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皇長子

她話說得極有分寸，隻讓孟鴻光巡視的時候走在她後麵，並沒有要求同行，是個聰明人。

反正也要巡視，難得碰上個這個有趣的宮女，孟鴻光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算是應允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有大人金光護體，魑魅魍魎定然退避三舍，不敢靠近。”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蘇青黛的好話張口就來。

她說罷，趕緊去推了那糞車，走在了前頭。

糞車的份量她是知道的，裡頭裝了兩個人，自然是重了，她推得有些吃力，孟鴻光有心幫她一把，可她卻快他一步，猛地使了一把勁，將糞車推了出去，還特意道：“大人你走慢些則可，彆讓這大糞熏著了大人。”

是個有分寸的人，孟鴻光對她高看了一眼，竟鬼使神差的，真的跟在了她身後。

蘇青黛按照路線，一路將各宮的大糞倒上了糞車，動作麻利而認真，並沒有半分抱怨和怠慢。

可憐了那躲在糞車裡頭的寧總管和青兒，被淋了一頭一臉的糞便，但是外頭的蘇青黛卻間隔一會兒就和孟鴻光嘮嗑一會，他們根本找不到機會出來！

蘇青黛一直倒著夜香，直到了皇長子住的朝陽宮。她從宮人手裡接過了馬桶，卻見那糞便之中參雜了些許蛔蟲卵。

“這是皇長子專用的恭桶嗎？”蘇青黛戴著口罩，有些含糊地問道。

那倒夜香的宮女冷冷睨了蘇青黛一眼，諷刺道：“怎麼？你們這些辛者庫的奴才真是越來越沒有底線了，竟然連皇長子的恭桶都要打聽了？難不成你們刷恭桶的時候還分個三六九等來刷？”

雖然態度不好，不過也承認了這是皇長子的恭桶了。

蘇青黛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默不作聲地將那恭桶之中的糞便倒進了糞車中。

藏在那車中的青兒和寧總管再也蹲不住了，因為這糞便越來越多，差點要沒過口鼻，他們再顧不上其他，推開了糞車的蓋子，從裡頭滾了出來。

突然從糞車裡頭滾下兩個全身都是屎尿的人來，那宮女嚇得尖叫了一聲，蘇青黛也退開了幾步，佯作不知情地叫了起來：“寧總管？青兒姐姐？你們兩個怎會在糞車裡頭？”

那寧總管和青兒苦不堪言，臭氣熏天，連帶著將朝陽宮跟前的地兒都弄得臟汙不已，兩人對視一眼，飛也似的跑向了旁邊的一個大蓮池中，噗通一下就跳了下去。

“救命啊！他們跳湖自儘了！快救人啊！”蘇青黛心知肚明他們是想要清洗自己身上的大糞，不過她故意幫倒忙，猛地衝著孟鴻光大叫了起來：“大人，我知道宮裡頭規矩森嚴，太監和宮女私下幽會是死罪，可是此事還需稟報內務府管事，求大人讓人幫忙將他們救起來吧——”

孟鴻光看著蘇青黛焦急的模樣，心裡暗想道，莫非這小宮女昨晚聽到的哭聲就是這兩個人在裝神弄鬼？小宮女尋了他作伴後，他們情急之下才躲進糞車裡頭？

他冷冷地招了兩個巡邏的侍衛過來，命令道：“將湖裡頭的兩個人撈起來。”

“好的，孟統領。”那兩個侍衛應了一聲，急忙趕去湖邊救人了。

倒是蘇青黛有些愣住了，孟統領？她所知道的，這宮中能稱為孟統領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當今陛下母妃的外家，安國公府的嫡子孟鴻光。他既是城防營的指揮使，也是宮中的禦前侍衛統領，傳聞此人容貌俊朗，文韜武略，是當今陛下蕭長淮最要好的朋友與重臣。

那兩個侍衛很快就將寧管事和青兒從湖裡頭撈了出來，扔在了湖邊，兩個人雖然洗去了身上的糞臭，不過卻渾身濕透，在這大冷天裡抖成個鵪鶉模樣。

孟鴻光做事很有章法，讓侍衛押著他們去了內務府，吵吵鬨鬨中，朝陽宮裡頭忽然傳來一聲爆喝：“外麵怎麼回事！吵死！還讓不讓人睡覺！”

一個身穿錦緞絲綢衣裳，外披了一件黑色狐皮大氅，約莫七八歲的孩子走了出來，直接捂著鼻子道：“怎麼回事？怎麼那麼臭！”

“回皇長子的話，有一個太監和一個宮女因為私會躲進了糞車中，因為大糞裝滿了，他們逼不得已跳出來，這才弄臟了地兒。”孟鴻光上前一步，對著那小孩子淡靜地回道。

“鴻光叔叔？你怎的在這裡？”皇長子見了孟鴻光，這才收起了臉上的怒意，客氣地問道。

“昨晚是我當值。”孟鴻光回道。

蘇青黛已經將糞車清理好，可是她的目光卻一直落在皇長子的臉上，之前她看到恭桶裡頭的蛔蟲卵隻是猜測，可是如今看到皇長子的麵色，她便可以確定了，這孩子是得了蛔蟲病了。

蘇青葉還在等她取藥回去退熱，她必須想個法子拿到藥才是——

“大人！”蘇青黛看向了孟鴻光，目光堅定道，“皇長子他有疾，煩請大人趕緊請了太醫給他把脈開藥。”

“你胡說八道什麼？孤沒有病！不需要吃藥！”皇長子冷冷地剜了一眼蘇青黛，惡聲惡氣道。

孟鴻光卻對上了蘇青黛的目光，沉聲道：“姑娘懂得醫術？”

“我四歲學醫，五歲嘗百草，辯藥材，六歲開始學醫案看脈象，七歲隨父親出診，十歲可肚子診病開藥。”蘇青黛一邊言辭清晰地說道，一邊摘下了自己臉上的口罩，露出一張清絕婉雅的麵容來。

孟鴻光起始隻覺得她一雙眼睛很是奪目耀眼，想不到她摘下口罩，容顏竟然如此秀妍靜美，他有一瞬間失神，卻猛地猜測出這姑娘的身份來：“你，你是蘇——”

“我叫蘇青黛，還請大人以皇長子身體為重。”蘇青黛低眉順目地回道。

“鴻光叔叔，我沒有病！不要請太醫！我不吃藥！你這賤婢！誰叫你胡言亂語的！”那孩子一聽要請太醫，氣急之極，居然衝上前去，猛地推了蘇青黛一把。

蘇青黛本是背對著台階，猝不及防，被他猛地一堆，整個人朝台階下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