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不詳

眼見林保帶了胡天明出了院門兒，老爺子就喊了賊頭賊腦在門外轉悠的林平，“臭小子，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日又跑山裡去逛遊了，趕緊尋幾個機靈的去打聽一下，看看地窨子那邊有誰同方才這人是一個家鄉的？問問，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好嘞，爺爺，您就瞧好吧！”

林平這些日子，原本該在工地上幫大哥和老爹的忙，但他天生性子跳脫，哪裡拘束得住。昨日攆了一隻麅子就鑽進了山林，仗著有些功夫在身，昨晚鑽山洞住了一宿，這才偷偷溜回來。眼見爺爺不罵他，歡喜的不成，趕緊屁顛顛跑出去打聽消息了，指望老爺子晚上在劉師傅跟前幫他講講情呢。

結果，不用他打聽消息，很快林保就差人回來請林老爺子。

原來是災民裡有人認出了胡天明，鬨著不想同他住一起，怕他這個不詳體質，帶累大夥兒再一起倒黴。

林家眾人聽得消息，都是趕過去，特彆是董氏幾個女人最心軟，想起胡天明的可憐過往，都是不忍心他再被災民們排擠。

工地上，一個白胡子老頭兒正同林大海和林保極力分說，“你們是不知道啊，這人實在是邪門，小時候克死爹娘，賣身進了城裡大戶人家，把主子也都克死了，這還不算，媳婦和閨女也都克死了。回了我們老家，大夥兒原本也可憐他。可是他不消停啊，又是天降大災，鄉親們背井離鄉，路上死了多少，都是…都是他害得啊！”

“老哥這話可是不對，”林老爺子正好趕到，直接同那老頭兒說道，“所謂事有湊巧，都是事情趕著事情，壞事都趕在了一起罷了。怎麼可能有人天生不詳？胡兄弟也是可憐人，大夥兒如今都是落難，本該互相關照才是，萬不可這樣！”

那老頭兒連同周圍聚集的幾十災民見林家來人，都是彎腰行禮，特彆是見老爺子說話，神色都有幾分恭敬，但還是改不了他們對胡天明的厭惡。

那老頭兒壯著膽子又道，“老太爺，您是不知道，這人太…哎呀，總之，您若是留了他在這裡，不說大夥跟著倒黴，許是還要連累林家村呢！”

“是啊，老太爺，這人留不得啊！”

眾人都是七嘴八舌附和，極力勸著林家攆人。

林老爺子卻是擺手，皺眉道，“我也活了五十幾年了，戰場上也掙過命，見過慘事無數，卻是相信人定勝天，不相信誰是天生不詳。我們林家既然援手各位鄉親，渡過難關，就不會因為一些流言和巧合，單把胡兄弟排除在外。同是淪落人，各位鄉親也要抱成團兒，互相成全，心往一處用。

你們說是這個道理嗎？”

眾人聽了，臉色有些猶豫，但還是沒有人應聲。

倒是胡天明看不過去，上前同林老爺子磕頭，哀聲道，“老太爺，今日您的維護之恩，林家的救命之義，容許我胡天明日後再報。我…先去彆處謀生了，以後林家有任何事，隻要我胡天明聽到消息，一定趕來，舍命相護。”

說著話兒，他起身就要離開。

這個高瘦的漢子，原本不說頂天立地，但遭遇了這麼多的磨難，如今好不容易落腳，又被厭棄，他許是再也在支撐不住脊梁上的沉重，彎著腰，拖遝著腳步往外走。

眾人都是沉默，林老爺子脾氣最是倔強，眼見如此怎麼可能讓他離開，剛要開口說話，不想胡天明經過大蓮身邊的時候，大蓮卻是突然眼睛一翻，軟綿綿到了下去。

一旁的董氏和趙氏等人嚇壞了，趕緊抱了大蓮，驚叫著，“大蓮，大蓮，你這是怎麼了？”

林保也是搶上前，蒼白著臉喊著，“媳婦兒，媳婦兒！”

老爺子也是心急，趕緊喊了外邊的林平，“騎馬去請大夫，要快！”

“是，爺爺。”

林平撒腿就跑，眾人幫忙把大蓮扶上林保的後背，送回老宅去。

先前那白胡子老頭兒就攔了要跟回去的林老爺子和董氏說道，“老太爺，您看，不是我們大夥兒心狠啊，這胡天明就是災星啊。他才來林家這麼一會兒，您家孫媳婦兒就病了。若是讓他長留，怕是我們大夥兒都性命不保啊。”

“是啊，老太爺，這人不能留啊。”

“災星，這就是災星，克死了所有人，他才甘心啊。”

胡天明臉色青紫，直挺挺跪在地上，眼神呆滯，不知道魂魄去了哪裡。

眾人都以為老爺子會吩咐攆人，或者把胡天明關起來，但老爺子卻依舊沉默。

倒是嬌嬌實在看不過去，扯了爺爺的手，小聲說道，“爺爺，先讓胡叔喝碗熱茶，等一等，我嫂子興許沒事。再說咱家有山神庇佑呢，百邪不侵！”

眾人聽在耳裡，想起林家人親手修葺的山神廟，如今也是香火旺盛，聽說很靈驗，於是都閉了嘴巴。雖然看向胡天明的目光還是不善，但起碼沒有再阻攔。

倒是老爺子明白了孫女話裡的另一層含義，孫女有神術，有神秘空間，就是有事也必定化險為夷。

“走，胡兄弟，先去我家喝杯茶，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胡天明聽得這話，眼睛裡略微有了幾絲光彩，起身隨著林老爺子身後，磕磕絆絆往前走。

嬌嬌看他可憐，擔心他摔了，就伸手扯了他的袖子。

胡天明低頭看看那雪白的小胖手，雖然有些抓不住他肥厚的棉襖袖子，但依舊不曾鬆開。他眼裡的暖色就越來越重了…

林平騎了家裡最快的黃驃馬，快馬加鞭，幾乎是搶了大夫就跑了回來。

大夫進了林家院子，幾乎腳一落地就差點兒又倒下，實在是路上被顛的厲害了，暈頭轉向。

林老爺子雖然也是心急，卻依舊嗬斥了孫子，又給大夫行禮賠罪。

老大夫家住七裡橋，自然也知道林家的大名，雖然心裡有氣，也不好怨怪，擺擺手，平複一下氣息，就進屋給大蓮診脈。

結果這一診脈，他卻是笑了起來，回身同林老爺子說道，“林兄弟，恭喜你啊，你家要添人進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