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他爹托我轉話給三哥!’
孫厚樸對夏竦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
與夏竦接觸的這麼多年來,對夏竦接觸越多,了解越深,他越發地理解這位帝國至高權力者之一的孤獨與無奈。
孫家靠走私起家,自然少不了與各路的官員打點交道,以前他們印象裡就隻有一個信條。
用錢可以解決九成的事,剩下的事得用更多的錢去解決。
做官的沒有不愛錢的,更沒有不用錢不能解決的,這是他們已經形成共識的偏見。
孫家可以生存那麼多年,靠的也是官場這條鐵律。
可是到了夏竦跟前,與原來高不可攀的人物接觸後,孫厚樸發現自己錯得是那麼的離譜!
夏竦貪財,而且是大家人儘皆知的事,而且他甚至經常當著孫厚樸的麵,光明正大地收下人家送的好處。
用夏竦的話來說,他肯定收你的錢,那意思是他看得起你,而不是收了你的錢要幫你辦什麼事,彆想太多!
夏竦還真的就是這麼傲,要直接去他手下買官賣官,被他發現了下場會很慘。
他手下的這位置,當然不是白給人的,但是一定不是用來賣的,誰敢打賣官的主意,他的手段也夠狠的,先整再說,整到你把吃進去的好處全部吐出來!
大家對夏黨的人意見都是這樣,這些人貪汙受賄無所不乾,反正就是除了正事不做之外,壞事做絕,朝廷被他們把持弄得烏煙瘴氣。
清流的觀點就是這
樣,他們以範韓二仙為標杆,一個好官,一定也是道德上的楷模,一點差錯都不能說。
這有點扯淡了。
他們甚至沒有理解一個政客應該做什麼。
一個優秀的政客應該是能解決問題的政客,如果他油鹽不進,死死地占著道德的製高點,可是屁事不能幫老百姓解決,這不就是屍位素餐,跟死人沒有什麼區彆。
人家夏黨的觀點就很好,壞人拍馬屁收錢是為了乾壞事,好人拍馬屁收錢是為了乾好事,結局是一樣的,他們憑什麼天天滿口仁義地來噴他們夏黨?
他是一個好父親,一個好嶽丈,更是一個好官員!
在教育夏雪的時候,他從不會把自己官場的作派帶回去,儘量讓夏雪在天真的環境下成長,可能也是放縱過度,讓夏雪變得有些野蠻,還好成親之後的夏雪,早收斂起了當初的那份衝野,性子也變得內向穩重。
對他孫厚樸,更是沒有一絲的歧視,他的出身與經曆不好,在彆的書香門弟眼中,渾身都是散發著銅臭味,可是夏竦不管彆人的偏見,把自己所有能動用的資源全部給了孫厚樸,也是夏竦的支持,有孫厚樸股份的紫禁城與順風鏢局才能快速立穩腳根,發展壯大。
在朝堂裡為官,夏竦更不必說了,打倭人通商搞錢,處處都是民生為重,與那些隻會誇誇其談的酸儒不同,他乾的都是實事!
孫厚樸也相信,梁川接觸過的這幾任宰
相,哪一個不是省油的燈,可是為什麼獨獨與夏竦的關係最好。
就是因為夏竦在這些人裡麵,最像一個‘人’!
江水漫漫,浪花淘儘英雄,這首臨江仙至今依舊京城才子引為奇篇的存在,更是他們不可逾越的高山。
夏竦還特意讓黃學士寫了出來,掛在自己的家中,來清源的時候,這副墨寶也帶了過來。
孫厚樸這一次前來夷州也是夏竦的授意。
他現在可不是自己一個光棍吃飽全家不餓的那種,一個不小心,無數的眼睛都盯著他孫厚樸,正是想整治背後賦閒回家的夏竦!
彆看現在清流在台上唱得歡,誰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要下台,到時候上去的,不還是夏竦這一幫人,複起不是沒有可能,而且是可能性非常的大!
‘夏大人帶我帶著夏雪來看看,這一次他老人家也聞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味兒!’
梁川背後站在孫厚樸身後,心中想道,我已經把底牌都給你看了,全看你的了,這還有什麼猶豫的,說唄!
‘夏大人謀篇布局一向深思熟慮,他是說的什麼事情不對勁!’
孫厚樸從梁川這一次出走清源,再到北方的幾個勢力亂戰,最後是他們大宋自己也一場,參與到這場亂局當中,事情一件件地超出所有人的控製,說著說著,陰謀的味道自己便出來了!
夏竦身為朝廷的至高權力者,手中有很多的渠道知道朝廷不為人知的一些秘密,夏竦沒
有親自前來,而是讓孫厚樸來,等於是賣了梁川一個大人情。
從孫厚樸的嘴裡知道這些事的時候,梁川還是非常震驚的!
第一件是就是原來趙允讓的兒子趙宗實,被趙禎領進宮內,過繼給自己,準備當成繼承人來培養的,如今陳皇後自己有了一位皇子,自然是要他把位兒讓出來,如今已經又回到雙龍巷,當他的閒散人員。
自古以為被廢掉的太子是最沒用的,用途還不如一張草紙,而且是連保質期和二次利用都沒有的廢紙。
自從跟陳皇後在一起,趙禎的身體迅速好了起來,也是陳皇後的緣故,夏竦這些年自然是一帆風順。
夏竦就算跟梁川再好,知道梁川與趙允讓的關係再鐵,也不可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與權力失之交臂!
夏竦這些人是朝廷裡麵的硬釘子,大家對他們意見極大,要是沒有陳皇後在後麵挺著,夏竦回來的種田的時間還會再提前好幾年。
因為宮廷的變故,原來一大幫跟著趙宗實的人,現在也成為邊緣人物,他們可是許多人都是在實權部門的重要人物!
宮廷每一次的權力的交接都意味著一大批人跟著雞犬升天,也是另一幫人黯然謝幕之時!官場的殘酷可見一斑。
另一方麵便是這一次王德用派出去的大隊部,江湖上也有很多的傳聞,說是王德用早已私通北地漢人,準備來個裡應外合,撈了功績,大家一起發財,必
要的時候,甚至不惜動用重金策反,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
這種作法很大宋,一點都不意外。能花錢擺平的事,絕對不動拳頭。
北地也有許多謠言,現在這一場戰事越打越玄乎,結果會是什麼走向北方的漢人現在也完全猜不透。
要是契丹人贏了還好,他們還可以繼續做他們的地主老財,要是敗了,那也要分兩種狀況。一個是東北的女真人贏了,那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場麵。
女真人那是真蠻子,漢人這一套在他們眼裡一文不值,漢人想取得地位與權勢,想也彆想。
這也是北地的漢人最不願意看到的,他們經曆過太多這樣的朝代更迭,每一次看的不是他們多愛國,也不是他們祖宗淵源,而是新來的這幫人能給多少好處,在一群賭徒當中押一個最能中的收益最高的,僅此而已。
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讓南方的大宋撿了便宜。這倒是可以接受,南方的大宋給的好處太多了,實在不行,他們等降了之後可以再反,北漢不就是這樣子。
還有一些關於地方上的政策,海防的政策,這些年倭人幾乎都在海上絕跡,誰也不清楚原因,一夜之間殺起,又一夜之間消失,那自然相應的政策也要調整,但是無論如何調,閉關的政策說是依舊要持續下去。
梁川聽到最後,隻有一聲歎息。
消息太滯後了,到他手頭現在聽到的隻能當成一些野史趣聞來聽
,對於自己的用處是一點沒有。
要是早知道趙宗實的事,他可能會動用一點手段想一想辦法,哪怕不行的話,趙允讓這個當初自己的恩人,自己也要拉他們一把。
曆史不管往何處走,終歸是人走出來的,梁川當然不介意再乾擾一次。
雖然陳熙春這個孩子,與自己的淵源也是莫大,不過將來有事,他肯定是站在他老子這一頭,梁川絕對是隻能處在對立麵的存在。
‘夏大人願意來夷州島上嗎?’
梁川終究是問了那個不該問的問題。
兩人相處的時間太長了,長得都知道彼此的脾氣,就算不該說,彼此也不會多想。
孫厚樸眼光直視前方,看著滾滾飄出來的濃煙,還有那遠去的溪水,說出了一番讓梁川壯懷的話。
孫厚樸沒有稱丈人,依舊用了夏大人這個稱謂。
‘夏大人他說,世人罵他奸佞,那是世人不懂他的苦心。以前國有強敵環伺,他們依舊對家國抱有希望,從來不以國家危險而頹喪。可是這一次他們是真的怕的,那幫書呆子玩得太狠,能碰不能碰的全霍霍完了,這個國家也就真的到了亡國的時候。’
‘夏大人他是中興之臣,絕不能做那亡國之臣,那是真的要被世人唾罵的事,三哥你讓夏大人來清源,意思再明顯不過,朝堂上的紛爭已經超出趙官家與夏大人的能力範圍,再下去指不定會發生什麼樣的禍亂,南下實則保身之計也
!’
‘不過從你離開清源的那一刻起,夏大人也知道,你已經不是宋民宋臣,朝廷的眼中,你就是一個亂臣賊子。夏大人再不濟,也是大宋的臣子,趙官家再不是,也是他們的君父,如何有臣子逆上作亂的,夏。。夏竦再不濟,也絕計不會做二臣!’
二臣。。
這個詞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梁川的胸口。
一絲遺憾爬上梁川的心頭,臉上卻還是帶著敬意!
‘能說出這番話,我還是小看了夏大人!’
他一直以為,夏竦會臨陣倒戈站到他身後,與他一起共創大業。
沒想到,老頭子心中還有一縷光。
好!這才是好樣的!
曾以為,他們梁家軍要是得了夏竦這樣的人才,等於梁山得了盧俊義柴進,天下英雄全部來投,這是一個不用招牌的大招牌!
不過,像夏竦這個級彆的人物,還是有他自己的想法,這時候梁家軍想吸引到夏竦,那不太現實。
夏竦現在好比是世界五百強的總經理,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要了,跑到村頭的小賣部跟梁川一起合股搞產業?
不過夏竦還是讓她的女婿女兒來了!
這是一個非常強烈的信號!
梁川倒是沒有說破,也不必說破。
朝廷的情況,很差,而夏竦看好自己!
上了夷州島,那便是反賊!與朝廷勢不兩立,要是單單讓一個孫厚樸上島,那基本也與夏竦沒有什麼關係,等於是劃清了界限,將來就算有什麼問題出了,
那也是孫厚樸自己的事。
可是夏雪偏偏也來了,沒有夏竦的首肯,她肯定不可能來的。
夏雪來了,夏竦又要做忠臣,這可不是兩頭押寶嘛!
萬一在大宋的進展順利,大宋這一劫熬過去了,那真的也不可能有他夏家什麼事,他依舊是風光無兩的前宰相,可以享受帝國的榮光。
但是夏竦自己也看到了,什麼都亂了,亂得不可收拾,所以他還要再押一處,減輕一下風險。
萬一梁川成了,如果孫厚樸與夏雪沒有表態,他們與夏家孫家的情份從梁川離開清源的那一夜就從此一刀兩斷。
可是夏家孫家主動上島了,在梁川最需要助力的時候,給了梁川支持,將來真的有萬一的話,這便是一條退路!
好算計啊,果然還得是夏竦,犧牲一個自己,給兒女鋪了這麼長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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