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預言

2018-12-26 作者: 花柒遲遲
第335章 預言

但這兩個狗屁文官,從京都出來第一日開始,不但不照料姚老先生父子,反倒百般刁難,若不是一路上經過各個州府,總有讀書人攔路拜見,送吃食用物,怕是他們都恨不得把姚家父子掐脖捏死。

就是這樣,他們明麵不敢做的太過分,背地裡也沒少使些小手段,比如克扣飯食,比如不許坐車,徒步行走…

倒是他這個大老粗看不下去了,彆管姚家到底是真有罪,還是被冤枉,也不論姚家父子是什麼出身。姚老先生總是年近七旬了,就是姚大先生也是五十歲了,放到誰家裡這都是老祖宗級彆。敬老本就應該啊,何況兩人吃儘辛苦,卻一句不曾辱罵,這份涵養讓人敬佩。

這般想著,他就又裝作玩笑般說了一句,“若是上頭怪罪下來,隻管找屬下應罪,說起來也是屬下想要提早到一晚,喝碗酒解解乏。”

有人擔了罪責,兩個官員神色終於鬆動了,主事大人就道,“行了,我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先坐車趕路吧,早些交差,都早些放心。”

另一個寺丞也是應道,“好,就這樣吧。”

把總眼底現了喜色,趕緊喊了兵卒過去拉那輛青布小馬車,可惜事有湊巧,青布小馬車許是奔走了千裡,不堪路途遙遠,車輪被石頭一顛,車軸居然應聲而斷。

把總看的愣了,不等說話,那主事自覺兆頭不好,忍不住開口罵道,“看什麼呢,還不趕緊修一下。本官尚且騎馬趕路,讓囚犯坐馬車,馬車還壞了,真是晦氣!這麼好的時節,春生萬物,攤上這麼一個爛差事…”

罵到一半,他才驚覺這話容易被人扣個不滿差事的帽子,趕緊收了話頭兒,又催把總去修車。

倒是不遠處,樹下坐著的姚家父子,聽得這話,姚老先生居然睜開了眼睛。

姚老先生,自三歲開蒙,從童生秀才到舉人狀元,之用了十五年,名揚大越,之後遊學十年,著書立說,接掌姚家之後,進入弘文館任大學士,太學裡也是三個學監之一,可謂是滿腹詩書,桃李滿天下。有讀書人讚譽老先生 ,腳下走過的路都會開出寫字的鮮花兒。

可是如今,原本仙風道骨,精神矍鑠的老人,經過了一年多的牢獄之災,再千裡跋涉,居然有了油燈枯儘的征兆。

麵黃肌瘦,兩頰瘦削,眼窩塌陷,好似秋日的枯葉。這還不算,他的雙腳因為徒步千裡,腳底初始的水泡被枯枝石塊紮破,留下的傷口潰敗,腐爛,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肉,甚至有骨頭露在外邊,幾乎已經不能行走了。

十日前,他就斷斷續續開始發低燒,但無論怎麼請求官差,官差都不願意尋醫生診治,若不是那個把總偷偷送過一次藥膏,怕是他根本堅持不到這裡。

他伸手慢慢摸了摸發髻上的銅簪,即便是抄家之時,還是陷於牢獄,這根兒不值錢卻代表著姚家家主的簪子,都不曾被外人覬覦,才得以留下,卻沒人知道這其中還有一個姚家最大的秘密…

姚長鳴同樣狼狽憔悴,往日風度翩翩,儒雅過人的太學先生,如今比路邊的乞丐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他半點兒沒有在意,滿眼都是老父親的傷情,心裡焦灼的好似被扔進油鍋裡煎炸。

這個時候,滿腹才學根本半點兒用處都沒有。他萬般後悔,為什麼沒有習學醫術,為什麼沒有學武從戎,起碼這樣的時候,不用看著垂死的老父親在掙命,不用隨意被人欺辱。往日的榮耀和富貴,好似隨著一路北行,都散去了。

如同被褪去的華麗外衣,剩下的是無能和無儘的愧疚。

這會兒眼見老爹在撫摸代表家主之位的發簪,他猜得老爹想要在這樣的時候把家主之位傳於他,喉嚨裡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眼裡有淚,被他極力逼了回去,兩手握成拳就要去尋那兩個官員拚命,就算最後是被他們抓住把柄喪命,也總比這樣眼見老爹受苦要好很多。

可是,他剛一起身,袖子就被老父親抓住了。

“長鳴!”

老人的聲音很是虛弱,卻帶了一眾不容置疑的力量。

姚長鳴心頭越發悲涼,哽咽著跪了下去,“父親,兒不認命,兒要…”

“長鳴,你把這個簪子擰開。”

姚老先生把簪子塞進兒子手裡,並不在意散亂的頭發,眼裡有種怕人的光亮。

擰開?

姚長鳴有些疑惑,姚老先生卻是拍了拍他的手,低聲道,“這是明陽先生留下的,有個關乎咱們家族的重要預言。”

姚長鳴聽得這話,眼裡爆發的狂喜幾乎差點兒噴薄出來。

陽明先生其人,雖然他們父子都稱他為先生,但論起血緣,其實他是姚老先生的太祖母的哥哥。

當年姚老先生的太祖父因為一個巧合,救了陽明先生的性命,他不但把妹妹嫁進了姚家,而且一輩子護持姚家這些行事方正的書生,平安順遂的度過了四十年,也奠定了姚家大越第一書香門第的基礎。

陽明先生身具國士之才,卻從來不曾出仕,甚至根本沒有在大越揚名的打算,後期更是出家為道士,雲遊不知在何處仙逝。

但他這四十年,但凡姚家有大事發生,都離不開他的指點。就是姚家子孫不得入仕的祖訓,也是他提出來的。

所以,外人不知陽明先生是何人,姚家人卻是從不曾忘記,甚至倍加推崇。

沒想到,時隔將近一百年,姚家繁衍了四代,居然還能聽到陽明先生這幾個字。

姚長鳴枯長的手指有些哆嗦,但還是仔細探看那根兒發簪,最後在簪頭的祥雲中間凸出位置,試探著按了一下,簪子裡發出輕微的一絲聲音,然後平滑的簪身就露出一道縫隙。

姚長鳴小心掰開,拿出一張小小的紙卷。

這下,連姚老先生都掙紮著坐直了身體。

姚長鳴心疼老父親,讓老爹靠在他懷裡,父子倆這才慢慢打開了紙卷。

結果,紙卷上隻有四個字,“逢林且入。”

父子倆互相對視一樣,神色裡都是七分疑惑,三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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