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曆來是老爺子當家做主,他既然點了頭,那就什麼都不用小輩兒們費心了。
劉氏完成了任務,就同家裡人說起便宜坊的生意,城西的新鮮事,一時倒也熱鬨。
夜深了,眾人紛紛散去,劉氏許久不回來,想念小兒子,就抱兒子睡在了廂房,夜裡娘倆說說話,聽得兒子在學堂裡做先生,難得的有滋有味,身體長得也壯實,襖褲和棉鞋都暖和,就越發放心了。
第二日,劉氏跟了林保的爬犁回了城,老爺子也把假冒草編一事告訴了趙熊等人,自然是人人都罵不絕口。
這事往小了說,不過是原來的同伴眼紅,往大了說就是砸大夥兒的飯碗呢。這是及時發現假冒了,否則傳出消息說他們的東西不好,草編再賣不出去,大夥兒彆說明年回鄉,買房置地,怕是盤纏都成問題。
趙熊當即就保證道,“老爺子放心,我晚上就同大夥兒說,一定不同他們來往。他們當初既然走了,就不是一路人了。如今眼見大夥兒日子好過,又要湊回來,這成什麼了。臉皮太厚了!”
老爺子倒不是要眾人孤立排擠那些離開的人,隻是防備那些人嫉妒之下,鋌而走險,再害了這些苦命人。
很多時候,不患寡,患不均。
如今,就是極明顯的不均。離開的人日子不好過,留下的人日進鬥金。對比之下,難免就會不平,不平就會生事。
當晚,趙熊挨個地窨子都說了一下這事兒,眾人比林家想象的還要在意。
第二日,趙熊就帶頭找到老爺子,請求把以後售賣草編的銀錢都暫時由林家保管。待得年後歸鄉時候一並發放給大夥兒。否則放在手裡,容易被人覬覦不說,也忍不住總想花用。這般,暫時存起來,實在是省心很多。
林家倒是歡喜災民的這份信任,以他們的處境,這些銀錢就是所有希望。如今都交給林家,不擔心林家私吞或者乾脆截留,實在難得。
災民知道林家同意了,就好似把銀錢存進了錢莊,都是安心繼續做活計。偶爾閒下來就盼著年後回鄉,如何重新開始新生活。
日子就這般,慢慢劃了過去,就如同老爺子猜測的那般,城裡的災民還真有回來走動的。
但眾人當初就不喜他們離開,如今又存了防備之心,自然也不算熱情,於是這些人流連半日,連飯都沒有吃到就回去了。
誰也不是傻子,那些人隱約知道一些,為了臉皮,也就不在回來了。
當然也有例外,有些會看眼色的,回來就幫忙乾活兒,也不提討要稻草,或者搬回來的事,隻說當初逃難路上的艱辛絕望。
慢慢,居然也讓大夥兒有些心軟,招待他們吃兩塊林家得來的點心,或者喝一碗粗茶。偶爾被誇讚羨慕得了財路的時候,也會笑兩聲,說一說對回鄉之後的安排。
而來人多半會替他們歡喜,於是也就隱約恢複了當初的親近。
這些人裡,就有村外救了嬌嬌的趙三發和劉石頭。他們兩人原本賭錢贏了幾兩銀子,又不願做工,就離開了地窨子。結果進城不久,就把兜裡的銀子都送進了賭坊,頓時日子就艱難了。
兩人也算幸運,尋了一個酒樓的後廚,給人家做雜活,一日勉強吃飽肚子,但卻被呼喝指使的小狗一樣。
兩人都是後悔,聽得林家這裡做草編,走上了發財路。他們也動過心思,打算分一杯羹,但沒等動手,就有人被拆穿。
他們也就歇了心思,碰巧兩人賭場裡轉了運,又贏了幾兩銀子,有了賭本。兩人就起意跑回地窨子,打算再開小賭場。
他們的算盤是打的精明,琢磨著眾人的草編賣了很多銀錢,他們鼓動幾句,下了場子,那些銀錢也就長了腿兒跑到他們的荷包裡了。
這般,他們不用費力氣做草編,說不定明年春日回鄉建大院子買田地的,就換了他們。
可惜,理想從來很豐滿,現實卻一直很骨感啊。
他們好不容易同地窨子這裡的人又混的熟識,但一提起玩兩把骰子,居然人人臉色巨變,死活不肯參合。
他們問了半晌,才知道林家有規矩,誰賭錢就攆人。要知道草編之所以賣錢,就是因為林家的稻草好。被攆出林家,沒了稻草,就不能做草編,也就斷了生計,還談什麼回鄉開始新生活。
不但如此,眾人不隻不同意賭博,廢了幾日功夫建立的交情,也瞬間塌陷,人人避諱他們,好像什麼瘟疫一般。
兩人不信邪,勸了兩日,眼見眾人依舊油鹽不進,他們也泄了氣。
正好,這一日進了臘月十五,林家同趙熊商量妥當,從外麵買了十頭豬,全部殺掉,先吃一頓殺豬菜,其餘就等著年夜飯時候多做幾個好菜。
災民們也不是沒良心的,自覺受林家村人照顧,主動邀請大夥兒一起熱鬨一下。
村裡村外,從早到中午都在燒水殺豬,退毛割肉,整個村莊上空很快都彌漫著燉肉的香氣。
小孩子們興奮之極,裡裡外外跟著亂竄,笑鬨聲,二裡地外就能聽見。
林家也買了三頭豬,學堂裡也放了假,留各村孩子們一起吃豬肉。
不必說,有了這一百多孩子參合,整個村子就像燒開的水壺,差點兒被掀開蓋子。
趙三發和劉石頭左等右等,都不見有人留他們吃肉,到底也沒有那麼厚的臉皮,於是就灰溜溜的往城裡走。
兩人趟著大雪,盯著凜冽的北風,廢了很大力氣才走出二三裡,待得回頭,遠遠看著林家村的煙火,就免不得有些惱火了。
趙三發一口痰吐在雪地上,立刻凍成了冰,於是低聲罵道,“這幫家夥真是得意,老子真想一把火燒了他們的老窩!”
“就是,不就賺到銀子了嗎,忘了當初一起吃草根了!哼,又不是搶他們的銀子,不過是玩幾把骰子,那模樣好似咱們像什麼鬼怪一樣!”劉石頭也是嫉恨的厲害,罵個不停。
趙三發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底陰狠連連閃動,“最可恨的就是林家,咱們還救了他們家的小丫頭呢,居然半點兒不念舊情。若不是他們一家挑動,這些窮鬼,哪個有防備咱們的心眼兒。”
“你想怎麼樣?”
兩人混跡一處日久,劉石頭最是了解趙三發的為人,當即就問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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