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這麼一種充滿了陰謀氣息的場麵，可對方卻表現得相當坦然，完全就是一副我就是要用直鉤來釣魚的態度。要麼就是這家夥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薑太公，要麼他就是在把餘連當成蠢魚，要麼……他說的全部都還是真的。
餘連看了看那副卷軸，又看了看老特倫德，忽然開口問道：“那麼，她進去過嗎？”
“這我可不知道啦。老朽的半邊身子都是機器，真的不太懂神秘學啊！”老人家聳肩一笑。
餘連也樂了，就這麼直接從對方手裡將畫軸接了過來。
“好好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您的外孫女。願宇宙之靈……不，願永恒的數學，保佑您永遠健康！願宇宙之靈保佑您的孫女。那麼，就此告辭了。”餘連抄起了畫軸，就此離開。
特倫德老人的單眼兀自在閃爍著紅色的機械光芒，目送著餘連離開了房門。過了一會，一直到他的孫女奈爾進了房間，嘴裡才發出了一個生硬的摩擦聲。
“您的呼吸管道全部都是機械了，就不要非要強裝著歎氣啦！”奈爾道。
“奈爾，總算是把在這裡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們也該搬家了啊！”
“您一年前不就可以搬家了嗎？在您完成了和薩爾文伯爵的約定之後，就已經可以離開了啊！”
“因為我的數據分析告訴我，在那位瘋狂的小姐離開之後，一定會有人為了追查她而上門的。我不能違背和薩爾文伯爵的約定，但我也是能在約定範圍之內，做一些事情的啊！”
“您的數據分析……”奈爾吐出舌頭，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奈爾，你要明白，這個宇宙中，唯一永恒的隻有音樂和數學！我……”見他的孫女明顯已經不在停了，老特倫德的臉頰不太自然地抽動了一下，可惜地搖了搖頭。
“做完給那個gnn記者的訂單，我們就離開吧。奈爾，這兩天可以開始收拾行李了。”
“太好啦！地球這鬼地方，雖然光想靚麗，卻委實壓抑得很啊！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不過，我們要搬到哪裡去呢？”
“去跟托比聯係一下吧，看看他地方找得怎樣了。嗬嗬嗬，想不到找上門的竟然是托比說的那個人。這種概率，應該用數據怎麼分析呢？果然，我一個人的能力，就到了極限了。除了托比，還需要更多誌同道合的朋友啊！”
離開薩爾文廣場之後，已經是晚上了。餘連又在治安良好的街區中找了一間不是抬起眼旅館，開了一間容易撤退的房間。他鎖好了門，在所有可能的入口都安排好了警戒和報警裝置，這才慢慢打開了畫軸。
這是一副《夏夜觀星圖》。
畫麵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帝國貴族，站在白玉石的花園觀景台上，抱著自己三四歲的小女兒，手指著夜晚的星空。
那個帝國貴族不是彆人，自然就是著名的文青，環境和生物科學家，薩爾文伯爵了。
既然是文青，多少便會有點自戀。他留下的大多數畫都是自畫像，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這是非常典型的帝國宮廷式彩畫，技法很成熟老練，用色、構圖、人形的動作和形態，都相當優秀。雖然到不了傳世大師的水準，但也算得上是頂尖的作品，再加上其身份的加成，賣上500萬真的不算貴。
餘連看著畫上的那個應該是薩爾文伯爵女兒的小姑娘，心中一動，仔細辨認了一下那張可愛純真的臉蛋，然後確定真的不是夏莉。
我就說，應該不是這麼狗血的劇情了嘛。
可是，剛才特倫德老人說是像伯爵夫人是怎麼回事？
……總感覺好像更狗血了。
真正讓餘連覺得有些吃驚的是，卻是薩爾文伯爵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這位文青的帝國大貴族，雖然同樣也是萬惡的殖民統治者的一員，但總體而言的口碑和風評卻一直都很不錯，霧都和三島還有相當部分的遺老遺少在懷念他的統治時期呢。更何況，這位天才的環境工程師和生物學家，對地球的各種騷操作，相當於是給了這顆在第三懸臂上的平庸藍色星球以“自然之美”、“物種繁盛”和“奇異動物”之類的屬性。
從宏觀的角度上來說，姑且也算得上是地球的大功臣吧。
這樣的人，卻依稀是個小女王留下了什麼遺產。那麼，在後世席卷銀河的蟲群天災中，他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
……不過，想想他天才環境工程師和天才生物學家的身份，還真是細思恐極啊！
再想一想薩爾文伯爵的結局。雖然是快兩百年前的“古人”了，但畢竟是個挺重要的人物，曆史知識大約到了資深愛好者水準的餘連，也算是了解過此人的生平的。
他是“智慧”星環的第五環，也即是被世人所稱為“聆聽者”的存在。這種類型的靈能者是最不能打的一類，卻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類。顧名思義，可以聆聽啟明的聲音，個個都是天生的學霸和專家。
他是帝國的世襲霧都伯爵，卻也是帝國樞密院和星見院的一員，每年至少有一半時間是在天域度過的。位高權重，年輕有為。
然而，他的生活卻並不幸福。第一任妻子，和最愛的女兒都死於事故。
再後來，據說他卷入了帝國內部的政爭，失去了在中樞的權利，回到了霧都的居所中隱居不出。然後，沒過兩年就神秘病死了。
……越想越覺得妖風陣陣啊！
餘連知道，就算是上輩子的自己，都沒有這麼深入蟲群的秘密。他前世雖然和夏莉互毆過好幾次，但總共說過的話沒超過20句，自然也不可能聽說這些。
他望著眼前的畫，停頓了半分鐘，隨即拿出了一副薄薄的外科手套，在畫麵上輕輕撫弄了一下，很快便找在畫麵上找到了一處不自然的起伏。那起伏其實非常不起眼，如果不是靠著餘連靈能者的感知，以及前世已經遇到過類似這種機關的經驗，其餘人一定已經將其忽略了。
他摩挲了一下，很快就記錄下了那凹陷表達的內容，是一連串非常優雅卻又繁複的花紋式文字。
“……法符爾密文，那個強靈能少數民族的煉金密文嗎？”
法符爾龍人，也算是銀河中一個少數民族的傳奇了。他們擅長密文、手工和煉金，是天生的煉金大匠，同樣也是天生的靈能敏感者。可惜，他們的個體強大，人口卻稀少，而且一直是以宗族和煉金魔術流派為組織關係的，始終沒有形成強有力的政治團體。於是，“據說”他們是想要搞什麼超大規模的邪教儀式並且謀害皇帝，在八百多前便被帝國徹底滅族了。
他們的肉體不存在了，但以前親手製作的手工藝品、煉金製品、靈能寶具，以及最重要的知識，卻都留存了下來。所謂的法符爾密文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種。
這是龍人用於打造煉金製品和靈能寶具的必要玄學手段。當然，也可以用於陣法和幻術的應用。
作為一個前大俠，挖墳啊不，尋寶考古的活還是乾過不少的。法符爾人留下的遺跡也確實下過不少，這方麵的知識倒是很熟。
考慮薩爾文伯爵也是大學霸一位，對這種神秘學知識有一定的造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不過，餘連隻是掃了那密文一眼，卻沒有馬上讀出來，更沒有用靈能去啟動。他又檢查了一下房間的警戒設施，然後讓酒店大堂給自己送來了一個冰桶，一瓶豐饒星培育的共同體第一辣的“天紫紅”辣椒醬。
酒店倒是不疑有他，反正這些東西也不是什麼危險品而且也不是很難弄，很快還是送了過來。
餘連把辣椒倒在了冰桶裡做了一個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的機關，放置好，又取出了一根鋼針，將其頂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這才閉上了眼睛。他一邊用靈能在腦海中凝結成那密文的形狀，一邊念出了他的發音。
人類的聲帶和舌頭真的很難把那種奇特的顫音發出來，所以必須用靈能刺激自己的舌頭。這種滋味實在是很不好受的，總覺得自己的舌頭似乎正在變長，然後慢慢地離開了口腔的掌握。如果不是已經掌握了細胞活化，就算是吃了這樣的苦頭，成功率也是很低的。
……如果是夏莉，就沒有這樣的問題了。她的血管中至少有幾億條細小的原蟲，可以模擬出全銀河幾乎所有生物的器官。
所以，她一定也是進入過這裡的。
餘連一邊思忖著，同時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放空，減輕。很快的，他就已經輕得完全感受不到其存在了。失去了重量的“身體”似乎恢複到了靈魂的本態。餘連搖曳揮舞著，仿佛化作了風中的樹葉，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酣暢淋漓，仿佛觸及到了某種升華，讓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要沉醉下去。
然而，正在沉醉之中餘連卻猛地睜開了眼。視線之中的灰白開始凝結，一瞬間便化作了一片被夜晚的星空包圍著的純淨花園。
花園的儘頭，正是一棟漢白玉的觀星台。上麵也正端坐著一個抱著小女孩的男人，正是薩爾文伯爵。
現在，餘連已經身處《夏夜觀星圖》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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