢起馬蹄,拱著陳偉霖的胸口滿是親昵討好,噓溜的亂叫。他聽說人類見到了異獸,都是想辦法去捕捉收服,沒想到他已成了這樣,這個人類仍是不嫌棄他。
陳偉霖知他同意,欣喜下引著他來到那汪湖水邊。陳偉霖跪在地上,小黑馬亦彎下前蹄作跪倒狀,陳偉霖大聲道:“皇天後土,靈神在上。我陳偉霖今日與……今日……呃,小黑馬,你叫什麼名字?”
小黑馬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用頭摩挲著陳偉霖的手臂。陳偉霖笑道:“好好,我便給你起個名字!”他沉吟半晌,靈機一動,道:“叫你小白白如何?”
小黑馬滿是詫異的看著他,似乎在奇怪,自己全身漆黑,怎麼跟白有關?陳偉霖笑道:“一個白是白,表示你心地純潔善良。兩個白加在一起,所謂物極必反,便成了黑。”
小黑馬歪著頭想了想,然後噓溜的點頭,目光中滿是欣喜滿意之色。陳偉霖繼續大聲道:“皇天後土,靈神在上。廢脈人陳偉霖大難不死,得遇白兄,心甚喜之。今願以天地為鑒,與白兄結為異族兄弟,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背信棄義,必使陳偉霖粉身碎骨,墜入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小白白也噓噓噓的奶聲奶氣的叫起來,陳偉霖雖聽不懂,也知道他在以自己的語言在對天地起誓。
一人一馬就在這朦朧迷霧中,對著一汪碧水,撮土為香,叩首跪拜,結為了生死兄弟。
禮畢,陳偉霖與小白白抱在一起,哈哈大笑道:“小白白,我估摸著你沒我年紀大,今後你要叫我大哥。”
小白白伸出舌頭舔著陳偉霖的臉頰,然後來回跳動,內心極為喜悅。突然,他用嘴巴咬住陳偉霖的衣袂,向邊上拉了拉,然後放開四蹄,向著迷霧深處奔去。
陳偉霖心頭詫異,隨後明白他是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叫道:“小白白,你小心點。”
這穀底比陳偉霖想象的要大的太多,且怪石林立,倘若陳偉霖一個人,隻怕要迷在這裡了。小白白似乎對這裡十分熟悉,左拐右繞間,迷霧由濃漸淡,又再次變濃,越來越濃,直到目不及丈。最後又行了兩柱香時刻,再次漸漸變淡,最後竟風和光麗起來。
陳偉霖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也充滿了期待,尋思:“這樣的環境,就算秘境高手過來了,也未必能安然走出來。難道裡麵隱藏了什麼奇特的東西?”
小白白心情十分亢奮,對著天空中正在燃燒著的太火之星歡快的嘶叫幾聲,見陳偉霖跟來,繼續繞過幾根巨石柱,來到一間石門前。
陳偉霖心頭掠過一陣訝異,難道這裡有人?他心頭坎坷,如果有人,那麼自己一個廢脈人,叨擾主人,主人可未必給自己好臉色,甚至要將自己趕出來,說自己壞了他好風水。
陳偉霖遲疑道:“小白白,算了吧!我陳偉霖一個廢脈人,人人見了唾棄,也不必進去討人嫌了!”
小白白卻搖了搖頭,用腦袋輕輕摩挲著陳偉霖的腿,示意他開門進去。
陳偉霖心中一動,小白白頗通人性,斷不會把自己置於難堪之境。瞧他這麼興奮,說不定這石門裡有什麼特殊的東西。
陳偉霖伸手‘嘎嘎嘎’的推開石門,煙塵從石門罅隙間灑落下來,嗆的陳偉霖捂住鼻子咳嗽了幾聲。他揮手蕩開煙塵,隻覺得裡麵是一條光線昏暗的地下甬道。轉頭看了看小白白,小白白揚起馬蹄,一跳一躍的跑向地下通道。
陳偉霖也緊緊跟著他。
甬道蜿蜒曲折,道壁石頭凹凸不平,造型精致怪誕,滑潤奇特,顯是天然成就。隻是這些石頭散發著淡淡的清光,將甬道照的昏暗,倒也給陳偉霖和小白白造成了極大的方便。
甬道越行越窄,陳偉霖隻能側身讓過。走至後段,又越行越寬,最後則寬如一個大型的溶洞。一人一獸大致走了半個時辰,終於看到儘頭的石門,陳偉霖忍不住問道:“這裡麵究竟是什麼?”
小白白來至石門前,活潑的跳動了幾下,蹄聲悅耳,顯得他心中十分激動。陳偉霖不知道他說什麼,便大聲道:“晚輩陳偉霖誤入貴地,還望主人恕罪!”
忽的感到自己褲腳被拉了拉,小白白低聲叫了幾句,搖頭,頂著他屁股,示意他進去。陳偉霖立時明白裡麵並沒有人,小心翼翼的把手伸過去,正當碰到石門的刹那,一道波紋蕩漾開來,手仿佛深入清涼的液體中。
陳偉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就收了回來。
他瞪大眼睛,仔細的看著眼前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石門。遲疑了一下,又將手伸了過去,波紋再一次的蕩漾開來,這回有了心理準備,繼續往裡麵深入。手無聲無息的穿過了石門,很快整個手臂都進入了其中。
他心頭古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正自猶豫不定,一道黑影向著石門撞了過去,是小白白。他瘦小的身影無聲無息的穿過了石門,消失在他的眼前。
“小白白……”陳偉霖呆了一下,再也不猶豫,向裡麵衝去。隻感到身體被一道五彩能量掃過,一陣白晝似的光刺過來,下意識的眯起眼睛。待眼睛適應了白光,定神看去,登時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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