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比試結束後,眾學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熱議今日的盛況。
與此同時,書院內,一眾老師、官員、家主等卻在評選今日的作品。
若說佳句,不少試卷上都有幾句,若論傳世名句,隻有馮雁的試卷上才有。
以“誌”為主體的詩句,在曆史上實在太多了。
能記住的,當然是傳承多年的絕句。
書院中,一堆人看著馮雁的詩句,目瞪口呆。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多麼精辟的詩句,項羽之所以功敗垂成,正因其人非大丈夫,能屈能伸。”郡丞柳憑點評道。
柳傑點頭應道:“郡丞大人說的正是,其愛慕虛榮、死要麵子。當時若能暫避韓信之鋒芒,未必不能重整旗鼓。”
“是啊,想當年韓信可忍胯下之辱,為何項羽不能麵見江東父老?不過其所為,不失英雄本色,堪稱剛烈也!”郡守裴珪也感歎道。
聽到此話,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薛強有所動容。
“韓信可忍胯下之辱,難道這句詩詞是給我看的?讓我也忍耐三分?”薛強皺眉沉思。
薛家那名長者此時也長歎道:“馮雁此人雖說鋒芒過甚、膽大包天,但確實才絕過人,整首詩幾乎字字珠璣,句句經典,可謂傳世之名句也!”
“哈哈,連薛老大人也感慨起來了。不過,確如薛老大人所言,幾乎每一句都堪稱名句,可流傳千古!尤其那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令人歎服其氣節。”院長柳傑慨歎道,不過在得知馮雁將薛家的兵卒打得死傷,暗中也為這些京師官員捏著一把汗。
“將相本無帥,男兒當自強!好詩啊!為何句句都如此精妙?難道是文曲星下凡?”裴珪作為太守,少了往日的矜持,連聲稱讚。
“此詩非常獨特,有四言、五言、七言,甚至還有十言,真是不拘一格,獨辟蹊徑。”
“對!普通人循規蹈矩,但這位馮少監卻天馬行空,真乃奇人也!”田曹掾史呂正也感慨著。
“記得在接詩中,其“吟罷清風起,荷香滿四鄰”亦為經典,相比前幾句更有韻味,令人腦中浮現出一副圖畫。”
“對!那句“思緒穿萬邦,提筆繪山河”亦為大氣!”
“哎!難道我河東學子,竟無一人可比?”薛強此刻神情複雜地說著。
柳傑看了看薛強笑道:“薛家主不必氣餒,呂惑之日落首山暮,青荷承月暉;裴慬之蒼蒼竹林翠,嫋嫋炊煙起;柳言之風來香滿袖,露滴葉盈衣等均為上乘之作!”
“沒錯,我河東兒郎自幼好學,比他郡之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隻不過像馮少監此般,極為罕見罷了。”一名年長評委也勸解道。
天色已晚,眾人毫無倦意,依然熱議著詩句。
院長柳傑找了個機會,單獨對家主薛強勸道:
“薛家主,你手下士卒與馮少監的衝突,我也聽聞了。他們傷人不對,但畢竟是京師官員,此事宜上報朝廷做主啊。”
柳傑眼神滿是惜才之意,薛強當然看得出,默默搖頭不予回複。
郡丞柳憑也找了個機會勸說,“薛家主,關於鬥毆一事我今日才得知,不知薛家主意欲何為?”
薛強聽到此話,微微頷首,並未明確作答,柳憑見狀,隻得無奈搖頭。
直至深夜,這些詩詞才評選出來,看著眾人共議的結果,薛強滿臉苦笑。
次日,休息一天,薛家人全都聚攏一起。
“家主,殺……我士卒,此……此仇不得不報!我已派了軍中好手參加武鬥,定……定斬馮獠!”曾被揍的薛槐一臉怒氣道,說話間漏著風,看來上次下巴脫臼,沒好利索。
最近幾日的風頭都被京師來的人搶了,薛家不少人對此頗為惱怒,薛家子弟在文鬥中,幾乎沒有一個人出彩。
一旁的河東郡都尉薛盛,點了點頭也說道:“對!不報此仇,如何在河東立足?”
聽著這些話語,薛強皺著眉頭陰晴不定……
文爭武鬥,文爭乃詩詞書畫,武鬥乃刀槍箭矢。
一日後,馮雁等人被帶到另一處寬敞的府衙。
正是河東郡郡尉營操練場。
軍營操練場,兵器鎧甲馬匹等當然樣樣俱全,並且有比武專用的擂台。
參加過詩詞文章的學子,有極少數參加了武鬥,大部分為原先報名的尚武之人,人數達二百餘,比文采比試的人多出整整一倍。
分彆為射箭、徒手、兵器、馬戰。
兵器非真實兵器,乃木製兵器,以防損傷。
射箭比賽很簡單,一人射十箭,以中靶多者評分,如果均射中靶子,以最靠近靶心為優。
靶場可容十人一起射箭,共分二十餘組,八十步射程。
馮雁看了看四周,原先文采比試的評委一個不見,全換作將領模樣的人。而薛盛作為郡尉,自然也在其中。其中幾個評委有意無意的看向馮雁,眼神不善。
軍營中,也有跟隨薛槐、薛盛去過本地少府作坊的士卒,同樣不懷好意。
麴瞻見到這些士卒,有些害怕地躲在馮雁身後,自己人再厲害也架不住對方人多啊。
“我靠!這不是進入狼群了?”左騰扯著脖子怒氣道。
郭賴子等侍衛暗暗握緊了兵器,警惕地觀察著四周,而那些隨行的少府官員則是哀聲一片。
“咻咻咻……”箭矢聲不斷傳來,圍觀人群接連叫好。
本郡好武之人,大族子弟以及豢養的武士家將都參加了比試,而且參加之人皆為其中佼佼者,射術當然也不差,不少人射中靶心,引得人群誇讚。
昨日馮雁等人自然會在工坊練習,手感甚好。
左騰及十八侍衛齊齊看向馮雁,心想,射箭水平,老大你最高,你上唄。
馮雁好笑一聲,聳了聳肩,大步走向靶場。
掂了掂分量,馮雁討要了一把拉力更強的弓,這才與其餘九人站在一起。
遠程武器一直是馮雁的保命法寶,這年代,弩箭已經普及,射程更遠,命中率更高,但是裝填速度遠不及弓箭而且笨重不易攜帶。
站定位置,馮雁凝神靜氣,“嗖!”的一聲,箭矢呼嘯而出,“噗!”射在靶心半寸的位置。略微調整後,繼續射出,“噗噗噗……”接連射在靶心位置。
十箭,九箭靶心。
“嘩……”
“嘶……”
圍觀之人倒吸一口涼氣,此等箭法,堪稱神箭手!
更有不少人頓時如炸鍋一般大聲喧嘩開來,即便軍中好手也達不到十箭九中靶心的成績。
“不會吧!這位少監大人如此神技!”
“奇哉!奇哉!一名文官竟有此般射術!”
“你個八五孫,射箭也如此厲害!”薛家不少士卒鬱悶地叫罵出聲。
“嘿嘿,師傅太牛了!”麴瞻高興的手舞足蹈,眾侍衛也得意地掃向四周。至於隨行的文官更是差點驚掉下巴,雖然在長安太學院聽說過少監大人的射術,可這次是親眼所見,感覺完全不同。
到了下午,二十餘組全部比試完成,馮雁不出意外奪得第一。
這種比試根本無法作弊,因為箭靶就在那裡放著,成績顯而易見。
次日,在一片驚歎聲中,馮雁又走向了擂台,這次是徒手比鬥。
因為人多的原因,比鬥實行單局淘汰賽,而且也是分五個擂台比試。相當於二百餘人比鬥一局進百,再比一局進五十,依次晉級。
在這裡,徒手比鬥根本不會抽簽什麼的,直接開乾,各評委隨意指向兩人便上擂台。
在有心人的編排下,馮雁第一局就碰到一個壯漢。不過隻用了一拳,馮雁用極快的速度打在對方下巴處,對方立即昏厥過去。
“這小子不講武德啊!偷襲算什麼本事!”不少人紛紛嗤鼻。
左騰聽到這些閒言碎語,眼睛一瞪怒道:“去他大爺的滾犢子!一看就是沒上過戰陣的人,兩軍相對,打贏才是道理!”
“胖哥說得對,一切看結果!”麴瞻深以為然。
侍衛田娃嘻嘻一笑說道:“咱寨主是不想浪費時間,如果慢慢打,恐怕那壯漢絕不是昏厥,而是傷殘。”
“哈哈,可不是咧,打的好看有球用!”侍衛溫二牛附和道。
徒手搏鬥,其實也就是一刻鐘的事情,勝負立判。
但是極耗體力。
一個人空手揮拳幾十次,定會氣喘籲籲,何況是真實打鬥。
所以,馮雁在接下來的比試,都是力求快速擊倒對手。
武俠小說中,什麼降龍十八掌、化骨綿掌,那是不存在的,古代人的搏擊技巧遠不如後世。泰拳、巴西柔術、以色列馬伽術、mma綜合格鬥、軍體格鬥術等,絕對吊打古代武術。
這些年,馮雁憑借記憶苦練數載,加之不斷實戰,水平自然不低。
後麵三輪比試,雖然薛家的人儘遣好手上場,但馮雁還是憑借“古怪”、“刁鑽”的技法擊敗對手。
第三日,十進五的比鬥中,馮雁遇見一個身材高大、體型健碩的漢子。
按理說,這年代的人,個頭並不高,除了以前見過的石牛、蠻牛、張蠔、苻陽等。不過眼前的漢子絕對是鶴立雞群的人物,身高近八尺,寬臉細眼,鼻頭與嘴巴寬厚,身著一件黑色褂子,兩臂露於外側。
馮雁靜待對方出手,而對麵漢子卻開口說道:
“沒想到一介文官,身手竟如此了得!連敗我軍營中好手。”
馮雁嘿嘿一笑回道:“都是兄弟們承讓,運氣好而已,哈哈。”
漢子冷笑一聲斥道:“哼!碰到我,你的運氣也算到頭了!”
“哈哈,碰到你,我的運氣更好!”馮雁看著對方的站姿,明顯感覺下盤功夫差些。繼續道:“待會,我不用手,隻用腳就可贏你!”
“猖狂!”漢子冷笑搖頭,臂膊暗暗發力。說著,右手一揮,掄起拳頭掃來。
馮雁後撤一步,仰身閃過,但以右腳著力,左前腳順勢蹬出,正中此人膝蓋。
“哢嚓!”一聲微不察覺的聲音傳來,接著漢子慘叫一聲摔倒在地麵。
馮雁看了看地麵的人淡淡笑道:“碰到你,運氣更好!我沒說錯吧。”
“你……偷襲……小人所為……”
“去你大爺!”馮雁抬腳踢向此人麵門,刹那間,世界清淨了。
“輸就是輸,哪來這麼多廢話!上了戰陣,打你還得提前說不成。”馮雁蹭了蹭腳麵的血跡,悠然返身離去。
走到麴瞻及眾侍衛麵前,一陣恭維聲響起:
“大人威武!”
“師傅牛!”
“嘿嘿,馮二,你那招踹膝蓋的招數不錯!乾淨利落,一招製敵!”左騰晃著大肥臉媚笑道。
馮雁看了看麴瞻笑道:“小曲子,快唱那首《無敵》!”
“好嘞,師傅。”麴瞻雙手作指揮狀,腦袋一前一後伸縮著,壓著嗓子唱道:“無敵是多麼……多麼寂寞……”
過了一會,是四進二的比鬥,相當於半決賽。
對麵,還是一名身材高大、身形健碩的漢子。對此,馮雁頗為無語,難道個子高,打架就厲害?
“今日不為我兄弟報仇,誓不罷休!”對麵漢子咬牙切齒道。
“哦?剛才是你弟弟?”馮雁看了看此人長相,這才發現頗為相似。
“納命來!”漢子抬腳便踢!
“喲,這是個高手!”馮雁暗暗吃驚,搏擊中,善用腿的人,下盤一定不會差。前麵的幾個對手都是用手攻擊,而此人卻用腿。
腿的力量肯定比手的力量大,挨一下甚至當場昏厥。
擂台上,馮雁輾轉騰挪,圍觀的人不斷叫喊著,薛家幾名頭目露出舒展的笑容。前麵派的的人均落敗,本來揪著的心,這下終於可以放心。
周邊,打鬥聲不斷傳來,旁邊空地上,兩兩捉對比試。
敢情自己還是特殊待遇,竟安排在擂台上。
馮雁好笑一聲,繼續閃躲。
對麵漢子腿速極快,想抓住很難,更不能硬接,否則是找不自在。
趁此人力竭之時,馮雁附身來了個掃堂腿,漢子應聲倒地。馮雁快速撲過去,不料漢子冷笑一聲,雙腿旋踢,險些掃中頭部。
“喲喲喲……這真的是高手啊……”馮雁很驚訝,沒想到此人還會用計。估計是自己身法靈活,這漢子故意賣了個破綻。
不得不小心應對啊。
“總是閃躲,怕了就跪下認輸!”漢子氣急道。
“怕你個錘子!”馮雁回敬一句。
“錘子?”漢子不懂馮雁的話語。
“定要取爾性命……哎喲……”漢子叫囂之時,馮雁快速下蹲,向前一跨步,用肩膀接住了漢子的腿。接著用力一頂,漢子仰麵倒地。
這次不容錯過,馮雁再次撲過去,壓在漢子身上。
這名漢子頓時火冒三丈,用拳頭、用肘部不斷擊打馮雁。可惜躺在地上,用不上全力。
馮雁一手護著後腦,一手頂住對方下巴,整個身體使勁壓著,慢慢往上移動。
“此二人在作何?摔跤?”
“怎麼都倒在地麵了?誰贏了?考官呢?為何不分開?”
“這個少府官員怎麼非要擠在薛樸身上?實在不堪入目!”
周圍疑問連連,這年頭的人可沒見過地麵格鬥技巧。
終於,馮雁騎在漢子身上,雙手格擋著對方胡亂揮舞的雙臂,開口問道:
“服輸嗎?”
漢子驚奇的睜大雙眼,“服輸?你一次都未擊中,有臉說“服輸”二字?”
在這人眼裡,躺在地上爬起來就是,又沒輸!
此刻,旁邊的考官也喊道:“你二人快起來呀,躺在地麵乾啥?接著比呀!”
馮雁一聽,差點吐出一口老血,我老人費了這麼大勁,你讓我起來?
當下,馮雁再無二話,掄起拳頭左右擊打,漢子在地麵揮舞雙臂不斷遮擋。馮雁索性換成肘擊,使勁砸向下方,幾肘下來,漢子已是滿臉血漬。
“嘶……還能這樣比鬥?”
“躺在地麵打?勝之不武!”
不少人紛紛鄙視。
考官見狀,急忙爬上擂台,抱著馮雁想要挪開。
無奈之下,馮雁隻得起身。
這名漢子氣喘籲籲地站起身,抹了抹眼角的血跡怒聲道:“欺人太甚!為何倒地還要打?”
馮雁驚訝地看向考官問道:“所謂比鬥,是不是擊敗對方為主?”
“是呀!”考官瞪大眼睛點頭道。
“可有規定,摔倒就不能動手?”
“這個……未曾規定。”考官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我靠!”馮雁無語了。
轉頭問向漢子:“你服輸嗎?”
“服個屁!”漢子惱羞成怒,掄起拳頭便打來,考官一縮脖子趕緊溜下擂台。
馮雁閃身躲過,快速移動步伐,攔腰抱著漢子的腰向後一翻,二人同時倒地。
快速爬到漢子身上,馮雁左右擺拳招呼,這次,一句廢話沒有,隻管揍人。
考官見到此情形,正驚訝地張著嘴,隻覺腰部被人抵了一下。
“薛大人?”
薛盛瞪著考官低聲道:“還不去拉開?”
“哦,哦,哦……”考官再次爬上擂台將馮雁拽開。
漢子掙紮起身,口中不忿道:“我不服,我……不服,勝之不武!”
馮雁見考官下去,衝過去再次將漢子摔倒地麵,繼續掄拳。
“彆……彆打了!讓我起來……”漢子雙眼已經浮腫,根本睜不開眼。臉上全是血,眼角裂開,肉也翻在外麵。
馮雁搖了搖頭,站起身子。
漢子顫顫巍巍,剛剛站起來,馮雁接著摔倒,接著揍。
然後,
接著摔倒,接著揍。
接著摔倒,接著揍。
最後,漢子一動不動。
馮雁看著考官去扶這名漢子,理了理頭發,背過身看向遠處。
“哎!沒法比啦,快!快叫醫館救治。”考官拚命喊著。
兩名健碩的士卒抬起漢子便走,一路上,漢子呢喃著:“欺……欺負人……”
看著士卒遠去,圍觀的人早已目瞪口呆,沒見過這樣比試的。
人躺地上,讓人起來就是。
接著比呀!
怎地,還使勁摩擦呢?
“勝之不武!”
“勝之不武!”
圍觀的人不斷搖頭。
此時,薛盛氣急敗壞地到了營地看台處。
“怎麼回事?”薛強皺眉道。
“家主,那小子不講武德!總是將薛樸摔到地麵……”
“可是,人家贏了!薛強怒視道。
“呃……”薛盛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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