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洲回過神來，朝二人一禮，淡淡地道：“微臣見過王爺，王妃。”
李明殊麵色倒是尋常，隻是一雙黑眸中卻隱隱有些波瀾起伏，“柳大人如今做了丞相，想來要比曾經忙不少吧？”
柳元洲點點頭，“多謝王爺掛懷，政治事家事，微臣都是一心一意，所以也不覺有它。”
李明殊笑著點點頭，“既是如此，那本王便放心了。”
兩人之間雖隻是寒暄客套，可楊青音卻覺到兩人之間仿佛暗流湧動似得，她不由側頭看向柳元洲，“你與三王爺這是怎麼了？”
“無甚大事，娘子彆擔心。”
楊青音疑惑地道：“當真？”
“嗯。”柳元洲應了一聲，扶著她的手臂便朝內宮走去。
越是靠近那靈犀殿，楊青音便越是緊張，到了殿門時，已然見到高德全等在那裡。
他給二人行了個禮，微微低頭，恭恭敬敬地道：“陛下吩咐了，不得惹那位貴主過於傷感，否則大人和夫人日後便不能再見那位貴主了。”
楊青音雖有些厭惡這話，可‘人在屋簷下’又‘不得不低頭’。
她無奈，也隻能答應。
兩人由宮女引入殿中時，便見一位身著月華白衣的女子側臥在小塌上，那塌桌上還放置著許多色彩繽紛的小布片。
她似沒有覺察到旁人的靠近，自顧自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聲音綿長清冷，讓人聽了心曠神怡。
楊青音見到這一幕，眼中酸澀難忍，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竟不知如何開口。
“貴主，他們來了。”一側的侍女低聲提醒，冰盼這才回過神來，手上動作一頓，豁然轉頭看向楊青音。
四目相對之際，楊青音眼中的淚便奪眶而出，看著那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臉，大步上前站在了她的身側，“娘……”
她哽咽地叫了一聲又一聲，冰盼愣了好半晌，才上下打量她一眼，笑中帶淚，“誒，好孩子，我的孩子……”
兩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起來，一側的柳元洲忙上前安撫。
隻待將楊青音哄好了之後，才同冰盼正式請了個安，“小婿柳元洲，拜見嶽母。”
“好，好，快起來……”
冰盼將楊青音拉坐在自己的身邊，目光落向她那如鍋在懷的肚子時，又疑惑地看了眼柳元洲，“你也是皇女一族之人？”
柳元洲臉色一僵，楊青音忙解釋道：“娘，元洲他是中原人，隻是這孩子，我們想能多保一刻，便多保一刻……”
冰盼苦澀一笑，這才點點頭，抬手覆上了她的小腹，輕碰了一下，喃喃道：“是了，那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怎能這般容易便割舍呢？”
楊青音聽了心酸，知道她當年為了保下自己十分不易，卻也不由湊近了她低聲問道：“娘，您如今還恨陛下麼？”
冰盼一頓，看向她的神色也是一冷，“好端端的，莫要提起此人掃興。”
楊青音不由點頭，她不肖再問，已然能從她的眼裡看出她延綿的恨意。
柳元洲看了眼身側一直盯著他們的幾個侍從，突然開口道：“貴主母女初時相見，自然是有許多體己的話說的，你們隨本官出去吧。”
幾人原是按著皇上的命令在這看著，可如今柳元洲已然開口了，他們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得按著他的命令同他下去了。
眾人退去後，冰盼這才露出滿眼的厭惡之色，一字一句地道：“我日日都想殺了他，為你父親報仇。”
她這般痛苦，楊青音自然是可以想見，可是如今既已到了這般地步，他們自然也不能貿然行事。
思及此，楊青音便開口勸阻道：“娘，此時還需得從長計議，您千萬不能衝動。”
冰盼點點頭，精致的眉眼之間自有一股倦怠。她抬眼看了看這四周的金雕玉器，又不由看向遠處的冰冷宮牆，有些哽咽地道：“十幾年了，我曾不見天日，也一日一日這般忍了過來，隻因他從前常常去見你，將你的畫像帶給我，我才能忍辱負重這般久，可如今看你安然無恙，還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竟突然覺得自己的恨，似乎沒那麼重了，往事也需釋懷了……”
她一說這話，楊青音心裡突然生出一抹不好的預感，“娘，您……”
“你放心，你的孩子還未出世，我自然不能就這麼撒手而去。”她輕輕一笑，想到方才的柳元洲，不免又問了一句，“我瞧著那後生生得倒是俊美，如何？他對你可好？”
“娘親放心，夫君對我是極好的，要是沒有他，我也不會這麼快就見到您。”
“如此便好，如此我便安心了……”
……
楊青音從靈犀店出來後，便見柳元洲這負手看著遠處。
他微微仰著頭，似是看雲，又像是在看天邊絢麗的煙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楊青音扶著肚子，上前喚了他一聲，柳元洲回身看她，清俊的麵容已然染上了一抹漂亮的顏色。
“你在看什麼？”
楊青音扶著他的手，仰頭看著天空。
“我並未看什麼，我隻是在想咱們孩子的名諱，如今你已然六個月了，應該仔細想了。”他話音一落，突然半蹲在她的麵前，楊青音嚇了一跳，剛要說話，卻聽柳元洲側頭貼在她的小腹處，輕聲道：“還不知是個男娃娃還是女娃娃呢，所以要想兩個名字才好，不過那一日，穩婆同我說，咱們的孩子像是個男胎……”
楊青音看他一副孩子模樣，又心酸又覺得好笑。
隻是墨魂沒死，他的警告如今還猶在耳畔。她珍惜同他在一起的日子，可是孩子出世之後呢？當真要讓她忍受母子分離之苦麼？
自上次之後，墨魂已許久未曾出現過了，安胎藥都是玲瓏替自己調製。
他若是放棄了倒還好，可他若是繼續這般無休無止的糾纏，到底應該如何……
想到這裡，楊青音的腦中不禁閃過一人，她猛地握緊了柳元洲的手，急道：“回府，咱們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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