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任務重、難度大，這確實是一場大仗、硬仗、苦仗。可是，大家依然遵循著紅楓廠一貫以來艱苦拚搏的頑強作風，克服一切困難，一步步向著勝利的方向挺近著！這是紅楓廠的勝利，是大家的勝利！也是勞動者的勝利！”
餘連看著會場內的大家，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所以，現在你們應該明白，我們是可以創造一起的。是吧？”
大家麵麵相覷，雖然都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難免體會到了一種自豪。
從這一刻開始，這些從小長在紅楓廠，卻僅僅隻是在父輩那裡聽說過它往日盛景的年輕工人領袖們，終於從心裡接過了父輩的旗幟。
“好了，現在距離勝利隻有一步之遙了。我希望在隨後的一個月時間裡，不要再出現任何差錯。”餘連相信大家也不可能倒在離勝利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但還是必須要提醒了一句。
巴巴魯點了點頭：“驕傲的獵手總是會死在恐鳥的吐刺上。我明白的。”
他說的是魯米納人的諺語。
雌性的平原恐鳥，如果被獵食者逼到山窮水儘的地步，是有可能將自己的喉骨撕斷，從嘴裡噴出來攻擊，威力還挺強。雖然這麼一操作，它自己是死定了，但要的就是這麼一個同歸於儘的威懾力吧。
就算是成年的魯米納獵手，如果被吐出來的骨刺打中了要害，也是很可能致命的。
當然，也正是因為這種比壯士斷腕還要絕烈的舍身斷喉攻擊，就算是大岩虎和鐵背龍，都不會隨意招惹恐鳥。
“等待這一單完成，新塞維利亞會和我們簽訂一個長期的供貨合同的。當然，那個時候就不用這麼滿負荷轉動了。隻要保證每個月兩萬噸左右的量就差不多了。空閒出來的人手，可以試著把其他的廠區都整理出來，看看還有多少設備可以啟動的。”
見大家都看向了自己，餘連便道：“你們知道的，就算是月產量提高到了五萬噸，這也比不上紅楓廠的極盛時期。而且，這個廠可不是專門的泰氏合金生產車間，而是一個產品多樣化的冶金工業基地啊！我說過，大家攜起手來，要讓紅楓廠偉大起來，這還僅僅隻是個開始呢。”
確實，泰翁礦和泰氏合金是紅楓廠的特產，但一家正經的企業又不可能隻生產一種產品。難道叫鐘水餃、龍抄手的飯館真的就隻賣水餃和抄手不成？
布斯卡聽得熱血沸騰，但又有點苦惱。他覺得，隨著廠子的規模越來越大，他這個“總工程師”離現形其實也不遠了。
等廠子上了正規，還是應該再去學點東西啊！總之，等廠子開始發工資了，我就開始攢學費吧。布斯克想。
“等紅楓廠上了正規，你就去報考心儀的大學吧。學費不用擔心，由廠子來支付。當然了，能給廠子省多少經費，完全取決於你的學習成績。如果你能拿到全額獎學金，那就可以省上一大筆錢了。”餘連笑道。
布斯卡完全被天降的好消息砸暈了，就這麼直愣愣地呆在了當場。
斯托克卻道：“可是，除了新塞維利亞地區的光軌工程，我們暫時沒有找到彆的客戶。冒然擴大生產，會不會……”
餘連點頭讚許。在其他人都在開始狂熱的時候，隻有他和巴巴魯還在保持起碼的冷靜，僅憑這一點，他們就確實有資格托付未來。
“軍部計劃要在遠岸星區大建，應該是會再修上幾個大型要塞。具體地點我還不太清楚，但一定是包含魯納星係的。”餘連道。
是的，隻要在兩三個關鍵的節點星係中修上要塞，再配上重力井乾擾裝置，就可以限製對方的行動了。這樣一來，帝國就想要穿越遠岸星區來個“跨過阿爾卑斯山”式的遠征，就幾乎不可能了。
這些關鍵的星係節點，應該就是包括魯納星係的。
“……誒呀，我這應該算是提前泄露內部消息了吧？”餘連忽然想到了這一點，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一瞬間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馬導師和李老師了。
“菲菲，剛才那段掐了彆播。”
“放心，人家才是專業的。”完全把自己當做一個眼睛的菲菲，笑吟吟地道。
菲菲除了準備上交關於餘連上尉大殺四方所向披靡平定叛軍和邪教的專題報告之外，還準備根據這段時間收集下來的素材，整一部關於紅楓廠的紀錄片出來。所謂的宣傳陣線，一開始就要跟上進度，這次就算是第一步了吧。
“紅楓廠和軍部的關係可不好。”巴巴魯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確實，紅楓廠當年的命運拐點之一，就是和軍部的矛盾。
然而，餘連卻笑道：“我現在還是軍部特派員呢。你們和我關係不好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巴巴魯無奈地搖手。
“放心吧。派裡斯元帥雖然很嚴肅，偶爾有點不近人情，但卻是就事論事的正派軍人。而且我和他的關係很好，至少是可以把選擇我們作為供貨方的優點，坦率地傳達給他的。”
“放心吧，都不是關係好那麼簡單。元帥要有個孫女，現在估計都嫁給他了。”菲菲笑道。
眾人頓時都“哦”了一聲，又看了看餘連上尉天生難自棄的盛世美顏，覺得這還是很有道理的，瞬間便放心了不少。
你這個飛醋吃的真是讓我猝不及防啊！餘連捂著胸口，目瞪口呆地看著依舊笑得無懈可擊的菲菲，酸楚地歎了口氣：“總之，要塞的建造會是一個長期工程。不僅僅是需要泰式合金，同樣需要大量普通的鈦鋁合金、鍍鋅製品、鋼管、合金管線和板材等等。”
另外，就算是星雲被封死了，未來帝國也依然不見得會放棄從I伯爵星峽和盧克納爾回廊進入共同體腹地的可能性。遠岸星區依然有可能淪為戰場。到了那個時候，這裡的兵工廠說不定也會重建起來的。
“所以，工友們，準備擴大生產吧，形勢大有可為。”
“我下一步就去整修那些封存的機器。”巴巴魯道：“放心吧，雖然有很長時間都沒有用了。可我們一直都在好好保養的，除非是像太陽爐那種沒辦法的，其餘的，我可以保證，至少有九成以上還能運轉！”
這一點餘連是相信的。他太清楚這群紅楓廠工人們的作風了。就算是沒辦法保證孩子們每周有點肉蛋，卻一定要保證機器保養所必須的機油、塗料、小五金零件。
不過，如果這些工廠都轉起來，恐怕就需要更多的勞動力了。這樣一來，城市的規模也一定需要擴大，所有的配套也都一定要跟上。
食品，日用品，基本的城市供暖供電和供水，交通出行，職業培訓、教育以及醫療。
總而言之，紅楓廠隨後必然會有一段積極的發展期，這必然會帶來很多動蕩和混亂，但餘連依然不準備大包大攬。
應該把這些事情都交給巴巴魯為代表的工人領袖們，哪怕是偶爾出現一些亂子也沒關係。隻要總體方向依然是向上的，那就足夠了。
屬於勞動者的優秀行政和管理人員，就是要通過這些事，在勞動者中自然誕生嘛。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幫大家解決最後一件事。想到這裡，餘連看向了在場年紀最大的魯米納工人：“貝凱先生，我已經查過了。當年紅楓廠改製的時候，興盛公司從遠岸星區政府手裡接管了三成的股份，另外三成屬於軍方，工人們則得到了剩下四成。關鍵這四成，到底是怎麼劃分的？我上次讓您查一下這個問題，有結果了嗎？”
老貝凱點了點頭，拿出了一個厚厚的大筆記本，翻開之後，上麵已經記上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數字。
這位魯米納老人不是太喜歡數據終端，總覺得那玩意特彆不保險，寧願用筆頭記在個大本子上，一直隨身攜帶。
“……看樣子，幾乎每個工人都分了一點啊！”餘連隻看那記滿了的大筆記本就有點頭疼，頓時對老人家肅然起敬。
“還有不少人沒有要，拿的現金。”貝凱老人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但隨即又苦惱地道：“不過，當初接手的老工人還活著已經沒幾個了。他們的後代有不少已經不在廠裡了。現在，廠裡可以確認的，也才剛剛超過三成。”
“到底有多少。我需要一個準確的數字。”餘連道。
“這個，二七得八，三七四十一……”老人家翻開了本子，小聲地算了起來。
“百分之三十二，從法律上來說，分彆屬於一千三百多人，現在都在廠裡。”斯托克道。在場的與會人員，除了他，還有餘連和菲菲，都是其中的一員。
餘連點了點頭，通過終端發給了賽爾迪·斯托克一份文件。
“這是一份法律文件，是請大家將股份的投票權托管給工人委員會。從此以後，他們的股份不可轉讓，不可售賣，不可分割。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是好言勸說也好，是跪求哭泣也好，是堵門長跪也好，是道德綁架也好，甚至是威逼利誘也好，但一定要讓大家把文件簽了。”說到這個地步的時候，餘連的口氣已經嚴肅了下來，甚至還帶上了一絲肅殺。
於是乎，與會現場的氣氛也漸漸冷卻了下去。
菲菲將鏡頭對向了板著臉的餘連，也用拍攝器材遮住了自己的臉。
“然後，夏夏克先生，我讓你組建的工人糾察隊呢？”餘連又問道。
“都是從廠裡自警隊精挑細選的最好的小夥子，隻是……”這位整個紅楓廠中最悍勇的資深獵手，露出了一絲猶豫。
餘連知道他是在猶豫什麼。紅楓廠的工人警衛隊的職責一直都是在保護工廠和大家，這麼多年下來了，整個城區和城市都沒有遭遇來自外界的大規模破壞，他們也一直引以為傲。可現在，工人糾察隊的職權卻是在對內，甚至就是對朝夕相處的街坊鄰居，這是他們怎麼都接受不了的。
“以後，紅楓廠的每一個工人都有資格參加工人代表大會。他們有權力向每一個委員會成員，每一個工廠管理人員提出質詢。他們應該有權力，決定每一個車間，每一間工廠，甚至整個企業管理人員的去留。每一個技術出眾的老師傅，都可以當總經理的辦公室去堵門拍桌子，這確實是我們努力的方向！可是，我們現在是天下太平了嗎？工友們，這可不是在請客吃飯，不是在做文章，不是在繡花繪畫！你們真的以為，做出了這十萬噸，就真的勝利了？你們真的以為，馬上就天下太平了嗎？”
餘連用沒有溫度的眼神掃視了一下大家：“坦白說，興盛公司並不是那麼難以應付的敵人。可前提是，我們自己不能亂了陣腳。紅楓廠非常團結，可那是整個廠都被逼如絕境的時候。可現在呢？這個廠子很快就要起死回生了。很快的，大家會有工資，會有假期，家家戶戶地鍋裡都會有煮熟的恐鳥肉。如果我們從來都那麼團結，當年的紅楓廠，又是怎麼落到這一步的呢？”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麵色尷尬，有人暗暗捏住了拳頭咬牙切齒。
餘連的話相當於是把紅楓廠的傷疤直接撕開，血淋淋地拿給大家看。這話如果不是他說的，怕已經有人要翻臉了。
“是的，餘連上尉說得對。我們就應該這麼做！”巴巴魯大聲道，率先打破了沉默。
“恐鳥要是不成群，早就成大岩虎們的主菜了！大家不要忘了，我們的紅楓廠在那樣的情況下能堅持下來，靠得可不是大家嘻嘻哈哈地互相吹捧！隻有擰成一股繩，二十年前的事情才不會再次發生！我不想讓大家的家，大家的工廠再沉睡上另一個二十年了！布斯卡，賽爾迪，你們直管挨家挨戶去說便是！誰要是不理解，讓他們直接來找我巴巴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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