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正軌是個什麼樣子?
雲昭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靜一靜,於是,他就去了終南山,住在金仙觀裡。
金仙觀算不上一座大道觀,問題是這裡有一個從勇者者變成瘋子,又從瘋子變回智者的道人梁興揚。
雲昭覺得這家夥身上有一些自己需要的東西。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雲昭的身份一直在不斷地變化著,從一個地主家的傻少爺,變成了盜匪世家的唯一繼承人,再到藍田縣令,再到圖謀天下的蓋世梟雄,最終成了皇帝。
每一重身份變化對雲昭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最後兩重身份,對他的影響太大了。
不論是亂世的梟雄,還是皇帝,對一個人來說都是生命曆程中最精彩的部分。
巨大的權力帶來了巨大的誘惑。
雲昭明顯的感覺到,假如不是自己還有一種至高無上的驕傲存在於身體中,他此時……會變得很怪!
縱觀曆史,打敗起義軍的永遠不是朝廷,而是起義軍自己。
因此,在知道自己還是強盜家族的繼承人之後,雲昭就在極力的避免讓自己成為一支農民起義軍。
相比李弘基,張秉忠之輩,雲氏其實算是鄉紳一類。
既然是鄉紳,那麼,就不能跟李弘基他們一樣大開大合的做事情,雲昭知道,當起義的烈火燃燒起來之後,沒有人能控製他。
朱元璋是一個例外,他之所以能成功,完全是因為當時的統治者是蒙古人!
鄉紳起義跟農民起義有著明顯的不同,他們的組織更加嚴密,他們的目標更加明確,他們的手段更加的狡猾,他們的一般是農民起義果實的擷取者。
雲昭就是按照這個路子前進的。
果然,他笑到了最後。
瘸腿的梁興揚娶了一個老婆,生了一個漂亮,健康的兒子。
他辭去了藍田禿山陵園管理者的職位,回到了金仙觀重新當了一個快樂的道士。
他真的很快樂……是那種享受生活的快樂。
他耕種了幾畝地,卻不仔細去打理,蟲吃鳥嗑之後剩下多少,他就要多少。
他有一塊不大的果園,也不怎麼去打理,果子熟了,來終南山遊玩的人,隨手摘走一些他也不聞不問,給錢他就收著,不給錢也隨意,剩餘的果子熟透了掉在地上,他也樂嗬嗬的。
他還有一塊西瓜地,地裡的西瓜沒有好好地照料,卻長得很好,隻是他這裡的瓜長不太大,味道卻是不錯的。除過自己吃一些,送人一些,其餘的也就被附近村子裡的孩子偷走了。
他總是笑嗬嗬的,頗有些‘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遐觀。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鬆而盤桓。’的老莊氣度。
其實,高人就是這麼高起來的。
隻要你的行為與眾不同,切讓大家都高興,那麼,你一定就是高人。
雲昭在他的西瓜地理想要找一顆成熟的西瓜很難。
梁興揚卻掀開一堆麥秸,麥秸底下赫然有幾顆長得與眾不同的西瓜,每一顆都像是熟透的樣子。
他像一個獻寶的孩子一般擠眉弄眼的摘下一顆,就著清泉水清洗一遍之後,用拳頭輕輕一捶,西瓜就迸裂開來,鮮紅的瓜肉像是塗上了一層朱砂一般鮮豔。
“這是最好的。”
梁興揚說著話就遞給雲昭一半,兩人就坐在泉水邊上,用手掏著瓜瓤子吃。
在溪水下遊遊水的孩童見兩人居然有瓜吃,就赤條條的從水裡鑽出來,在瓜地裡匍匐潛行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一顆熟了的西瓜,隻好重新回到水裡,讚歎西瓜道人好運氣,居然能找到一顆熟的。
看的出來,梁興揚很希望雲昭問他為何會保有如此平和的心境,可惜,雲昭隻是悶頭吃瓜,對梁興揚的變化問都不問。
“陛下就不問問我是不是又發病了?”
梁興揚終於忍耐不住了。
雲昭抬起頭瞅瞅梁興揚道:“要是發病的人能像你一樣快樂,發病就發病吧,有什麼關係呢?”
“我娶了一個很好的老婆!”
雲昭點點頭道:“確實不錯,能縱容你偷懶,要是我有這麼一塊地,我那兩個老婆一定會催著我儘快把金仙觀弄成全世界最大的道觀,把這裡的田土擴充到天儘頭,再把西瓜種的滿世界都是。”
“主要是我老婆給我生了一個寶貝疙瘩。”
“我兩個老婆給我生了三個寶貝疙瘩。”
“所以啊,我很滿足呢,再無所求。”
“我不成,我要的東西還多,目前剛剛起步。”
雲昭掏空了西瓜,就把瓜皮碗放進小溪裡,看著它沉浮著向下遊漂去。
“所以陛下不快活。”
“哼,我快活了,你們就要倒黴了。”
“哎呀,也是啊,哈哈哈,這是陛下的煩惱,看來我這小小的金仙觀載不動陛下的許多愁啊。”
雲昭在溪水裡洗乾淨了手,就離開了瓜地,背著手沿著傳說中的終南捷徑直上終南山。
在一棵老鬆下,常國玉已經在這裡等候很久了。
他專門從藍田城來玉山,專門解釋孫國信先前的行為。
不等他開口,雲昭就擺擺手道:“國信奏疏中說的話有一半是對的,政教必須分開,這是我們以前就設定好的,他能堅持這一點,我很高興。
同時,宗教就該是慈悲的,善良的,這一點我也同意,他可以去追求他向往的大光明,大圓滿……但是!政務不該是這樣的。
統治這兩個字說起來平平無奇,可是呢,從這兩個字誕生之初,他就是帶著血腥味的,他不沾染也好。”
常國玉驚詫於雲昭對孫國信的理解,不過,他還是很快道:“陛下,孫國信心如赤子。”
雲昭瞅著常國玉道:“難道說我沒有說清楚嗎?”
常國玉愣了一下道:“說清楚了。”
雲昭滿意的道:“說起來,孫國信是一個真正的好人,後來學佛的時候又激發了他的本心善良的一麵,所以呢,人家是好人。
像你,就做不了好人,所以呢,羈縻蒙古人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常國玉聽了這個巨大的任命,並沒有表現出歡喜的神色,而是沉思了片刻道:“我大概能堅持五年,最多八年,八年之後,陛下就該找人來替換我。”
雲昭瞅了常國玉一眼道:“想的美,就五年,五年之後就要換人,這是皇廷對異族人占大多數地區官員任命的永例。”
常國玉道:“好,我接了,隻是,微臣希望能改變一下羈縻的法子,不再是經濟為輔,武力威懾為主的法子,如果能換成經濟羈縻為主,武力威懾為輔,微臣就有信心在五年之內收複民心。”
雲昭看著常國玉道:“你準備怎麼做?”
常國玉道:“在蒙古施行藍田律,首先施行通商律,兩年之後全麵推行藍田律,從現在起從罪囚中挑選讀書人進入牧區,每一片牧區設置一座學校,推行漢話。”
雲昭點點頭道:“可行嗎?”
常國玉皺眉道:“不可行也要行,這是對蒙古人鬆綁的前提,這一點微臣會告知孫國信,他必須配合我們,完成蒙古人的漢化進程。”
雲昭想了一下道:“江南有很多讀過書的罪囚。”
常國玉笑道:“微臣明白。”
雲昭對常國玉很滿意。
至少這家夥的建議,很靠譜,不像孫國信那種毫無底線的對彆人好的做法。
國家的政策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對某一個族群好,那是無原則的,對你好的同時,你也必須對國家做出一定的貢獻。
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如果國家單純的對你好,而你卻對國家毫無貢獻,這就是國家的錯。
你對國家有了貢獻,國家卻沒有製定相應的迎合你的政策,這也是國家的錯。
水乳交融才是上策。
這些高深的道理韓秀芬完全懂,她的政論一向是很出彩的,但是呢,在馬六甲,她卻沒有用任何自己寫過的政論上的策略。
之所以不用,是因為完全沒法子用,你用了,當地的人理解不了,這是在做無用功。
大海之上,武力為尊,誰的船大,火炮犀利,誰就是王。
這是一片真正的野蠻之地,誰要是在這裡點燃了文明之光,誰就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說起來很可笑,文明才是世界前進的標誌。’
可是,文明從來都會被野蠻摧毀,這樣的例子多的數不勝數。
所以,韓秀芬直到現在,依舊很野蠻。
不是韓秀芬自己認為自己野蠻,而是所有在這片海域以及土地上活動的人都認為韓秀芬是一個野蠻人。
從施琅那裡接收到了五艘鐵殼船之後,韓秀芬就變得更加野蠻了。
因為,她開始在馬六甲海峽上收稅了。
她的貿易規則很簡單,從馬六甲外邊進入南海的船,她要一成的貨物當做稅款,從南海通過馬六甲進入印度洋的船,她同樣要一成的貨物當做稅款。
對這一條規矩最痛苦的人莫過於貿易量最大的荷蘭東印度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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