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心慈生性仁善,此刻出手,卻是強勢無比,一瞬間就鎮壓住了整個局麵。
蠱修世界,便是這樣的強者為尊。
但商心慈雖然囚禁了所有人,但卻沒有施以懲處,反而再次當眾承諾:會以雙倍的價格賠償。
而她雖然明白裡麵有居心叵測之人,也並沒有對他們下手,反而將這些人一一放了出去。
“商心慈居然將這些人都放了!”
“哼,婦人之仁。”
“她居然沒有出手,換做是我,寧殺錯一千,也不願放過一個。”
商睚眥等人在暗中議論,紛紛表示不屑,掩飾內心的不安。
商囚牛卻是麵露複雜之色:“或許,這正是商心慈和我們不同的地方。也是父親看重她,讓她擔任族長的原因。”
“商囚牛,你這是什麼話?”立即就有人反駁。
商囚牛淡然地道:“剛剛你們都親眼看到了,商心慈的實力如此之強,絕對超越我們任何一人。她之前擔任族長之位,也將商家把持得巋然不動,各項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雖然取締了奴隸貿易,但商家的收益隻是降低了一段時間後,便上升回來,比較之前更有超出。”
“我們必須承認一點,商心慈的能力是大過我們的,如今她的仁善之名更廣為流傳。父親正是看重這一點,才將族長之位傳給了她,並非偏私溺愛之舉啊。”
商囚牛死而複生,死亡的經曆是他寶貴的財富,讓他能更加理智、冷靜地看待事情。
但旋即,商一帆卻是冷笑一聲:“囚牛老大,就算你說的是事實,又能怎樣?誰登上族長之位,誰就會被家族栽培成仙。這是仙緣!就算商心慈能力、德行遠超我們,又怎樣?這份仙緣,你爭還是不爭?”
商囚牛沉默了一會,方才點頭,麵色凝重地吐出一個字:“爭!”
商心慈放走了鬨事的蠱修之後,又安撫店鋪中的賣家。
一位老者顫顫巍巍地來到商心慈的麵前,表示感謝:“今日若非族長您親臨此地,恐怕老朽就要遭殃了。唉,一切都是我老眼昏花,利令智昏,聽信謠言,進了一批低價的貨。沒想到這些貨居然都是假的。”
小蝶撇了撇嘴:“你這個老人家,已經在商量山好幾年了,經營店鋪的日子不算短了。怎麼還是如此鼠目寸光呢?”
老者一臉慚愧之色。
“小蝶。”商心慈反而表示理解,“生活在這裡的蠱修,也多為不易。換做是我,經營這門生意,自然也是想要多賺一些的。這是人之常情。”
小蝶氣哼哼地望著老者:“老家夥,算你運氣好,碰上了我們小姐。今後眼珠子要放亮點,可不要再貪圖小便宜了,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老者忙不迭地回答。
“小姐,我們走吧,看這些人就來氣。若非他們貪圖便宜,又怎麼會令市場上假貨泛濫?”小蝶轉過身,看向商心慈。
但老者卻忽道:“還請族長大人慢走一步。”
商心慈便問:“老人家還有什麼想說的?”
老者期期艾艾地開口道:“慚愧,實在慚愧得很!老朽進了這麼一大批的假貨,今後肯定是不能再賣了。但若是直接銷毀,可就虧了血本了!族長大人,您剛剛不是許諾過,會賠償的麼?”
“什麼?!”小蝶聽了這話,頓時氣炸了,手指著老者的鼻子,叫嚷道,“你這個老東西,居然如此恬不知恥,自己犯了錯,被我家族長維護了,卻不知感恩戴德,還想敲詐我們?”
一旁的小蘭也很不齒這樣的行為,附和道:“你這人年紀這麼大,卻做事太不地道。合著一切的損失,都要我們商家來承擔?這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但商心慈卻攔下了兩位婢女的指責,她看了看眼前的老者,又看向老者身後的一批賣家。
商心慈溫和的語氣一如之前:“老人家提醒得好,我商心慈既然身為商家族長,既然公開承諾過,就必然不會反悔。既然答應了雙倍賠償,那我就一定全力做到這一點。你們進來的假貨,都可換取對應的雙倍賠償。”
“謝族長大人!”
“族長大人,您是我見過的最仁厚的族長了!”
“族長大人,您可是救活了我一家老小啊。沒有這份賠償,我們全家就得掃地出門了。”
下一刻,各大蠱師紛紛開口,有的落淚,有的當場下跪,拜謝商心慈。
“我們走吧。”商心慈拉著兩位婢女,離開此地,走到街口。
兩位婢女猶自不忿。
小蝶抱怨道:“小姐,你也太好說話了。你不僅把那些鬨事的蠱修放掉,還雙倍賠償他們。”
小蘭也道:“小姐,我知道你是心地好,同情那些可憐人。但不管是買家、賣家,一定都有壞人潛伏著。你現在統統雙倍賠償,我隻怕已是中了幕後黑手的奸計,他們就是要先掏空我們的儲備元石啊。”
商心慈卻搖頭:“一些元石而已,損失一筆,今後能賺兩筆,三筆,甚至更多。但是商家的名譽要是損毀了,今後卻不知要花費多少精力,多長時間才能彌補回來。”
“我若是舍不得這些元石,才是中了那些幕後黑手的暗算了。損失元石不要緊,損傷了商家名譽卻是更加嚴重,是我商心慈這個族長做的不好。他們正可借此發力,來動搖我的族長之位。”
商心慈語氣溫柔,徐徐談吐,一直不急不躁,給人感覺仿佛暖風拂麵。
兩位婢女都聽明白了。
小蘭心悅誠服地道:“原來是這樣。還是小姐厲害,看得一清二楚!”
小蝶嘟囔著嘴:“小姐說的是,隻是這事情太氣人了。或許那個老頭不是壞人,可他卻是抓住我們的把柄,乘機發財!他們不去找那些坑害他們的壞蛋麻煩,反而專門欺負我們這些好人。若是方源大人在,這些人一定嚇得屎尿齊出,癱倒在地上,哪裡敢惹我們!”
小蘭狠狠瞪著小蝶,一跺腳,踩在小蝶的腳麵上。
小蝶痛得一跳,連忙吐舌頭,向商心慈告饒:“小姐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自從方源和陸畏因一戰,中了三世夢渡有緣人殺招後,商心慈回返商量山,每每聽到方源的名字,便不可避免地陷入悲感傷懷的情緒之中。
所以,方源這個名字漸漸成了商心慈身邊人口中的禁忌。
回去的路上,主仆三人皆是沉默。
在街口處,小蘭忽道:“小姐,衛德馨大人、周全大人都已經病臥多日,我們不妨去探望一下他們,看看他們的病情如何。”
小蝶頓時偷偷地向小蘭豎起大拇指。
這個時候,還是先讓商心慈的注意力,轉移到外界來。
商心慈點點頭:“你此言有理,我們這就去看看他們。”
三人先來到衛德馨的住處。
“站住,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小蝶在門口發現可疑之人。
被懷疑的蠱修見到商心慈,臉色一沉,但心中卻放鬆下來,知道商心慈心慈仁厚,便主動坦白:“在下乃是武家蠱師,此次是為衛神經大人傳遞信箋而來。”
小蝶頓時色變,看向商心慈:“小姐,不好了。衛德馨大人恐怕是見情勢不妙,要被策反投靠武家去了。”
商心慈輕輕敲了一下小蝶的額頭:“休要胡說,衛姐姐絕非這種人。衛姐姐和衛神經乃是親姐弟,雙方通信並無奇怪之處。你們倆都隨我進去探望。”
商心慈放過了那位武家蠱師,進入庭院,見到了臥床不起的衛德馨。
衛德馨顯然已經知道門口的衝突,一見麵便將一隻信道蠱蟲主動交給商心慈,但商心慈卻是微笑不受。
衛德馨便說明緣由:“那些人手段了得,算計了我和周全,令我們倆終日臥病在床。我卻不能被這點難倒,便向我弟衛神經去信,邀請他出手相助。”
小蘭驚喜:“那太好了。衛神經大人號稱假大師,作假一流,名傳南疆。他若能夠出手相助,定然能解決我們商家假貨泛濫的困境!”
商心慈也微笑道:“不久前,日月天坑中,我曾經和衛神經一遇,聯手追殺魔頭孔日天。”
衛德馨歎道:“當年衛家遭受迫害,商家便是幕後黑手。我弟流落在外,為了自保,不得不投靠武家。他一直對商家懷有仇恨,很不理解我依附族長你的行為。但他此番來信,卻是說族長你的品性才德,令他歎服,已經理解了我的作為。”
“隻可惜,他如今脫不開身。武家族長武姬已然升仙成功,不久前又將我弟推舉上去。武家大力栽培客卿,竟有意向栽培外人成為武家客卿蠱仙。我弟麵臨考核,隻能說明詳情,不能前來了。”
“啊!”小蝶、小蘭對視,均看到彼此臉上深深的失望。
商心慈卻是仍舊微笑:“衛兄能有如此機緣,實是千載難逢,若是放過,必定懊悔終生的。我這邊雖然困難,絕不能耽誤衛兄的大好前程。隻是爭奪成仙的機緣,定然凶險艱難。若是衛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我們能出手的一定相助。”
“族長你是多麼的仁厚,可惜我沒辦法幫到你。”衛德馨長歎。
“衛姐姐,還要多謝你呢。但你身上有傷,切勿過多操勞。實不相瞞,你儘管養傷吧,我已經有了對策了。”商心慈臉上笑容擴散。
衛德馨深深地看了商心慈一眼,心中再次暗歎。
她對商心慈頗為了解,看到她這樣的神情,就知道她還沒有想到任何的對策。
這一次的情況十分困難,畢竟是商囚牛那幫人一同聯手。如此大的麻煩若是處理不好,真的會累及商心慈的族長之位。
商燕飛是將族長之位傳給了商心慈,但正道自有規則。商心慈若是被趕下台,商燕飛已經是傳過一次族長之位的人,更加不好出手維護。
“商心慈自身難保,卻不想我憂愁過慮,便假言勸慰我。”衛德馨明白這一點,對商心慈笑道,“既然族長你有了對策,那我就放心了,我可要好好安心養傷。”
“這就對了。”商心慈笑道。
“你們走吧,不要打擾我休養了。”衛德馨揮手,她知道商心慈時間緊張,不想自己再耽誤她。
主仆三人這就被“趕”了出去。
她們離開衛德馨處,又去探望周全。
周全道:“街市上的事情,我已經清楚了。族長大人你處理的很對!”
“換做以前的我,恐怕看不透情勢。還是這些年來,周總管和衛姐姐教導有功。”商心慈謙虛道。
周全看著商心慈,起初他隻是被方源逼迫,不得不成為商心慈的麾下,來幫助商心慈。
但隨後,他漸漸察覺到商心慈的秉性,驚歎世間還有這樣的人物。
若商心慈隻是一味仁善,周全必定看不起她,舍她而去。
但商心慈雖然蠱修的天賦不行,但天資聰敏,擅長舉一反三,在周全、衛德馨的指點下,迅速成長。到如今不僅是個人能力,執掌偌大的商家也是遊刃有餘。
周全欣慰的同時,也暗感佩服。
皆因商心慈品性如一,始終有著自己的底線。她的善良和仁厚,從未因為見識過太過的黑暗齷齪、陰狠而動搖。不僅如此,反而更讓商心慈從種種殘忍、悲痛中,挖掘到背後的可憐和悲憫,從而堅定她仁厚向善的心。
這點真的太難能可貴了!
臨走前,周全提醒道:“族長大人便是雙倍賠償,也隻是緩解輿情,治標不治本。此事的根結之處,還在於假貨。如何查探到假貨的源頭,將其扼殺,這是其一。如何迅速有效探查出市麵上還留存的假貨,這是其二。解決了這兩點,才能真正突破困局啊。”
夜深了。
隔壁的廂房中,小蘭、小蝶都已熟睡。
商心慈卻看著桌麵上的一堆假蠱,臉上籠罩著憂愁之色。
她無聲的苦笑。
為了不想身邊的人擔心,又身肩族長之責,商心慈平常時候都是自信從容。唯有獨處之時,她才流露出真正的情緒來。
這一刻的她,宛若風雨中嬌柔的花,憔悴得惹人心疼。
麵對眼前的這堆假蠱,她毫無辦法。事實上,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商心慈已經拚儘了全力!
寂靜的夜裡,她發出一聲悠長的無奈歎息。
“族長何故歎息?”假蠱中忽然亮起一抹光暈,迅速凝聚成一個老者影像。
商心慈目露奇異之色,這位老者正是白日裡,店鋪中的那個要求索賠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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