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這邊的動靜,小小的茶鋪已經圍了不少人。
圍觀的行人聽得少女的冷言冷語,很快在腦子裡腦補出來一些有的沒的,頓時都覺得有些森寒。
旁邊有人出了聲,冷嗤道:“你兒子做出這種事來,受害人明明是你孫女。你教出這種禽獸不如的兒子來不好好反省自身,反而還怪罪你的孫女不該告官,拿她死去的父親來戳她的肺管子。也怪不得,有這樣黑白混淆不分事理的爹娘,才能生出那等豬狗不如的兒子來。”
不少看熱鬨的行人都叫起好來。
“罵得對!”
“沒錯!豬狗不如!”
這話說得又狠又毒,卻是句句都在幫著阮明姿。阮明姿愣了下,順著聲音望去,卻見是燕黛君的哥哥燕子嶽。
她有些小小的意外,卻還是承了他這份情,見他正好也望過來,認認真真小聲道了聲謝。
燕子嶽看上去有些意外,高大的男人不由得露出個笑來。
阮老頭這向來要臉的,被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這麼罵,一張滿是溝壑的老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趙婆子反而比先前那瘋癲的模樣稍稍緩了些,她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你們知道個屁,罵罵罵的,亂罵!那死丫頭命硬,礙我這個當長輩的,當初生她的時候就應該把她溺死在尿桶裡!我生了善心讓她多活這幾年,已經夠慈愛了!給她找的那個陰親也是個富庶的人家,家裡頭保證年節都燒供奉的,多好,多有福氣!咋了,還委屈她了?!”
說著,狠狠的瞪向阮明妍。
小孩子向來都怕凶神惡煞的大人,阮明妍小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往阮明姿身邊挨了挨。阮明姿心裡仿佛燒著一團火,她擋在妹妹身前,冷笑道:“奶奶既然覺得年節都燒供奉就是好親事?對了,除了我妹妹,二叔家的玉冬也是那個時辰生的,怎麼不把這門親事給她?……說白了,不就是看我們父母雙亡,欺負我們無依無靠唄。我跟妹妹都已經兩個人單分出去了,你們還不放過我們,還要硬塞給我們這樣的‘福氣’!你要真覺得這是福氣,那你給玉冬去!”
阮安強原本還想說幾句什麼都是一家人的話,一聽阮明姿把炮火對準他家玉冬,立即火了:“咋說話呢!空口白牙攀扯我家玉冬!”
阮明姿似笑非笑的,眉宇間的森冷就沒散過:“哦,原來二叔也知道這是樁不好的事,還怪我亂攀扯!”她怒火更熾,“說白了不就欺負我妹妹沒人護著,覺得可以任你們糟踐嗎!我告訴你們,死了這條心,門都沒有!這次阮安貴敢賣了我妹妹去跟人結陰親,下次說不定就敢把我們姐妹倆都賣到窯子裡去!想讓我去衙門說好話?那還不如直接殺我跟我妹妹。”
少女原本清甜的聲音籠上一層怒火,感染力極強,像是直直的刺進了人們的心裡。
不少人都被感染了情緒,帶著怒意望向趙婆子一行人。
“也太過分了!倆小姑娘沒了爹娘,還被親人這麼糟踐!”
“哎可憐見的,生得多好的倆閨女啊,這些當人長輩的,真是不做人!”
趙婆子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阮老頭臊的滿臉通紅重重的拉了下趙婆子的胳膊,低喝:“行了!”
他覺得一輩子的老臉,都要丟在這兒了!
相較之下,老三也算是自作自受。他雖然覺得不就是一個啞巴孫女,賣了結了陰親也沒啥,但老三既然要做,就把這事給做圓了,露了破綻讓人逮住了,也算他倒黴!
阮老頭心下也惱了。
當然心裡更惱的還是阮明姿。
他覺得這簡直就是他老阮家一輩子的恥辱。
阮明姿冷言冷語的把趙婆子幾人罵了一頓,嚴山就在後頭聽著,雖然沒說啥,心裡其實也覺得阮明姿說的對。
他娶的這個婆娘,這一大家子,眼下看來好歹還是有個明白人的。
趙婆子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饒是不要臉皮如她,也被周圍行人的指指點點搞得麵紅耳赤的,她隻能越發恨恨剮了一眼阮明姿,一雙渾濁的老眼卻看向衙差,懇求道:“差爺,我兒子年紀小,不懂事,就一時糊塗……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啊……”
衙差“嘖”了一聲,“大娘,你兒子都二十了,還年紀小呢!我們當差的也不管他是一時糊塗還是兩時糊塗,他犯了法就得給他定罪。你求你孫女也沒用,你兒子都畫押了,這罪已經定了,就等文書下來,就去流放三千裡了。”
衙差義正言辭的說完,又朝阮明姿拱手笑了笑,“阮姑娘,要是沒事了,我們就先去彆處巡街了。回見。”
阮明姿謝過了這兩個衙差,看著這倆衙差大步離開,神色依舊有些森冷。
這一幕落在趙婆子他們眼裡卻是不得了,趙婆子緊緊抓著胸前的衣服,喘著粗氣,心裡隻念叨,怪不得,怪不得!這小賤人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跟衙差搭上了!
衙差走了,行人也散去不少,阮老頭見著人不多了,總算是憋著一口氣問了一句:“不管咋著,你三叔都是你爹的親弟弟。看你跟那差爺挺熟的樣子,你就真的不能替你三叔說說話?”
阮明姿嘴角翹了翹,但眉眼間除了森冷沒有半點笑意,“做夢,想都彆想。”
她看著趙婆子那副麵色發紫喘不上氣來的模樣,頓了頓,唇角的笑意倒是越發深了些,輕描淡寫的繼續道,“對了,也不知道你們曉得不,因著一開始我那好三叔花言巧語狡辯,藐視公堂,縣太爺讓人打了他三十大板子……呀,那打的叫一個血肉模糊啊,整個人後背就沒有一塊好肉,全是爛的,可太慘了。聽說後麵等他傷稍微好一些著,還要繼續打一百棍,也不知道能不能扛過去,要是抗不過去,後麵倒也不用再流放了,爺爺奶奶直接去衙門領屍體就是了……”
嘭!
趙婆子死死摳著衣裳領子,倒在了地上,雙腳不住的亂蹬著,顯然是喘不過氣來了,臉色青紫得瘮人極了。
阮老頭急著駭叫了聲“老婆子”,急忙去扶人,一片兵荒馬亂。
阮明姿翹著唇,站在那靜靜的看著。
結陰親那事,趙婆子顯然是知情並參與其中的,因著阮安貴把事情都攬了去,趙婆子算是逃過了一劫。
可蒼天有輪回,睜眼饒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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