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自相殘殺

他的口氣有點衝，攜裹著冷硬和埋怨。

脫離慕家這麼多年，慕今朝何時被人這麼衝過，他第一反應是生氣，生氣之後，奇異的有些理解——

慕梵的出色，他早有耳聞。

就像天才總有些怪癖，傑出之輩自然也有屬於他的脾性。

假如自己確實是慕梵的父親，以他的性情，隻怕也不會輕易承認、接受自己。

難道……這就是屬於父子間的血緣默契？

思及於此，慕今朝揚唇，不動聲色的道：

“寧家在華國生事，身為慕家掌權人，我以為……你會先回去收拾那些惹是生非的家夥。”

“惹是生非之人，當然要收拾。”將心存埋怨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處，慕梵墨眉輕揚，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和鬱結，“不過，有些久遠的事情，我更想弄個明白！甄不羈在我逼問下，說了很多當年的事，我後知後覺，到如今才知道慕家還埋藏著一段被掩蓋的故事。你……”

“我什麼？”慕今朝仍然沒有放下戒備。

在他眼裡，慕梵有可能是多出來的兒子，也可能是處心積慮的複仇使者。

“你……當年……”

慕梵似為難，一副不知道如何措辭的遲疑。

遲疑半天，他最終放棄，無奈又悲傷的擺擺手道：

“算了，你們長輩之間的事，我一個小輩不便追問，隻要結果清楚就好。

如果沒有猜錯，北極之星一直是你想要的吧，我帶來了。”

說著，他從風衣口袋掏出那顆藍得晶瑩璀璨的寶石，將鏈條勾在中指，舉去兩船中央的位置。

寒風颯颯。

北極之星被吹得左搖右晃，點點碎芒在陰暗天空下展露出勾魂奪魄的美麗。

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慕今朝緊緊盯住勾住寶石的鏈條，很快，他就確定這顆是真的北極之星，因為纏在北極之星的碎鑽托和鏈條全部是他親自挑選，而且在他手裡摩挲過無數遍。戒心開始放下一點點，他仍然不動，淡淡道：

“什麼結果？”

“在甄不羈那裡聽過往事之後，我找人去M國加州研究所做了和他的DNA比對。”慕梵苦笑，瞳仁裡堆砌著宛如身旁海水般洶湧的痛楚之色，“你應該知道，如今的DNA技術有多發達，經過十幾萬組細胞一一核對，研究所給出的結果是……他和我生物學親緣關係的概率小於45%，這就證明……”

“這就證明你和他有血緣關係，但……非直係親屬。”

沒想到他對生物學這麼了解，完全無需自己多加解釋。

不羈大哥說早年間慕今朝並不愛學習，難道這麼多年他又精心研究過？

一個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為什麼對這些感興趣？

慕梵有些詫異，不過，麵上波瀾不現，凝重點頭的同時，彎腰拾起早就備好的一摞報告：

“你自己看看吧。”

兩艘船，仍然保持著大概一米的距離。

示意絕殺將船靠近，慕今朝伸手，接過那疊全英文的A4紙。

他一目十行的看了看，眼睛碰觸到最後鑒定結果時，罕見的亮了亮。

既然和慕今時不是直係親屬，那麼，他隻能是自己的兒子。

他抬眸，刀疤臉上露出貌似欣慰的笑意，朝慕梵伸出右手：

“過來吧。”

“我媽情況怎麼樣？”慕梵遲遲不伸手，隻是眸光深寒的盯住他。

“她很好，想見她麼？”

“當然。”

說完，慕梵毫不猶豫縱身一躍，利落跳向他所在的船隻。

猜測他心裡還是有怨，慕今朝不甚介意的收手，了然的領著他往船艙走去。

隔著玻璃窗，遠遠就瞧見身穿一件墨綠長款羽絨服的水茜正坐在那裡，牆壁掛的小電視正放著她喜歡看《貓和老鼠》。

房間裡僅有她一人，並沒看到慕今時或者麗日的身影。

慕梵走過去，伸手按向玻璃窗，漠然開口：

“我理解你的怨恨，不過媽媽無辜，請你放了她。”

“她確實無辜，而且……”慕今朝慢條斯理走過去，一邊仔細觀察慕梵的神色，一邊無限感慨，“當年，我到底對她有過感情，雖然時隔多年，不過她生下你，怎麼說也算為我延續血脈，我不會傷害她。不過，他我可以放過，慕今時……他充當你父親這麼多年，你就不想為他求情？”

“想，但……”

慕梵眼裡慢慢浮現出嗜血的冷笑，毫不畏懼迎上他的打量：

“慕遠山被你廢了，慕今風一家不足為懼，慕今節和慕昭陽沒什麼野心，他可能也沒什麼野心，一旦把我不是他兒子的消息散布，那些旁支長老，還有外麵居心叵測的就會處心積慮動搖我目前的位置。我在考慮，究竟怎麼處理他好？你既然回來，大概仔細調查過，我小時候他們兩個並不怎麼喜愛我，所以……”

“老頭子呢？”

他的眼神銳利，宛如一頭猛獸似的的逼近。

慕梵抿著菲薄的唇，幾乎就要被他凶悍又猜疑的注視逼去角落——

他一早便知道，在接觸到父母親和麗日前，隻怕會有沒完沒了的試探。

他霎了霎濃密的黑睫，輕幽如蛇的作答：

“你們父子間的恩怨情仇，與我關係不大，老爺子對我有恩，但終究去了，如今我最看重的，是如何穩重慕家家主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很好！”慕今朝背著呼嘯的風長笑，滿臉得意感慨，“要是老頭子還在世，聽到這樣的話，隻怕會心悸而亡。他最看重的接班人，是他痛恨的人的兒子，不僅如此，他還壓根不想著為他報仇，一心隻有權力。不過，慕梵，我告訴你，權力這東西，到了一定的時候就不算什麼，這個世界，還有更多值得我們追求的。”

“您說這話，未免讓人難以相信。”

慕梵毫不留情戳穿，硬邦邦的道：

“當年要不是為了權利，你又怎麼會和慕家作對，以至於被老爺子關去地牢？如今來跟我說權利不算什麼……”

“你啊，終歸還是太年輕。”

伸手拍拍他的肩，慕今朝並不介意他的頂撞，黑漆漆的眼珠滴流一轉，詭笑道：

“既然你沒想好怎麼處理慕今時，我替你出個主意吧。

我手下有個人叫麗日，她一心想為我報仇，不如……讓她殺了慕今時。

之後，我可以把把交給你處置，如何？”

饒是定力再強大，慕梵的瞳孔還是忍不住一縮。

他果然毒辣到令人發指，這……不就是想看我們一家自相殘殺麼？嗬，好狠的試探！

“怎麼，你不願意讓他死？”

見他遲遲不表態，不知何時手裡多出一把槍的慕今朝上前，直接抵去他的腹部。

“不是不願意，隻是……”慕梵麵色無懼，笑意中透出一點少見的瘋狂和殘忍，“北極之星既是我送給你的見麵禮，不如，讓我再奉上一份禮物，讓我親自處理，至於你說的什麼麗日，之前我也見過，除開姿色尚可，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你似乎把她看得很重要，為什麼？”

“你不知道為什麼？”

慕今朝狐疑的笑，疤痕縱貫的臉在陰暗天空下透出說不出的詭異。

“我應該知道麼？”慕梵將北極之星遞過去，不卑不亢的避開槍口，“我以為，很多事，不知道更好。”

“說得好！”

慕今朝接過，沒有再給他選擇的機會，輕輕比個手勢之後，絕殺和麗日押著奄奄一息的慕今時走上甲板。

“隻要你親眼看著麗日把他解決，慕梵，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想認我這個父親。”

他往後退開，麗日和絕殺直接將慕今時扔到慕梵腳畔。

渾身到處是血汙的慕今時虛弱抬頭，看清楚眼前的臉時，眼睛一亮：

“小梵……”

“哥，我的兒子，可彆叫得這麼親熱。”慕今朝抱胸冷笑：

“麗日，動手吧。慕梵，等這件事結束，我會告訴你，除開權利，還有什麼值得追求。”

**

酒店。

葉星辰醒來時，外麵天色已暗。

她一驚，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太陽穴：

“阿梵？”

空氣裡飄蕩著飯菜的香味兒，四周靜悄悄的無人作答。

她起身走向客廳，一看掛鐘顯示五點差五分，心瞬間提去嗓子眼。

“你醒……”

後麵跟著兩個服務員的甄無缺推門而入，高興道：

“快看我給你訂什麼好吃的啦，是R國特等廚師親手做的味增湯，還有你喜歡吃的櫻花飯團……”

“我要去找慕梵！”

很快猜到是那碗藥的“功效”，葉星辰氣得直接往門口走。

明明答應自己帶自己去，結果又食言！

“他們已經走了，而且你聽我說……”甄無缺趕緊用身體擋住門口：

“你聽我說啊，你懷孕六周，過去的話，萬一出點什麼事，叫梵哥怎麼辦？”

“我可以自保，而且能幫他！”

大概是氣憤所致，一顆心七上八下，總覺得不安。

大海渺茫，又是不熟悉的海域，慕今朝占儘天時地利，怎麼能讓她安心？

“你……”

“你跟我過來！”

不由分說將甄無缺拽去浴室，葉星辰打開噴頭，默念咒語，一道藍色光環瞬間激出，而她身上，滴水不沾。

親眼看到屬於秋家血脈的天賦異能，甄無缺目瞪口呆時，她急切道：

“現在，你覺得我可以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