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月色皎潔。
正在竹屋裡悶頭大睡的柳明誌,在一陣壓抑的哭泣聲中忽的睜開了雙眼。
他先是用力的眨巴了幾下睡眼朦朧的雙眸,然後用手臂撐在床頭上側耳傾聽了起來。
少傾,柳明誌直接抬起頭朝著揮灑著皎潔清輝的窗外望去。
不是做夢,真的有人在房間外麵輕聲哭啼。
猛然間,柳明誌似乎想到了什麼, 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起身朝著房間外走去。
“蓮兒,是蓮兒。”
柳明誌短暫的恍惚了一下,瞬間便明白在房外輕聲哭啼的人是誰了。
不用說,定然是蓮兒這個傻女人無疑了。
柳明誌疾步走出房門後,輕輕地晃了晃有些渾噩的腦袋,側耳傾聽著哭泣聲的來源處,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循著哭泣聲傳來的方向, 柳明誌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壓抑著的哭泣聲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柳明誌走出了約莫一二十步之後,一眼便看到了一道倩影獨自蹲坐在籬笆院牆旁邊的石塊上麵,正壓抑著自己的嗓音悶聲哭啼著。
果不其然,正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
哭泣的人兒,正是青蓮。
在柳明誌的目光下,青蓮的身影不時的抽搐幾下,其中還夾雜著佳人的抽泣聲。
柳明誌神色愁悶的歎了口氣,雙手放在臉上揉搓著,抬腳默默的走了過去。
青蓮現在的模樣,與當年父皇李政大行歸天以後,三公主當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皆是如此的傷心,皆是那麼的無助。
“蓮兒。”
青蓮聽到身後忽然響起夫君低沉的話語,嬌軀猛然顫栗了一下,急忙抬起雙手在自己的麵頰上麵擦拭了起來。
“夫……夫君, 你睡醒了。”
柳明誌提起了衣擺,彎腰蹲坐在了青蓮身邊的石塊之上,抬手手臂將寬厚的手掌搭在了佳人的香肩上麵。
“哭了。”
“沒有,妾身就是嗓子有點不舒服。
夫君,你現在餓不餓?妾身這就去給你準備宵夜。”
青蓮說著說著就要起身,卻被柳明誌的手臂攔了下來。
柳明誌轉頭看著佳人有意將目光看向彆處的模樣,目光心疼不已的歎了口氣,手臂微微用力將其攬入了懷裡。
“蓮兒,我是你的夫君,你是為夫的好妻子。
咱們兩個乃是長相廝守,白頭偕老的夫妻。
咱們兩個既然是夫妻,就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你的傷心之事,又何必要瞞著為夫呢?”
青蓮嬌軀再次顫栗了一下,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朝著柳明誌看了過去。
“夫君,我。”
柳明誌看著青蓮哭的梨花帶雨的柔弱模樣,抬起手擦拭著佳人眼角的淚痕,眼中滿是心疼之意。
“蓮兒,不管伱的心裡麵有多麼的難受,有多大的壓力,為夫都願意陪你分擔,韻兒她們也願意幫你分擔。
你這樣把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裡, 都一個人扛著,為夫怎麼能放心的下呢?
傻蓮兒,你這樣做, 隻會讓為夫更心疼啊!
為夫現在最怕的事情,就是蓮兒你的身體載出了什麼事情啊。
蓮兒你的身體要是再有個好歹,你讓為夫我以後可怎麼活啊!”
柳明誌說著說著,聲音也不由自主的哽咽了起來。
自己這一輩,欠青蓮的太多了。
當年自己夫婦二人無意中有了夫妻之實後,自己卻並沒有儘到一個做夫君的本分。
在她身懷六甲,正需要人照顧,正需要人陪伴的時候。
自己卻讓她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在大內侍衛的追捕下過著顛沛流離,東躲西藏的逃亡日子。
好不容易夫婦團聚了,還沒有來得及過上幾天好日子,又發生了青州賑災之事。
那一次,蓮兒她為了救自己,更是差一點便在如花似玉的年紀早早的香消玉殞了。
自己這一輩子之中,齊韻她們所有的姐妹加在一起。
自己最虧欠的女人便是青蓮了,她要是因為傷心過度的原因,身體有了個好歹。
要不了自己的一條命,起碼也得要了自己半條命。
“蓮兒,你忘了為夫前幾天給你說的話了嗎?
不管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都有為夫呢!
都有為夫呢!”
青蓮聽到夫君那哽咽嘶啞的嗓音,一把將臻首埋在柳明誌的胸口,雙臂抱著他的虎腰失聲痛哭了起來。
“嗚嗚嗚……夫君……阿母她……阿母她……
蓮兒該怎麼辦呀?蓮兒該怎麼辦呀?”
柳明誌急忙拍打著佳人的後背,聲音柔和的安慰了起來:“沒事的,沒事的,蓮兒你放心,阿母她老人家一定會沒事的。”
“嗚嗚嗚……”
青蓮聽到夫君的安慰之言,更是悲從心中起,不再繼續克製自己的聲音,抱著柳明誌放聲痛哭了起來。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彆再壓抑自己的心緒了。”
在柳明誌輕言輕語的安慰著青蓮的時候,不知何時,他們兩人身後的院落裡已經聚集了好幾道身影。
這些身影正是同樣聽到了哭泣聲,從房中走出來觀看情況的齊韻她們姐妹等人,以及柳依依,柳菲菲,柳乘風姐弟三人。
柳乘風揉了揉通紅額眼眶,轉頭看向了站在自己旁邊的齊韻。
“韻姨娘,咱們要不要過去?”
柳依依姐妹兩人聽到弟弟的詢問,忙不吝的點頭附和了起來。
“韻姨娘,諸位姨娘,咱們要不要去安慰安慰爹爹和娘親?”
“韻姨娘,外婆會沒事的,對嗎?”
齊韻看到柳依依姐妹兩人俏臉上麵那泫然欲泣的無助模樣,抬起一雙藕臂將姐妹倆攬到了懷裡。
“依依,菲菲,為娘的傻女兒啊,彆胡思亂想,彆胡思亂想了。”
齊韻輕聲的安慰著懷中的兩個女兒,卻並未正麵回到姐妹兩人心中的問題。
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齊雅,女皇,慕容珊,雲清詩她們姐妹等人默默的相視了一眼,亦是沉默以待。
她們與齊韻一樣,亦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們的心裡何嘗不清楚,三個孩子都不是傻子。
該看出來的事情,想必她們早已經看出來了。
這個時候說些什麼的話,反而不如沉默以對。
“依依,菲菲,乘風,咱們彆打擾你們爹爹他們兩個了,讓他們倆單獨的待一會吧。”
“嗯,孩兒明白了。”
“是韻姨娘。”
“菲菲,依依,你們姐妹兩個去看看你們的外婆,她要是有什麼需要的,你馬上來通知姨娘們。”
“哎,孩兒姐妹知道了。”
“乘風,你早點去歇著。”
“雲姨娘,幾位姨娘,孩兒不累,孩兒想去跟兩位姐姐一起去照顧外婆她老人家。”
“乘風,你現在已經是男子漢大丈夫了,到時候若是有什麼麻煩事情,還需要你跑前跑後的,身體跟不上可不行。”
“韻姨娘。”
“嗯?怎麼?連為娘我的話都不聽了?”
“孩兒不敢,孩兒不敢,孩兒這就去休息。”
齊韻抬眸望著柳明誌和青蓮兩人的背影,嬌顏惆悵的歎了口氣。
“姐妹們,咱們也去歇息吧。
蓮兒妹妹心裡的壓力本來就已經很大了,今天又熬到了現在,明天的精氣神肯定不怎麼樣。
咱們姐妹先去休息,明天替代她好好的照顧阿母她老人家。”
眾佳人並未多言,默默的點著臻首示意了一下,蓮步輕移的走向了不遠處的竹屋。
齊韻她們姐妹說是去休息了,然而最終能否安心的休息。
也就猶未可知了。
柳明誌回頭掃了一下身後相繼回屋的眾人,繼續輕輕地拍打著懷中依舊在失聲痛哭的佳人。
時間悄然流逝著,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夜空中高懸的明月,不知何時已經偏移了許多。
柳明誌低頭看著哭累了以後,不知何時已經沉沉睡去的青蓮,動作輕盈的脫下了身上的外袍,小心翼翼搭在了佳人的嬌軀上麵。
青蓮似有所覺,又似是在夢囈,緊緊的朝著柳明誌的懷中依偎了過去。
“夫君,妾身冷。”
柳明誌急忙低頭朝著懷中的佳人看去,伸手在她盤起的發鬢上撫摸了幾下。
手心剛剛落在青蓮的發絲上麵,柳明誌便感覺到了她發絲上麵被露水打濕樂以後的濕潤。
柳明誌仰頭看了一下天上已經傾斜了的皎潔明月,伸手在自己的頭頂上摸了摸。
依舊是一片濕潤。
今夜的月色固然明亮怡人。
露水卻也更濃啊!
“蓮兒,露水重了,咱們回去。”
“嗯?”
“露水重了,咱們回去。”
“嗯。”
柳明誌也不知道青蓮是睡著了的夢囈,還是半夢半醒之間的回答,雙臂微微用力將其抱了起來,默默的朝著院落中的竹屋走了過去。
片刻之後,柳明誌將青蓮放進了早已經微涼的被窩裡麵,側身斜躺在了一旁。
翌日下午。
數輛華貴的馬車停在了寨子的大門外麵。
烏山裡他們看到停在寨門外的車馬,急忙轉身朝著寨子裡麵跑了過去。
“柳先生,青蓮姑母,馬車——
呼——馬車,馬車來了。”
正在庭院中商議著什麼的柳明誌幾人,聽到烏山裡有遠見近的吆喝聲,蹭的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柳明誌放下了手裡的一株草藥,疾步朝著正朝著庭院大門跑來的烏山裡迎了過去。
“山裡,馬車來了?”
“沒錯,柳先生,馬車來了,好幾輛呢!”
柳明誌快速的拍了拍烏山裡的肩膀,轉身對著青蓮她們姐妹等人招了招手,一馬當先的朝著債門外疾步而去。
“蓮兒,韻兒,嫣兒和瑟琳娜她們到了,快點去接她們。”
“哎。”
“來了,來了。”
“可算是來了,可算是來了。”
當柳明誌他們急匆匆的趕到寨門外之時,所看到的人並非是他們翹首以待的三公主李嫣與黃靈依她們姐妹幾人,以及瑟琳娜和柳塵宇他們娘倆。
來人,乃是出乎了他們所有人預料之外的一眾人。
柳之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看著神色愕然的長子與一眾兒媳,提著禮盒朝著寨門走了過去。
“看到老夫等人,你們至於這麼驚訝嗎?”
柳夫人白冰和柳大少的兩個兄弟,柳明禮,柳明傑,以及柳大少的小妹柳萱幾人,亦是各自提著一個禮盒,不緊不慢的跟在柳之安的後麵。
柳明誌回過神來,神色既是驚愕,又是驚喜的迎了上去。
“老頭子,娘親,明禮,明傑,萱兒,你們怎麼來了?”
柳之安將手裡的禮盒遞給了跟在一旁的柳遠,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寨子裡麵的景色。
“怎麼?老夫的親家母身體抱恙了,老夫不能來看望一下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兒媳姐妹拜見爹爹,拜見娘親。”
“孫女柳依依。”
“孫女柳菲菲。”
“孫兒柳乘風。”
“拜見爺爺,拜見奶奶。”
“乖孩子,免禮,快免禮。”
“多謝爺爺,多謝奶奶。”
“小弟柳明禮。”
“小妹柳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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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柳明傑。”
“見過大哥,見過諸位嫂子。”
“免禮。”
“兩位叔叔免禮,小妹免禮。”
“謝大哥,謝諸位嫂子。”
“蓮兒,韻兒,婉言,清詩,彆冷著了,還不快接過娘親他們手裡的禮品。”
“是是是,妾身知道了。”
柳明誌看到青蓮她們姐妹等人朝著柳夫人他們迎了上去,抬腳朝著自家老頭子走了過去。
“老頭子,這是什麼情況?你們怎麼趕來了?”
柳之安回眸輕瞥了一眼正在互相寒暄的柳夫人和齊韻她們一眾人,微眯著雙眸率先朝著寨門中走去。
“蓮兒,韻兒,婉言,你們姐妹快給娘親,明禮,明傑和小妹她們引路。”
“哎,妾身姐妹知道了。”
柳明誌交代了眾佳人一番,動身朝著柳之安跟了上去。
“老頭子,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和娘親還有明禮他們怎麼來苗疆了?”
柳之安側目掃了柳大少一眼,隨手解下了腰間的旱煙袋。
柳明誌雖然滿腹疑問,卻還是直接從袖口裡掏出了自己的火折子。
柳之安裝好了煙絲,湊到兒子吹燃的火折子上麵點燃了煙絲,輕輕地吞吐了一口輕煙。
“老夫先是接到了你的傳書,後來又接到了萱兒這丫頭的傳書。
當老夫看到了萱兒傳書的內容之後,我就知道親家母這邊的事情肯定是嚴重了。
否則的話,你定然不會如此的大動乾戈。
老夫放心不下,跟你娘親商議了一番後,便一起趕來了苗疆。”
“原來是這樣。”
“快跟老夫說說,親家母的身體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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