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每問不儘

2019-10-05 作者: 武陵年少時
第四百零七章 每問不儘

“誌慮昏而無所明,記憶煩而不足賴。”————————陳叔向墓誌銘

吳班辭彆吳懿之後,不敢再耽誤,即刻出門乘馬往黃琬府上而來。門亭長遠遠瞧見,連忙轉身跑了進去,沒過多時,吳班才至門前,一名年紀輕輕的陌生青年便已從門下走出,伸手為吳班牽住馬韁了。

這青年約在二十七八的年紀,長身而立,氣質儒雅,作尋常文士打扮,但他牽韁勒馬的手法卻格外熟練,像是沒少接觸過弓馬。吳班對這個其貌不揚的陌生麵孔有些新奇,他往來黃琬府上次數不少,卻也未曾見過對方,不由多看了幾眼。

青年粲然一笑,大方的自我介紹,操著一副荊楚地方的口音:“在下江夏黃射,家君乃是朝廷江夏太守,司徒黃公是我家中長輩。年關將至,家君遂遣我赴京走動,得聞吳君造訪,黃公特使我前來相迎。”

江夏人做江夏太守?

吳班頓時納罕,朝廷自有三互法與回避製度,自皇帝改製以來抓得尤其嚴厲,怎麼還會有這樣一個不合規矩的太守?多半是那荊州牧劉表倚重豪強,自行薦任的。

“有勞郎君了。”吳班翻身下馬,客氣的與之拱手作揖,對方如何也是黃琬的族親,又是一方大吏之子,他一個區區郎中,自然不敢怠慢。

黃射如今聲名不顯,連孝廉都不是,為人又謙虛謹慎,不敢托大,與吳班客套幾句後,並肩一起走進黃琬寬敞明亮的廳堂。在短短幾句攀談之中,吳班有意打聽對方在十月的時候就借著‘年關走親’的理由,來長安的背後究竟所謂何事,奈何黃射也是閱曆豐富,幾次不肯鬆口。

卻說兩人在堂內行禮問好,各自坐定以後,不待人發問,吳班便簡要的將他從父親吳匡哪裡打聽來的事情述說了一遍。黃琬對此事極為上心,雖然他心中約莫有了底,但凡事卻又須十分的明白把握方可。這會子吳班雜七雜八沒有重點的說了一大堆,黃琬不厭其煩的聽得仔細,遇到含糊之處,還要插話問上幾句。吳班有時答不上來,或是沒有問過父親吳匡,回答的就有些含混。

黃琬心裡有些不滿意,但此時也算是弄清了原委,待吳班好不容易說畢,他開口問道:“令尊心意難平,幾次應對失措,多是性急之故。你為人子,應當多開導他,以後凡事應多思慮,莫再如此。他的心事,老夫自是明白,但有機會,必然相幫,教他放心。”

吳班點頭答應了下來,他猶記得吳懿的囑托,特意問詢道:“殊不知國家此行,可有何深意?”

黃琬好整以暇的笑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賅,似不願多說:“無非是事權而已。”

吳班皺了皺眉,垂下眼瞼思慮一會兒,見黃琬不再出聲,仍不死心的問道:“那,我等雖不才,但不知有何處可為黃公略儘綿薄?”

“若有用時,老夫自會叨擾,現今乃是承明事務,尚且不需他人經手,以免觸犯天子。”

黃琬笑了笑,謝絕了吳班的請命,吳班見其說的後果嚴肅,不像作偽,倒也不再相說。

兩人閒敘片刻,說的不過都是些朝野閒話,吳班覺得乏味,自覺地告辭離席。黃琬也不挽留,含笑目視其出門,一旁陪坐的黃射正百無聊賴,見此也跟著站了起來,主動送吳班出去了。

過後,黃射重又回來,好奇的問道:“黃公,來侍郎當日不就在國家身邊麼?此事如何不去將來侍郎招來一問,反倒要等吳校尉的口風?”

“他的說辭不重要,此事我心中早已有數,重要的是吳匡本人。”黃琬淡淡說道,見黃射疑惑不解,便接著道:“其為人還是太老實,胸無長智,又過於功利……今後,仰仗不得他。”

黃射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奉父命從荊州千裡起行,初來長安不久,對這些是非不甚了了。

隻聽黃琬仿若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不過吳懿、吳班這二人,倒是頗有可塑之才。尤其是吳子遠……”

“吳氏兄弟若何?”黃射感興趣的問道。

黃琬話音一止,輕輕挑眉,道:“你還管他們的事?令尊遣你入朝,難道就是為了打聽閒話?”

“不敢。”黃射立即換了一副神色,恭恭敬敬的低下了頭。

黃射的來意,還得從袁術征討徐州說起,在當時,袁術分給孫策一部兵馬,使其渡江以來。孫策沿途招募兵勇舊部,為了得到劉曄這個周瑜親口推薦的謀士,他在周瑜的指點下,先去討伐了盤踞淮南的鄭寶、張多、許乾等賊寇。周瑜深知劉曄愛護桑梓,為人直率,不願為虎作倀,在鄭寶等人魚肉鄉裡、逼其合作的情況下,一旦見到孫策前來討逆,必會欣然投效。於是孫策在淮南補充了大量悍匪當做兵源,又得到了劉曄的效力。

兵強馬壯的孫策一旦渡江,早先故意在袁術麵前出工不出力、佯敗的吳景立即發揮出了應有的水準,與孫策配合之下,接連擊破了盤踞江東的秣陵笮融,在丹陽紮穩了腳跟。

笮融兵敗之後往西逃竄,被當時還是豫章太守的魏桀收容,最後還沒等到孫策率軍尾隨而來,笮融就貪圖豫章府庫,故技重施,發起了叛變。

“揚州刺史魏齊卿一死,江夏雖然將直麵孫策兵鋒,但這不可謂是一次良機!”黃琬沉聲說道。

“這個小侄曾從家君口中說起過。”黃射恭敬的答道:“魏使君一死,朝廷在江南從此無可牽製袁術之人。南方局勢一變,袁術麾下的孫家諸郎將無阻於江東,彼等後方一穩,劉艾、田疇、劉備等人在徐豫兩地花的功夫將一日儘棄。”

黃琬抬眼看向一表人才的黃射,緩緩說道:“如今消息雖尚未傳至宮中,但國家但凡要有所舉措,必會從南方入手,所以身在江夏的令尊,這時候就得說話!”

“可揚州不還有會稽太守、平南將軍陸公麼?家君雖為漢臣,但卻是劉荊州署任,朝廷再如何也輪到不到讓我家擔負重任吧?”黃射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黃琬搖了搖頭,說道:“陸公年已古稀,早先又敗於孫策之手,不足以濟事。孫策進據丹陽以後,之所以不先東討吳郡、會稽,而是西去豫章,就是這個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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