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村的裡正對於王石匠一家換孩子去讀書,隻以為是老人偏心,但如今聽了這番話,突然就被點醒了,下意識看向一臉尷尬心虛的王老大。
他差點兒直接就挑起了,但還是極力忍住了,黑著臉瞪了王老大一眼,然後同林老爺子保證,“老太爺放心,我們大王村旁的不成,這信義二字還懂。誰敢搶孩子們的生路,我拚著這條老命不要,也不會讓他好過。”
林老爺子點頭,也沒再多說。
倒是林大山眼見王家老大的媳婦兒左一眼右一眼的瞪向王秋,心裡歎氣,開口提議道,“爹,大王村這裡離咱們村也是太遠了,不如讓王秋以後住在學堂吧。學堂前邊那片菜地缺人手照料,其餘路遠的孩子,若是也想留宿,就一起給菜田澆水除草,抵晚上那頓飯的飯資了,如何?”
林老爺子本身就是個豪爽疏闊的脾氣,自然不心疼幾個孩子多吃一頓飯,又是做山長的兒子提出,更是不能折兒子的顏麵,於是就道,“好啊,這事你拿主意就成。”
彆人還沒覺得如何,鄭氏對林家卻是又添了一萬分的感激。今日這事鬨出來,以後公婆和大伯一家定然要看他們幾口成了眼中釘。她多做一些活計沒什麼,但兒子要讀書可不好整日帶著氣去學堂。若是以後住在學堂,不但吃的好,還能專心讀書,實在再好不過了。
她立刻拉了兒子又跪下磕頭,林大山親手扶了王秋,摸摸他的頭,就道,“學堂裡發衣衫,被褥鋪蓋也都有,帶上書包,這就隨我回去讀書吧。”
“是,山長。”
王秋應了,又給爹娘,還有神色複雜的祖父母磕頭,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跟著林家人上了馬車。
待得林家的馬車走遠,大王村的裡正鬆了一口氣,回身狠狠瞪了王石匠一家,也不願意同他們多費口舌,冷冷道,“下次再有這事兒,你們就立刻滾出去。自己家裡鬨就算了,怎麼不想想村裡還有彆的孩子也在學堂讀書,你們讓孩子怎麼在學堂抬頭做人!以後秋哥兒回來,哪個敢為難,哪個敢動小心思,就按照族規處置!到時候彆怪我不念同姓的情分!”
說罷,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大王村聚居了七八十家,平日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林家因為王秋被換,親自來找學生,這事怎麼也瞞不住村裡人。
這會兒有人圍在門口,都是撇嘴,恨不得吐王石匠一家滿臉口水。
有家裡孩子同樣考去學堂的,生怕自家孩子被連累,理直氣壯的指了王家開罵,“一家子肮臟心思,打量誰不知道呢。偏心長到肋骨上,誰也管不著,但以後少打歪心思,敢連累我們家小子,我就照著一日三頓的過來罵,看你們怎麼有臉活!”
“就是,咱們大王村這臉可是丟大了。”
“本來小子們爭氣,是個好事,就被這樣的蠢貨敗了名頭。”
王家被罵的抬不起頭,又不能還嘴,隻能趕緊關了院門兒…
不說王家私下裡,如何吵鬨,隻說京華堂裡,經過這事,又仔細核實了一下學童們的身份。結果倒是又發現一件事,就是去年被攆回去的狗子,這次…重新殺回來了,而且還是在趙三生的班裡。
林大山聽趙三生說起,想了想也沒攆人,畢竟每個村的名額是村裡自己決定的,他沒有立場乾涉。再說,小孩子難免不懂事,多給一次機會,也不算什麼。
這般,京華堂裡多了十幾個住宿生之外,同去年相比,沒有什麼大變化。
新學童們,早起加入了晨練的隊伍,累的死去活來,吃飯時候被白饅頭撐圓了肚子,讀書時候又聽得眼花繚亂…
就是幾個走馬上任的小先生,其實也在適應當中。但他們畢竟是上一屆學生中,出類拔萃的佼佼者,從一二三開始教授,適應起來,也不算難。
倒是大梅和翠丫兒兩個有些磕磕絆絆,小丫頭臉皮薄,先前這一年又學的不算頂好,於是嬌嬌耐著性子,在學堂安營紮寨了半個月,直到大梅和翠丫兒學會做先生,這才算是回家繼續過她的幸福日子。
至於林護幾個,上午時候聚在一起溫書,下午時候就彙合了忙完的趙三生幾個,跟著林大山開了“加強班”,為明年的童生試做準備。
若說學堂裡最大的變化,或者說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就是趙三生班裡多了大小兩個老頭兒。每日的算學課,他們就會出現,不說話,但學的很認真。孩子們先前還好奇,後來也就習慣了。甚至下了課,還會扶著兩人回林大山的書房…
日子就這般像個老人,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轉眼,就到了四月中。
春日,這一次可是真正到來了。
山野間徹底換了綠衣,田間地頭的野草也改頭換麵。
農人們早就按捺不住,整日在田裡轉轉。因為今年跟著林家種稻米的人家很多,所以,小河兩岸被開鑿了無數的水渠,條條都是通往新開墾的方塊水田裡。
因為用水的人多了,為了避免以後出現爭鬥,小河上下遊的七八個村子,所有裡正們坐在一起開了酒席,特意請了林老爺子做見證,劃分水源。
林老爺子威信高,行事公正明理,林家又是帶著眾人育秧插秧,眾人都是感激。這般之下,雖然也有爭吵,但最後卻分的都算滿意。
各家育秧的苗棚子,如今除了晚上還扣一下,白日裡已經徹底沐浴在陽光下,隻盼著秧苗們適應一下,就能送到田裡,插進泥水,然後瘋長到秋,給所有人一個大豐收。
北地尚且如此,千裡之外的京都,這個時節更是春意盎然。
街頭巷尾的行人,早早就換了春衫,有些愛俏的女子甚至已經穿了紗衫,惹得路過的年輕男子們搖著扇子,恨不得把眼睛黏上去。
京都外官道旁栽種的柳樹,已經完全抽出了新葉,柳枝如同少女溫柔的手臂一般,拂過春風。
農人們已經開始扶著犁杖,趕著老牛耕種,一把把的種子撒下去,盼著一年的風調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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