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多的時候,包廂裡進來一瘦小的男人,彎腰附在李仕溫耳邊說了幾句話。李仕溫點點頭,讓瘦小的男人先出去了。
“兄弟,已經跟上去了,走,門口侯著去。”
兩人出了倚翠樓,門口直接過來兩輛黃包車。李仕溫率先上了一輛,跟輕寒示意。
“上車。”
兩輛車無聲無息的跑在路上。
到了目的地,輕寒下車才發現竟然是在西郊公園,這會兒公園裡空蕩蕩的無一人。李仕溫示意輕寒跟著自己走,西郊公園的小樹林裡,幾個大漢模糊的身影在月光下看著特彆的高大。走進一看,地下有一麻袋,麻袋不停的蠕動。李仕溫用下巴示意輕寒,輕寒微微一笑,上去就是幾腳,用了全力,麻袋裡的人掙紮的更厲害了。這時有人遞過來一根木棒,輕寒笑了,特意看了一眼那漢子。有眼色,我記住你了。輕寒笑著示意一下,接過棒子對著腿的位置一頓狂揍,隻聽著骨頭斷裂的聲音,哢嚓嚓的,在這寂靜美好的夜晚,格外清脆悅耳。圍觀的漢子們抱著雙臂饒有興趣的看著,順便暗暗打量一下施暴的年輕人,看著文縐縐的一奶油小生,下起手來一點都不含糊。輕寒一出手,就讓這些匪氣十足的漢子們喜歡,原本以為拳打腳踢算是這種文弱書生的最高境界了,誰曾想這爺們,嘿,出手一點不含糊。這打的過癮,若是沒有堵住嘴,怕是慘叫聲能傳出十裡地。
輕寒估摸著腿斷了有幾節子,怕是養個一年半載也好不了,當然最理想的是這輩子都不能好好走路,讓這畜生再也沒有機會糟蹋人。
輕寒收手,抱拳施禮,黃包車悄無聲息的過來,兩漢子抬起麻袋扔在車上,黃包車快速離開了。
李仕溫拉著輕寒也坐著黃包車離開了西郊公園,兩人不動聲色的回到了倚翠樓,石頭和李仕溫的跟班依然等在包廂裡。
“有人進來過?”
“沒有,小二送水,我直接開門提了進來,沒讓他進來。”
“辦的好。”
兩人依舊談笑風生的聽曲兒,下樓的時候還碰見了熟人,說了幾句葷話,才各回各家。
自此,輕寒與李仕溫的關係更近一步,兩人相處隨意了許多,都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經過半年多的接觸,兩人皆以對方可交,來往的更加密切。打牌最好的牌搭子,坑人最好的盟友,聽曲兒喝花酒最誌同道合的狐朋狗友。
輕寒今兒請李仕溫聽戲,心中有成算。
輕寒走進包廂的時候,李仕溫已經到了,正坐著喝茶。
樓下開鑼,吵鬨的戲院立馬安靜下來。今兒唱的是《定軍山》的段子,李仕溫最喜歡的段子和角兒。
中場休息時,輕寒身體向李仕溫傾,低聲說:“哥哥的那些兄弟可是找到活了?”
李仕溫原本高興的心情立馬就不好了,歎口氣說:“唉,現如今哪有活兒乾,有幾個拉車去了,那活兒辛苦,也就混個飽。當哥哥的慚愧啊,是我對不起他們。兄弟這麼說,是有機會了?”
“就看哥哥敢不敢?”
李仕溫的大環眼瞪著輕寒,身子傾過來低聲說:“你是想讓哥哥我重操舊業?”
“哥哥敢嗎?”
“有何不敢?隻要兄弟肯出手,哥哥我願意帶著這幫兄弟在北京城闖一闖。”
“要乾就乾一票大的,至少夠弟兄們吃香喝辣用幾年。”
“兄弟已經有數了?”
“多的不敢說,至少這數。”
輕寒伸出一巴掌,李仕溫眯眯眼,然後側臉看向戲台。
戲台上老將黃忠捋著胡子念:末將年邁勇,血氣貫長虹。斬將如削草,跨馬走西東。兩膀千斤力,能開鐵胎弓。若論交鋒事,還算老黃忠。
李仕溫轉臉看著輕寒低聲說:“一戰成功。”
“一戰成功。”
“好,哥哥我乾了。”
輕寒笑了,眼睛盯著戲台,低聲說:“此事待仔細謀劃後再動,北京城不比其他。”
“明日我叫上幾個得用的弟兄,就在我家。”
“好,一言為定。”
第二天晌午,輕寒帶著石頭去了李仕溫的小洋樓。
李仕溫的那群女人被早早打發了出去,樓裡摟外、樓上樓下都是李仕溫的弟兄們。輕寒心中滿意,不愧是吃這碗飯的。
大廳裡除李仕溫外還有四人,見輕寒進來,起身抱拳見禮。
李仕溫指著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漢子說:“老五還不快謝謝耿兄弟。”
“耿兄弟,謝謝!”
老五一抱拳。輕寒也抱拳笑著說:“看哥哥身輕如燕,怎麼就馬失前蹄了?”
李仕溫笑著說:“貪心不足唄,拿起這個看上那個,都不舍的放下,時間長了,驚動了主家,就這還不舍得放手,讓人直接給綁了。”
老五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我那也不是想著弟兄日子過得苦,能多弄兩件就多弄兩件嗎。”
“你還有理了,要不是大哥托了耿兄弟,你這回怕是要廢了。”
另外一個壯實的漢子拍了老五一巴掌說道。
李仕溫趕緊介紹說:“老二,老三,老四,這位就是救了老五的耿兄弟,都見過,都見過。”
輕寒這才看出來,那晚小樹林裡月色太暗,沒看清楚,今兒一看可不就是那晚月光下的幾道身影。再一看,老五不就是遞給自己木棒的人。輕寒哈哈一笑說:“耿某謝謝各位哥哥。”
李仕溫大手一揮說:“以後就是親兄弟了,不用謝來謝去,都坐下說話。”
大家落座,有兄弟們上茶。輕寒直接開口說:“兄弟們如今住在哪兒?”
“城北的一座院子,是我當初買的。離城中有些遠,但那邊人少,這一溜大漢讓人看見了不安穩。”
“一共多少人?”
“除去我這裡的,那院子裡住著十二個。”
“都沒家室?”
“沒,家裡人都在老家,這不混不下去了,才到這北京城,若是能有個營生,家裡人也能過得好一些。”
“既如此,我就直說了。城東的王家,宣統年間東三省過來的,如今家裡靠著日本人發了,開著印染廠、百貨店、茶樓戲院,光琉璃廠一間大鋪子就得好幾十萬大洋,反正什麼掙錢就乾什麼,家裡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大洋。哥哥們看這一票能不能乾?”
“乾,太能乾了。這有錢,還是靠著小日本發的財,不弄他一下對不起中國人。”
性子急躁的老二直接開口說,李仕溫倒是稍稍一愣,大環眼看著輕寒說:“為什麼是王家?”
輕寒坦蕩蕩一笑說:“哥哥問到點子上了,王家害死了我妹子。”
輕寒此話一出口,幾人全都閉了嘴,大廳裡靜悄悄的,五個漢子安靜的看著輕寒。
“我妹子嫁給了王家老二,成婚三年,沒有留下一兒半女,那家畜生趁妹婿不在時,逼著我妹子上了吊。如今想來,我妹子一直沒有孩子,跟他們家肯定有關係,但妹子沒了我去奔喪才發現不對勁,可是已經晚了,我妹子再也回不來了。哥哥們,你們說這仇報不報?”
“報,必須報。”
老二率先開口。
輕寒陰沉著臉冷冷的說:“我恨不得弄死他們,但我不能不顧哥哥們,不能害了哥哥們。我知道哥哥們以往乾的都是殺富濟貧的仗義之事,如今卻是金盆洗手了。所以,無覓不願哥哥們手上再染血,但這口惡氣我是非出不可。若是哥哥們覺得難辦,兄弟我不也不強求。”
“兄弟說的這是什麼話?一舉兩得的好事,為啥不乾?”
“對,乾他個畜生。”
輕寒掃了一圈,會心一笑。
“無覓雖無武夫之勇,但無覓熟讀兵書,不會讓哥哥們涉險。”
李仕溫大笑。
“兄弟,哥哥我就是看上你這心機重,說句老實話,我們哥五個綁一起也沒兄弟你的心眼子多。這事聽你的,兄弟說怎麼乾就怎麼乾。”
“既如此,咱哥幾個就商議商議?”
“商議商議。”
輕寒詳細問了幾個人的擅長,然後製定了初步計劃。按著輕寒的意思,目標定位王家老大。梆了王家老爺,萬一王家老大心中正想著自己要當家做主,剛好瞌睡遇枕頭,直接不用出錢,咱不是費力不討好嗎。綁了兒子就不一樣了,王家老二因著妻子一事,與王家離了心,據說已經搬出王家了,綁他也能換大洋,不過怕是分量不夠重。弄就弄的他們心尖疼,疼了大洋才能來。王家老大是王家的心頭肉,王家未來的家主,王家老爺最得力的幫手,壞事做的多。而且,王家老大喜好聽曲兒喝花酒、眠花宿柳,整日裡與那些狐朋狗友捧角兒狎妓,那些地方人多嘴雜,容易下手,也宜於自己人跟蹤、隱藏、逃脫。綁了王家老大,要多少咱說了算,王家人都會乖乖的拿出來。要乾就乾的漂漂亮亮,讓他們吃個啞巴虧,既是有日本人撐腰,也找不著北,警署那邊就更好辦,輕寒熟悉警署的辦案程序,自會時刻關注,保準讓他們找不到絲毫有用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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