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家合夥做生意的關係,孫家又同山長沾親帶故,所以林安也是來過孫家的。
但這會兒,孫舉人和玲瓏姑娘差帶點兒認不出眼前這個風塵仆仆的少年,許是再風雪裡趕了太久的路,他的衣衫有些臟汙,臉頰被凍得紅腫,嘴唇乾裂,眉眼間都是疲憊和焦灼。
林華驚得厲害,幾步上前就抓了弟弟的胳膊,“安哥兒,你這是怎麼了?從哪裡來的?”
林安張了張嘴,卻因為嗓子渴的太厲害,實在說不出話。
孫玲瓏趕緊倒了茶水遞給他,也是問道,“安少爺,這是從家裡趕路來的?”
林安一口喝乾了茶水,麵前勉強找回了聲音,這才同孫舉人和玲瓏行禮賠罪,然後扯了哥哥到角落低聲說了半晌。
林華聽得直接咬破了嘴唇,一拳頭砸在桌角,想也不想就道,“門外等我,我馬上就出去。”
林安望了一眼孫家父女,見他們滿臉疑惑,心裡輕輕歎氣,低聲勸著哥哥,“爺爺說這事有轉機,但那位身在天邊,京都的水又太深,兄弟們都覺得要準備後路。護哥他們去了南邊尋平哥,咱們也要儘快趕去,一路接應。所以,這裡…好好安排,以後未必沒有機會。”
林華明白弟弟言外之意,是要他妥善安撫孫家,以後家裡事情了了,還要繼續結親。
但家裡遭了如此的禍事,若是玲瓏已經嫁進來就罷了。但如今都不曾定親,他不能讓玲瓏等他,甚至把孫家也卷進這場禍事。若是那般做了,太過自私。
“好,你先出去,我馬上就來。”
林安猜得哥哥要如何做,卻也不好再勸,隻能同孫家父女行禮,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林華靜默了片刻,轉身跪倒在孫舉人身前,鄭重磕了三個頭,驚得孫舉人想扶他起來,他卻堅持。
待得起身,林華直接解了腰上的腰牌遞給玲瓏,囑咐道,“這是我的腰牌,鋪子裡的管事和夥計都認識。以後鋪子就托付給你了,我要離開一段時日,長短不知。”
“到底出了什麼事?”
玲瓏本能的猜到林家有禍事發生,手下不肯接腰牌,急道,“你說清楚,我家就是幫不了忙,還有我姑姑和山長呢。”
就是孫舉人也皺眉幫腔道,“就是啊,有事一起商量,總能想出法子。”
林華卻是把腰牌強硬塞到玲瓏手裡,末了深吸一口氣,又道,“孫先生,先前我們兩家口頭約定的親事,就此作罷。以後隻是合夥做生意,再無旁的牽連。請您一定記住了,任何人問起來,都要這麼說。”
“這是什麼話?你要毀親?”
孫舉人急的直接站了起來,雖然平日他對林華這小子多有挑揀,同老妻說起也總是“油滑”倆字不離口,其實這多半是準嶽父對女婿的挑揀,倒不是真不喜愛他。否則,他這般守禮的人,怎麼會允許閨女總同一個外男見麵,就算為了家裡的生意也不成啊。
特彆是他同山長問起過林家,山長對林家讚不絕口,極是看好同林家結親。
如今,他們家裡就等著林家長輩來提親,林華這小子卻突然把一切都掀開當做沒發生了。他當孫家的閨女是什麼,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草啊,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這讓他惱火之極,站起來幾乎要抓了林華的衣領,可惜林華閃身躲了過去,深深望了玲瓏一眼,轉頭大步出了門。
孫舉人平生第一次跳腳大罵,“無禮的臭小子,當我們孫家是什麼?關門,關門,以後再也彆讓他進門!讓我再看見他,一定打斷他的腿。”
孫玲瓏卻是呆呆立在原地,半晌沒有說話。方才林華最後一眼,包涵了太多東西。有不舍,有決絕,最多的是遺憾。
他舍不得她,卻不得不去做什麼事,遺憾他們不能結緣嗎?
“爹,我去一趟姑姑那裡。”
玲瓏轉身跑回後院,換了衣衫,帶了貼身的丫鬟,就匆匆出門去了。
孫舉人想要攔阻,卻也攔不住,倒是老妻聽得動靜,派了人來請,他隻能奔去了後院。至於閨女,她的親事,讓她去決定吧。
不說玲瓏坐了馬車,一路趕去嶽麓書院找周家打探消息。隻說林華同林安,帶了一個劍手一個小廝回去鋪子,交代管事幾句,又取了大半的存銀,帶了貼身的小廝甲六和乙七,一刻不停留的,直接又趕往京都。
兄弟倆估計著時日,家裡人用不了三兩日就要到京都,他們日夜兼程才能堪堪趕得上。
不說他們如何心急,林家的其餘小子們更是心急。
林護幾兄弟,一路從京都往南,但凡到了一個縣城就留人下來安頓接應,待得追上林平的時候,已經馬上見到太平港了。
林平這一路從北到南,走得實在不慢。一來是海女不是嬌氣女子,當初騎馬跑回北茅也堅持下來了,這次坐車更是沒關係了。二來,他們也是惦記劉師傅,海盜和倭寇猖獗,老爺子一個人帶了平寇團,這兩月不知道是不是平安無事。
結果不等他們抵達太平港,林護就追了上來。
林平聽得身後馬蹄聲聲,回身望去,眼見是家裡兄弟,還有些不能相信。畢竟他剛剛從家裡成了親,過完年出來啊。家裡兄弟們,就是過來幫他,也要在考完秀才之後。這般突然跑來,到底出了什麼事?
林護快馬兼程十幾日,簡直累得不成,見到哥哥直接跳下馬,卻雙腿一軟,直直跪了下去。
好在,這裡臨近海港,土地大半含沙,否則這麼大的衝力,怕是要腿骨折斷。
林平翻身下馬,直接抱了弟弟,急的不成。
“護哥兒,這是怎麼了?累成這個樣子?可是家裡有事?”
林護扯了腰上的水袋,大口灌著,一時說不出話。林平心急,望向林護身後的劍手和小廝,見他們也同樣是臉色躁紅,昏昏欲厥,他心裡就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攥緊,又疼又慌。
“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會兒海女也聽得動靜,從馬車裡跳了出來。
林護緩過一口氣,這才說道,“家裡出事了,那個吳鵬,還有沐家,進京告狀,說咱家欺壓鄉裡,通敵叛國。京都那邊下旨,要咱們家裡人進京自辯。這會兒怕是爺爺奶奶他們都要到京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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