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南疆疑雲(21)

2020-02-27 作者: 翩竹
第70章 南疆疑雲(21)

“你們……你們要對我爹做什麼?”聽見對方口中事涉父親,王全德當即振作精神,勉力從喉中擠出吼聲道。聽見王全德喊叫,慕容栩引著兩個麵目姣好的盛裝婦人,從屏風後走出,來到他床前道:

“你終於醒啦?也好,便先知會你一聲情況——你爹的腿傷比我預想得要嚴重,肌肉已經完全腐爛,肯定是保不住了,並且傷毒已經沿著血脈往上攀援,若不馬上截掉,恐怕性命難保……所以我們正準備幫他截肢,你爹如今就在對麵床上,若有什麼話,你們父子最好此刻便交待清楚……整個過程可能需要幾個時辰,我不敢保證憑你爹現在的體力,能絕對撐得過去。”

“不、不準動手!你們憑什麼截掉我爹的腿?不行……能治,一定能治的!”聽見慕容栩的安排,王全德頓時緊張起來,他弓著腰扭動著爬到床沿,向慕容栩懇求道,“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告訴你們,隻是求你們不要折磨我爹!求求你們治好他的腿!求求你們……”

“全德!”屏風後忽然傳來一聲低吼,聲音不大,卻震得王全德渾身一哆嗦。王元初虛弱而堅定的聲音從屏風另一端傳來,製止了兒子的動作,“……不得妄言!”

“……你們會錯意了,我們並沒有要刑訊折磨你們來套取情報的意思,而是你父親的腿傷,已經到了耽誤不起的地步。”見父子二人依舊維護著背後的勢力,慕容栩歎了口氣,雙手抱臂,轉頭向著屏風後的王元初道,“況且這傷,看著也有些時日了,你們也應該尋過不少醫家問過診,到底能不能治,還用得著我來說明嗎?”

“適才分會裡的大夫也來看過了,的確如慕容公子所說,這傷已無法大好。”見王全德臉色慘白,神情悲切,瞿鳳娘有些於心不忍,向其解釋道,“我們會中也有醫館,字號‘一善齋’,恰好擅長的便是跌打骨傷……兩害相遇取其輕,為了保住你父親的性命,也隻有截肢一法了。”

聽罷瞿鳳娘的話,王全德沉默地低下頭去,牙關緊咬,泣不成聲。見兩父子依然壓抑著心中塊壘,慕容栩引著瞿鳳娘與花鬱玫走出房間,關上門道:“讓他們倆自個待一會兒吧,我也正好去準備些藥材,半個時辰後再動手不遲。”

“也好,公子快去檢視一應所需,若有缺少的,我這就讓人送來。”見瞿鳳娘如是答應,慕容栩拱手稱謝,隨即快步走出廂房回廊,於廊外恰好撞見等了許久的玉羊和景合玥,慕容栩將兩人拉到一邊,小聲囑咐道:

“那老爹的腿傷不太好對付,我今夜看來是必須守在這兒了。你們倆先回枕月樓去,就說我中午在瞿娘子這裡多喝了幾杯,今夜便歇在這裡,明日就回……若是有什麼旁的招引,也替我擋上一擋,若實在不行,再來此找我。”

“放心吧,我這就回去,先蒸它百來屜包子,管教今晚沒人有空想你的好!”玉羊插著腰答應一聲,轉頭拉著景合玥便走了。慕容栩麵上笑意漸漸淡去,轉頭看向麵色遲疑的花鬱玫,主動招呼道:“花大家還有什麼話要叮囑?”

“若是如你們所說,這對父子應該是楚王的心腹之人,卻為何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花鬱玫麵色沉鬱,語氣也有些凝重,“今日之事……會不會是個餌?用他們來引你們現身上鉤,又隨著你們來追蹤到這裡……會中雖有多個落腳之處,但鳳鳴閣卻是其中不可替代的存在!如今暴露破綻,今夜……會不會有失?”

“他們或許知道些心腹之事,但未必就是心腹之人。”慕容栩望了眼兩人暫歇的廂房,微微搖了搖頭道,“我剛才仔細看過王元初的腿傷,雖然潰爛嚴重,但還是能夠看得出來,最初的傷口是由利器所致……而且他傷的位置,便是天下會當日我那景師弟入針的部位……所以說無論他們倆是不是‘餌’,今日我便是一定會將他們兩個綁回來的!但鳳鳴閣的安危,想來也不會有大礙,花大家不必過於掛心。”

“此話怎講?”見花鬱玫依舊不解,慕容栩轉身斂容,詳加說明道:

“若我猜的沒錯,造成他腿傷的,應該就是楚王——要構害我那師弟,必得先拿到能代表他手筆的獨門毒藥,於是這王元初便以一腿為代價,來換了我師弟的毒針,從而才有了‘禦前講手’上的‘私藏暗器,毆傷王爺公子’一事……如此判斷,這王家父子便隻是用處有限的一枚棋子而已,若真是心腹之人,即便楚王能心狠手辣到勒令其自廢一腿,但斷不會讓他自生自滅,以至於潰爛腐壞到如此地步……所以這父子二人,忠於楚王是真,但楚王未必視他們為心腹,這也是我想賭一把,看能不能從他們嘴裡挖出些東西來的原因。”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們如今應該已是王府的棄子,而非還有作用的‘鉤子’。”花鬱玫沉吟片刻,終於理解了慕容栩的邏輯,“可是倘若他們身邊依然粘有楚王府放出的眼線,那該如何是好?”

“倘若真有眼線,當時我們在巷子裡截下他們時,就該有人出手了。”慕容栩回憶著之前在暗巷中交手的種種,釋然一笑道,“畢竟楚王如今困於皇城,權以代價來看,是在巷子裡綁走三個羸弱女子問出個究竟,還是在折花會前夕大張旗鼓地深入西坊街,搜封一樓來得容易掩藏,不著痕跡……花大家可以自行判斷。”

“即如此,我就放心了。”花鬱玫說罷福身一禮,朝慕容栩由衷道,“公子心思縝密又兼顧大局,鬱玫自愧不如,之前若有冒犯,還請公子包涵則個……但小心起見,今夜我還是會招攏些人手,在鳳鳴閣內外稍加方便;枕月樓那裡也會有人盯梢,沒有彆的意思,隻是以防萬一。”

“這是好事,畢竟我不在枕月樓裡,有人看著那兩個丫頭,我也好放心一些。”慕容栩拱手還禮,向花鬱玫道謝,“若無旁事,我就先告辭了——截肢前還有些準備工作,須得我親力親為。”

“公子請便。”待目送慕容栩走遠,花鬱玫這才退回到回廊間的陰影內,對著廊下一根房柱後輕聲說道,“宋教頭,您看如何?”

“他分析的沒錯,以如今楚王府的動向來看,那對父子是棄子而非‘鉤子’的可能性的確更大一些。”柱後人影一閃,來者正是宋略書,“如今朝中雲譎波詭,幾方勢力都在暗中角力,誰都沒有旁的心思去管那些細枝末節的旁事……這大概就是那對父子被丟出來之後無人照拂的原因。不過對我們來說,反倒是有了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破局之子,也未可知。”

“那是要把他們留在這裡,還是請陸舵主過來嚴加審問合適呢?”花鬱玫神色恭敬地小聲詢問道。

“大娘子尚未發話,你又多慮什麼?”宋略書搖了搖手中的鐵尺,示意花鬱玫不必過於介懷,“懷柔也是招,屈打也是招,如今看大娘子一力支持的態度,我們不妨也按兵不動,先看看那小子能有多大的本事,能撬出多少東西來……若是對方油鹽不進,我們再接手不遲。”

“我知道了,那我這就是安排今晚內外值夜盯梢的人手!”花鬱玫答應一聲,隨即便行禮告彆,自去操辦分內之事去了。宋略書站在原地望著慕容栩適才離開的方向,卻是有些神情恍惚——那種從容自信、侃侃而談的模樣,他似是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怎樣的具體記憶,喚醒了他剛才驚鴻一瞥般的即視感……兀自沉思了片刻,卻仍是毫無頭緒,腦內反倒是隱隱作痛起來。宋略書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鐵尺負於身後,轉身退回到廊下園林之中,倏忽間便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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