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掌櫃的.........”
小二看著青衣客官的背影,臉色煞白煞白。
哪怕見了鬼,也不至於露出這麼驚恐的表情,因為鬼從沒見過,而今天,他看見一個一口悶了小半斤砒霜的瘋子。
“快,快去請金針館的大夫.........”
掌櫃的尖叫道,他旋即啞然,道:“不對,快抓住他催吐!”
兩人奔出鋪子,左顧右盼,發現那位青衣客人已經消失在漫漫人流裡。
............
不醉居,雍州城最好的酒樓之一。
堂食,人均消費半錢銀子。雅間,人均消費兩錢銀子。若是住店,上好的廂房,一晚三錢銀子。
慕南梔和許七安慢悠悠的走了許久,沿途又找人問了幾次路,總算抵達居酒樓外。
門口迎來送往的店小二,見兩人向酒樓靠攏,立刻會意的上前,點頭哈腰:
“兩位客觀,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
許七安把馬韁遞給店小二,摘下水囊,倒出混合砒霜的白濁之水,輕輕抹在馬鞍上。。
過程中,他的手掌變成了青黑色,抹完,抬起手,掌心血肉恢複如初。
毒蠱的能力,結合周圍的環境和材料,製造出特殊的毒素。
許七安利用砒霜,製造出一種慢性毒藥塗抹在馬鞍上,隻要有人敢騎小母馬,凝固在馬鞍上的毒素就會隨著體溫慢慢蒸發,穿透褲子滲透皮膚,再從皮膚滲透血管。
最多一刻鐘就會死亡,神仙難救。
店小二知識有限,看不透其中玄機,僅是茫然一下,而後就看見青衣客官拋來一粒碎銀,道:
“我這匹馬,要喂精飼料。豆子、麥、玉米、鹽巴、雞蛋、蜂漿,這些東西缺一不可,待會兒我會來檢查,你若敢偷工減料,老子剝了你的皮。”
許白嫖身上的殺氣和戾氣絲毫不缺,橫眉立目時,極具壓迫力。
店小二捏著分量十足的碎銀,又驚喜又害怕,道:“客官放心,放心,小的一定把您的愛馬照顧好。”
當即牽著馬去了後院。
“走江湖,就要有江湖氣,在外頭裝出一副溫良恭儉讓? 隻會讓人覺得你是肥羊? 誰都來宰你一刀。”
許七安笑著向大奉第一美人解釋。
江湖和廟堂是不同的世界,在京城,應該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處處講究情麵和資曆。
但江湖不同,江湖魚龍混雜,少年意氣,時而還要刀光劍影,就得表現出凶悍戾氣,這樣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進去了酒樓大堂,許七安帶著慕南梔走向櫃台,沿途,聽見不遠處的食客談論:
“聽說有人在城外南邊三十裡的荒山裡,發現一座大墓。進去十幾人,再也沒出來。”
“聽說公孫世家的人也派人下過墓,全折損在裡頭了。現在外頭都在傳,裡麵有罕見的大寶貝,要不然,怎麼會那麼凶險呢。”
“是公孫家故意放出的謠言吧,想讓江湖散人去當馬前卒。”
“並不是,越危險的墓,寶貝越多,要是隻有幾個歪瓜裂棗的陪葬品,誰會花大心血設機關?”
“有道理哦。”
“公孫世家最近在雍州城廣招豪傑,最好是精通風水機關的能人義士,可惜我隻是個武夫,實力有限,不然也去摻和摻和。”
慕南梔聽的臉色微變。
許七安皺了皺眉。
雍州城外的地宮被發現了?嗯,當初神殊和古屍交手鬨的動靜挺大,那片山脈出現一定程度的坍塌,事後引來好事者探索屬於正常........
以神殊的位格,短短半年而已,古屍應該還沒有脫困,希望沒有脫困,不然我這趟來雍州就白廢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走向櫃台,道:“開兩間上好的廂房,緊鄰的。”
旁邊的慕南梔連忙說:“不,不開兩間,一間就夠了.........”
她聲音越來越小,有些窘迫的低下頭。
她慫了........許七安看了眼王妃,對於和大奉第一美人同房這件事,他並不欣喜,反而皺了皺眉。
首先,情蠱的副作用會讓宿主時刻有著繁衍後代的衝動,許七安怕控製不住自己。
其次,暗蠱的副作用是宿主喜歡往陰暗潮濕的地方鑽,且每天必須有兩個時辰不被人發現的私人空間。
王妃的靈蘊要到三品巔峰才能“采摘”,蠱蟲的副作用無法滿足,會影響七絕蠱的發育,從而影響我的修為.........
許七安心裡歎息一聲:果然,女人隻會影響我的拔劍速度!
於是問掌櫃的要了一間價格高達一兩銀子的上好廂房。
掌櫃收了銀兩,熱絡殷勤的姿態成倍增加,親自領著兩位貴客上樓。
房間在走廊儘頭,推窗可以看見主乾道熱鬨的景象,慕南梔很喜歡,許七安卻隻覺得吵鬨。
不愧是雍州城最昂貴的酒樓之一,不愧是酒樓撐臉麵的廂房,書案是黃花梨木製,桌上擺著文房四寶。
慕南梔進了房間,便四處張望,審視,嘖嘖道:
“掛的都是名畫,不過全是贗品,沒有一幅是真跡。”
其中有一幅《酒廬焚香記》的真品,就在鎮北王府,掛在她的書房裡。
“這塊端硯不錯。”
她又走到書案邊,把玩著一方青花端硯,硯台的青花紋路如墨汁暈染,慕南梔遺憾道:
“質地精細,卻不夠潤,上品,但稱不上極品。”
它再潤,有你潤嗎........許七安心裡吐槽。
她把房間裡的擺設,筆墨紙硯、古董字畫、家具等等,逐一點評過去。
掌櫃的目瞪口呆,直呼內行:“姑娘真是行家啊。”
一下子就收起了心裡的些許輕視,這對相貌平平的男女,應該是出身貴胄大族,非鐘鳴鼎食,養不出這等品味和眼界。
全程聽天書一般的許七安,把掌櫃拉到桌邊,笑道:“叨嘮掌櫃片刻。”
“客氣客氣。”掌櫃的態度變的極好。
許七安問道:“方才聽堂內有人說南邊深山發現大墓?”
掌櫃的頷首道:“是有這麼回事,也不知真假。據說死了許多人。那片山現在被公孫世家占了。”
許七安喝了口茶,沉吟道:“公孫世家?掌櫃的,這雍州城,有那些上得台麵的江湖勢力?”
雖然來過一次雍州,但對於當地幫派的情況,他確實不太清楚。
在打更人眼裡,也就劍州武林盟這樣的大勢力可以入眼,其餘的,都是垃圾。
當然,這並不能說明江湖幫派勢力不強,隻是打更人畢竟隸屬於朝廷,對江湖幫派有著天生的優越感。
掌櫃的張開就來,不需要沉吟思考:
“雍州城附近,勢力最大的是往北十八裡外的公孫山莊、往東二十裡外彎龍河的龍神堡,依附這兩個大勢力的幫派有.........
“至於雍州下轄的郡縣,在下就不知了。”
雍州是大奉十三洲之一,雍州城下轄有幾十個郡縣州,其中有多少幫派,大概隻有經過官府統計才能知曉。
龍神堡和公孫世家這樣的大勢力,大本營通常都不會在城內,官府不會允許。
慕南梔蹙眉道:“雍州官府不管大墓的事?”
掌櫃的笑道:“為什麼要管?這又不是洪水蝗災的,官府才懶得管。至於死人,死的都是江湖人,不是平民百姓。就算是平民百姓,你不報官,官府也懶得搭理,是吧。
“再說,公孫世家和雍州布政使有些交情,這才能把那片山給“圈”起來。”
“掌櫃說的有道理。”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
許七安從掌櫃那裡了解到,這個季節,湖蟹正肥,城外的楊白湖是雍州城附近吃蟹聖地。
沒到這個時候,城中的富戶、宦官,以及江湖豪俠們,就會租船遊湖,享用肥美的湖蟹。
聽的慕南梔雙眼放光。
閒聊幾句後,掌櫃戀戀不舍的告辭。
.............
許七安關上門,反身走到屏風後,把浴桶挪到一旁,掏出地書碎片,傾倒出一口缸,缸中淤泥淺淺,水質略顯渾濁,一根暗金色的蓮藕躺在水缸底。
半截身子露出淤泥,半截則藏在淤泥下。
他這趟遊曆江湖,帶著王妃,有兩個目的:
一,一路遊曆至劍州,把蓮藕交給武林盟老匹夫,兌現承諾。
但蓮藕還沒成熟,索性就把人和藕一起帶上,想來等他遊曆到劍州時,九色蓮藕應該成熟了。
二,他想試著尋找一些毒性猛烈的植物,交給花神來培育,以壯大毒蠱。
這樣的話,慕南梔就一定要帶在身邊。
“呼........”
許七安吐出一口氣,以力蠱現在的氣力,抬一口大水缸還是有些吃力的,還是得多吃東西。
還好我離京了,不然家裡多了三個吃貨,嬸嬸要心疼的哭出聲.........他心裡腹誹著,坐在黃花梨書案邊,思考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龍氣散落各地,沒有雷達這種東西,想要找出龍氣宿主,隻有通過兩個方麵:一,強大的情報網。龍氣宿主短期內不會有異常,但時間一久,立刻鋒芒畢露。不會一直寂寂無名。
“二,靠龍氣和氣運的聚合效應,也許我不用刻意尋找,遊曆到某一處時,就能碰到。而隻要龍氣宿主離我不超過百米,我就能通過地書感應到它,我本身就相當於一個範圍隻有一百米的小雷達。
“神殊的殘軀暫時沒有消息,但九尾天狐肯定有線索,隻要等著她來找我便成。現在最重要的是收集招魂鐘的材料。”
招魂鐘的材料裡,有兩件材料是千年古屍的指甲和毒液,許七安恰好認識一位古屍,因此把第一站選在雍州城。
“隻要神殊的封印沒有減弱,我就有把握不讓古屍發現我的真實狀態。嗯,修行方麵也要加把勁,七絕蠱的七種能力中,毒蠱最容易培養,隻要有源源不絕的劇毒之物,就能立竿見影的成長。
“其次是力蠱,隻要不停的吃,不停的打熬體魄,它也能迅速成長,而我雖然修為被封印,但體魄是三品體魄,打熬這個階段可以忽略,直接開吃就好。
“天蠱是七絕蠱的根基,本身開發到極高深層次,暫時不需要管。暗蠱隻要保持每天兩時辰的“躲藏”,就能穩步成長,或許還缺戰鬥.........這點沒試過,有機會可以嘗試。
“屍蠱需要吞噬屍氣,這趟來雍州,培養屍蠱也是目的之一。情蠱和心蠱,暫時壓一壓,不培養。
“我不想走江湖,走著走著,變成一個采花賊。而且有一個大奉第一美人在身邊,不壓製情蠱的話,總有一天擦槍走火。
“心蠱是同樣的道理,我雖然騎小母馬,但我不能真的騎它。”
時間還早,臨午膳還有段時間,許七安坐在案邊,小口小口抿著砒霜兌水,像抿酒一樣。
愛乾淨的王妃給自己打了一盆水,梳洗,然後坐在梳妝台前,給自己梳了一個漂亮的婦人發髻,抹上唇脂和腮紅,彆說,搭配她的氣質,硬生生把顏值拉高了幾分。
從姿色平庸,變成了還能看一看。
“晚上我睡床,你打地鋪。”
坐在梳妝台前的王妃,見他隻是淡淡瞅一眼自己,就毫不留戀的挪開目光,頓時柳眉倒豎。
“也可以你睡床,我睡你身上。”
許七安沒好氣道。
王妃“啐”了一聲,似乎早已習慣他的口花花,沒當一回事。
她起身走到屏風後,把手伸入水缸裡,百無聊賴的撥弄水花。
水中氤氳著靈氣。
臨近中午,許七安把水缸收回地書碎片,通過不醉居的關係,定到了樓船的餐位,這個點,如果是散人的話,彆說是在樓船定餐位,小舟小船都沒了。
好在不醉居身為大酒樓,有渠道和關係,能滿足客人吃蟹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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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白湖,水光瀲灩,湖邊種植著成片的楊柳樹,枝條光禿禿不見綠意。
深秋季節,湖風吹來,夾雜著寒意。
一艘掛著“王記魚坊”的樓船飄蕩在湖中,慕南梔披著狐裘大氅,坐在臨窗的桌邊,桌上擺著小泥灶,溫著黃酒,既溫酒又暖人。
幾碟小菜,二十隻肥美的打河蟹。
“醋的味道不錯,可惜醬料太少,嗯,不過這凸顯出了河蟹的肥美。”
許七安嘴裡咬著彈牙的蟹膏,心滿意足的頷首。
在他的食譜裡,湖蟹能排前十,當然,蟹也分類型,母蟹的話排不進前十,唯有公蟹才行。
“蟹黃和蟹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相比起來,彈壓的蟹膏更香醇更美味,蟹黃終究差一些,所以我不怎麼愛吃母蟹,但對公蟹就沒有抵抗力..........”
許七安提起小泥灶上得酒壺,給王妃倒了一杯溫酒。
“吃個蟹也能吃出尊卑?”
慕南梔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抿了一口小酒,臉蛋紅撲撲,身子暖洋洋,她把目光望向湖外,忽然低聲道:
“看,那是公孫世家的船?”
許七安扭頭,從窗外望去,果見一艘兩層大船破浪而來,掛著“公孫”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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