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從判斷爬犁要走去哪裡,就隻能琢磨極少的線索。
這倆人攔在路上,說明多半是熟人,因為冬日雪大天寒,若是沒有準備,隻等著劫持偶爾路過的人,機會太小了。興許劫匪都凍死了,還沒等到肥羊。
特彆這兩人還事先備了一個箱子裝她,更是提前預謀,有備而來。
但林家這兩年雖然日子過得紅火,招人眼熱,卻沒有得罪什麼人。甚至極力做好事,交好鄰裡鄉親,能援手的從來沒遲疑過。就算不是人人敬重,起碼也不至於把誰往死裡得罪,以至於這麼處心積慮的算計他們。
那到底是誰呢?
嬌嬌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些煩躁!
碰巧這時候,爬犁居然停了下來,隱約有交談的聲音傳進箱子。嬌嬌極力分辨,居然當真讓她聽到一點兒笑聲,極其…熟悉!
但是在哪裡聽過呢,她本就不常出門,同外人接觸不多。說起來,最近最常見的就是…
災民!
這笑聲,是當日她差點兒被紅英推下冰窟窿的時候,救了她的那兩個災民!
趙三發和劉石頭!
因為他們的順手而為,免了她一場落水風寒,她記得很清楚,家裡送了二十兩銀子給兩人做謝禮。本來還要請他們吃頓酒的,但老爺子受傷,這事就錯了過去。
沒想到,下黑手的人居然是他們!
若說兩人嫉恨林家謝禮少,也不至於為此鋌而走險啊,難道還有彆的原因不成?
嬌嬌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身下的爬犁又活動了起來,漸漸外邊的聲音越來越大,好似進了城。
但慢慢,又越來越少,顯見前路是個城裡某個偏僻之處。
待得爬犁完全停下來之後,箱子又活動了起來,晃晃悠悠如同行船,惹得嬌嬌頭暈惡心。
好不容易徹底停了下來,箱子也被打開了。
猛然湧進的新鮮空氣,讓嬌嬌下意識大口呼吸起來。
結果,空氣裡蘊含的黴味又讓她嗆咳。
有人粗魯的把她甩到了一堆草秸之上,低聲嗬斥道,“給我老實點兒,敢動手腳,就直接殺了你!”
嬌嬌不敢出聲,但這麼被塞了嘴巴,綁了繩子,她實在忍耐不住,於是就劇烈掙紮起來,嘴裡嗚嗚有聲。
那人許是猜得她的意思,遲疑了一下就道,“我把你嘴裡的東西拿開,你敢喊叫就…”
“行了,這地方周圍都沒有什麼人,她喊破喉嚨也沒人過來。趕緊打開吧,這可是寶貝疙瘩,咱們就指望她發財呢!”
另一人惡聲惡氣,抬手就扯了嬌嬌嘴裡的破布。碰巧,嬌嬌這幾日有顆下牙鬆動,生怕馮氏發現幫忙拔掉,她一直偷偷藏著,不敢出聲。
但這會兒,這人動手粗魯,牙齒隨著破布一起被拔掉了。嬌嬌立刻就淌了滿嘴血,那人嚇了一跳,嚷道,“哎呀,三發,你快來看看…”
不等他喊完,許是就被捂了嘴,另一人惱道,“蠢貨,瞎喊什麼!”
嬌嬌機靈,不願兩人知道她猜到他們身份,於是就趕緊哭泣起來,“嗚嗚,我要回家,我要爺爺,我要奶奶,我餓…嗚嗚,娘,我害怕!”
兩人見此,都是有些放心,就低聲嘀咕道,“咱倆留一個看著她,一個去村裡看看。村裡不知道是咱們動的手,也容易把紙條扔進大院兒去。明日見了銀子,咱們立刻就走,絕對不能貪心,否則林家那老頭兒交往極廣,真給他功夫發動人手,咱們可不好跑。”
“你放心吧,我知道。我留下看人,你去村裡吧。記得回來時候發暗號,我不點火,天黑之後就更安全了。”
“成。”
兩人商量妥了,很快就響起了破木門的吱呀聲。
嬌嬌聽了半晌,當真隻有一個人的呼吸,於是就試探問道,“你們不要打我,我家裡有銀子,我爺爺一定會來救我!”
“廢話,你家裡沒銀子,我們也不抓你啊!”
留下的是劉石頭,比之王三發,他稍顯有些木訥愚笨,但也沒有傻到給嬌嬌鬆綁的地步。
嬌嬌忍著手麻,琢磨了一下,又問道,“我們家平時總做好事,我爺爺是殺蠻人的大英雄,你們為什麼抓我?我家都是好人!”
這話實在有些孩子氣,但也成功讓劉石頭降低了一些警惕性。這處破屋子是個破敗多年的小廟,正位於北茅縣最西北角的位置,從無香火供奉,平日彆說有人光顧,就是野貓野狗都不來溜達。
所以,劉石頭和王三發才選了這裡作為躲藏地。但這會兒,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北風從屋頂牆壁的縫隙裡吹進來,嗚咽作響,好像女鬼在哭嚎,很是有些可怕。
劉石頭心裡微微有些發虛,於是也不介意同嬌嬌這個小丫頭多說幾句。
畢竟他是個七尺漢子,嬌嬌才五六歲,又被綁的結結實實,他想整治她,就像殺雞一般容易。
於是,他就應道,“怪就怪你家做好事,不該不做到底。我們給你家累死累活的鑿石頭,也不過就得個一日三碗高粱米飯。晚上閒著無事賭錢,還要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
我們進城也是為了自在一些,結果你們一家,表麵上說隨我們來去自由,轉頭就帶著剩下的人開始騙城裡那些人的銀子。
一個破草籃子,居然賣了幾百文!我們想跟著賺點兒零錢,你家還防賊一樣!既然這樣,你也就彆怪我們下手了。
你家有錢,不差這麼千八百兩,拿了銀子我們就走,吃香的喝辣的,或者娶個婆娘,買幾百畝地,當個地主老爺,彆提多自在了!”
想到以後的幸福日子,劉石頭又激動了,琢磨著方才怕是說的有點兒多,王三發知道,定然會罵他蠢貨,於是就閉了嘴,站起身在地上走來走去,最後趴在門口焦急等著趙三發歸來。
嬌嬌還想問,但總覺得忘記了什麼,她皺著眉頭努力想,但手腳被捆的麻木,好似有很多螞蟻再咬,實在難受,腦子也就越發混亂了。
劉石頭站在門邊聽了一會兒,凍得實在受不了,就攏了棉襖又走了回來。借著外邊的光線,他瞧見嬌嬌嘴角的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那小子死沒死,流那麼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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