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南疆疑雲(70)

2020-03-05 作者: 翩竹
第119章 南疆疑雲(70)

玉羊正在納悶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身後的宋略書輕咳一聲,接著陸白猿講了一半的事件原委,繼續說道:“‘天行學案’一事兩年後,我們雖閉門謝客,深居簡出,卻不想仍被禍事尋上門來……那年臨近春闈,餘澤的學子卻無法參與鄉試,鄉人積怨,於是便有人暗中煽風點火,鼓動鄉民與學子上水寨來找昭兄討要說法賠償……如是哄鬨了三日,寨中昭家子弟與鄉民發生了衝突,雙方互有受傷……沒曾想當天夜裡,水寨便被人從後山潛入,暴民亂匪一把火燒光水寨,掠奪金銀,殺人無算……昭兄為了掩護我們撤離,便歿於那一片刀光火海之中……”

“事發當天,我們都在場,若說那場禍事便隻是鄉人所為,便是連青龍湖裡的魚鱉都不會相信……三更舉火,須臾間便燒遍了偌大的水寨;連接各處的浮橋舟筏悉數被毀;那些歹人的身法招式,個個都是練家出身……若沒有高人在暗中策劃,區區鄉勇毛賊,絕對奈何不了昭兄及族中武師……然而偏偏,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當時我和陸兄尚有一敵之力,而宗兄卻是完全不會武功,故而昭兄為了掩護我們撤退,將昭家代代相傳的秘籍祭器、族譜牌位與妻兒托付於我們,自己殿後阻敵,這才……”

“……當時天黑混亂,歹徒又人多勢眾,為了儘可能避人耳目,我們三個選擇分頭逃離:陸兄帶著一十六套鐧法秘籍往南方奔走;宗兄帶著昭家族譜與祭器牌位去了西邊;而我則帶著嫂嫂與侄兒北上避禍……誰知路上又遇橫禍,嫂嫂身染重疾,一病不起,於大限之際將侄兒托付於我……然而最終,我卻連他……連他也……”

宋略書說到傷懷之處,聲音再度哽咽,忍了好半天才將胸中那一口紊亂的氣息壓抑下去。見宋略書也說不下去了,陸白猿長歎一息,回到首座上坐下,頹然道:“因了青龍湖一夜落陷,事後我等又被人誣作凶徒內應,張榜通緝,我們便隻能儘快逃離……我沿途南下,一路雖也遇到了不少波折,但終歸是要比宋老弟幸運些……我沿著水路一直走到了揚州境內,一日在一處名為洪家莊的地界歇腳,見他們在招募船工,便改換姓名籍貫,報名入了夥。”

“……未曾想這洪家莊莊主洪伏蛟,竟是揚州至徐州地界最大的漕幫祖師。我因會些身手,不久之後便入了他的眼,被收為義子,主掌了震澤至京師運河一線的水路押運……後來漕幫中起了內訌,有人自立碼頭,與水匪勾結,一時劫燒了不少官商船隻,傷人無算。我跟著老祖師,配合朝廷水師一同參與了平叛,祖師於水戰中不慎亡故,我便被推舉成了新的祖師,又因協助朝廷剿匪有功,故而得了個水部司員外郎的閒職,如是便在揚州一帶站穩了腳跟,不必再受顛沛之苦……”

“……然而雖有執掌漕運之權,但這十九年來,每每思及青龍湖上火起的那一夜,便是心肺痛徹,輾轉難眠……十三年前,我尋獲了一直在浪跡天涯,尋找昭兄失蹤幼子的宋老弟,足足說解了一個月的工夫,才讓他同意暫留在我身邊,一邊利用漕幫勢力繼續尋找,一邊共商複仇大計……再後來,我們又結識了從西域歸國的碧鳶先生,同為天涯淪落人,頓時一拍即合,籌謀建立了地龍會——碧鳶先生訂立了會中種種章程法度;我散去大半家財,著意招攬了一些有著同樣淒涼身世的年輕人,扶為地龍會各地分會的第一批舵主,同時以漕幫為掩護,將分支沿著水路向昆吾四境推開,漸成規模;而宋老弟,則一心撲在鑽研昭家武功秘籍的鑽研上,足足花了七年工夫才得以大成,將昭家鐧法十六式化於鐵尺之中,這才成就了‘鐵尺衡天’的威名……”

“……自創立地龍會以來,我們這些個家破人亡、半截入土的糟老頭子們,才算找著了些正事可做:於昆吾北疆,我們暗中扶持失勢的前‘四聖’穆家,將生性耿直而忠烈的穆向炎推上玄王之位,以穩固北疆民心,同時伺機藉由每年的官市通商之際,從淪落的故國三州偷運回些許昆吾遺民……於京師及東境範圍,我們則一手調查十九年前的血案,一手收集曾文觀及其生徒族親擾亂綱紀、為禍鄉裡的證據;至於西邊,原本我們並沒打算早作籌謀,但六年前的天下會,宋老弟鐧法初成,便耐不住性子想找人試試身手……東邊北邊都作了安排,不好生亂,南疆又是明載物那個老狐狸坐鎮,也不便妄動,如是便選了西邊……不曾想卻恰好撞上了景賢侄你出山。待我得到消息趕去京師時,他已險些鑄成大錯……這的確是我等的不是,還望景賢侄海涵!”

說到這裡,陸白猿從容起身,朝著景玗便是端端正正地一躬到底,宋略書卻不動彈,仍舊端坐在椅子上,甚至不屑地甩出一聲“哼”氣聲來。景玗見陸白猿道歉,忙不迭也起身還禮,表示先前之事,既往不咎。陸白猿禮畢,轉頭瞧了一眼玉羊,繼續說道:

“七年以前,碧鳶先生在一次北疆營救遺民的行動中不幸身故,如此我們便扶了大娘子作為門主,仍舊是在暗中施行朝廷與江湖兼顧不到的匡義之事……三年以前,南疆開始出現大批流民拋荒,我們也便將目光轉向了南邊……於是就在一年多以前,我們在西南境交界的一處名叫‘應家莊’的小村莊裡,打聽到了隱匿多年的宗延年的下落!”

此話一出,屋內眾人的眼光再次聚焦到了玉羊身上。玉羊雖然完全聽不明白陸白猿在講些什麼,但卻敏銳地從“應家莊”三個字上察覺到或與自己有關,也隱約感覺到,陸白猿所講述的故事走向,似乎與自己預料的有些不大一樣……

見玉羊仍舊低著頭悶不吭聲,陸白猿也不催促,接著話頭繼續講述道:“尋訪到宗兄本人的是我的親傳弟子,但當時宗兄內人抱恙,不便立即動身前往揚州,與我們彙合,於是便委托我那徒弟捎了封信來:信中簡要講述了他帶著昭家祭器西逃之後,流落到應家莊內,被老莊主招贅為婿,與妻子育有一女,名下亦有些酒家飯莊之類的祖產……並相約待妻子康複之後,便要東來與我們重逢,共商重振天行學派、為當年學案昭雪之事……”

“我們當時因受阻於南疆屯田一案,同時又忙於籌謀天下會上的布置,故而也難以抽身,前去接應宗兄一家東來……未曾想還沒等我們重新建立聯係,應家莊便因為遭到流民衝擊,宗兄不得不帶領家眷倉促西逃……再後來的事情,想必你們都知道了……”

陸白猿說完便深深地看了玉羊一眼,拈著胡須不再說話。玉羊低著頭瞪大了雙眼,腦中無數念頭正在天人交戰:這話是什麼意思?應家莊?招贅?是說這個什麼宗兄就是我爹……不是,是他們以為那是我爹?怎麼這麼巧?我剛穿越到西邊的瀑布裡,那裡就正好有姓應的一家子被劫了?難不成那個如今不知身在何處的應小姐才是這個世界線劇情的正主?還是說原本應該是走魂穿的結果一不小心給穿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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