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儀式熱烈熱鬨,奉天城裡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人聲鼎沸,觥籌交錯,從這裡根本看不出奉天城已經淪陷。是愚昧無知,還是骨頭軟?輕寒無從知道,也不想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些人不會是朋友和親人。
喧鬨中吳鎮守使咳嗽一聲,揚聲讓大家安靜。吳鎮守使向大家隆重介紹耿輕寒,北平來的,將會出任副鎮守使。
吳鎮守使的話音一落,場麵短暫的安靜了片刻。各種目光聚集在輕寒身上,這種毫不收斂的目光盯的輕寒身邊的槐花極不自在,如芒刺在背。輕寒似乎毫不知覺,握住槐花緊張的小手,輕輕安撫。附身在槐花耳邊低語:“彆怕,我在。”
槐花微微點頭,身子輕輕靠近輕寒。輕寒微笑著鬆開小丫頭的手,直接攬住小丫頭。目光炯炯的環視一圈,舉起酒杯,溫文爾雅的朗聲說:“耿某初次來到奉天,奉天朋友們的熱情好客讓耿某深為感動。在此,耿某深表感謝!耿某不才,幸得武田太郎司令官的青眼,委以重任。耿某定當與各位同心協力,精誠合作,為實現五族協和的王道樂土共同努力!謝謝諸位!”
輕寒的話音剛落,清脆的響聲隨即響起。
武田太郎麵帶微笑,一邊鼓掌,一邊從人群中走出來。自動讓出一條路的眾人,立馬紛紛拍手叫好。輕寒似乎此時才看見太郎,一臉笑意,鬆開槐花,示意槐花去一邊,自己則站在原地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儘。
太郎走到輕寒身站住,麵對眾人,鄭重的說:“耿副鎮守使將會和諸位一起工作,為奉天的繁榮穩定貢獻力量。耿副鎮守使是從皇城來的,耿家世代忠於皇上,作為簪纓世家的嫡子長孫,耿副鎮守使隻身前來,為滿洲國的皇上效力,此等大義和忠誠讓我感動,敬佩不已。希望諸位如耿副鎮守使說的那樣,精誠團結,為五族協和的王道樂土共同努力,為滿洲國的繁榮昌盛努力。”
太郎伸手從山下手中接過一杯酒,轉過身麵對輕寒,一臉滿意的笑容。
“來,無覓,我敬你一杯。奉天有你,我很放心。”
“謝謝!”
清脆的碰撞聲響在眾人的耳朵邊,也響在眾人的心裡。
這個耿輕寒不簡單呢。
輕寒無視所有的目光,不管是探究、懷疑、仇恨、嫉妒、諂媚,所有的目光都有待考察,目前隻能視而不見。
其實輕寒憑借自己高大的身材,雖然站在人群中,在舉杯的那一刻,就看到了正從大門裡走進來的太郎和他的隨從。他們目標太大,輕寒一眼就看到了。於是,輕寒乘著眾人都沒有發現他們,慷慨陳詞了一番。效果不錯,總有意外讓人驚喜。輕寒能夠感覺到,太郎對自己的態度這會兒才是真正的滿意了。
輕寒依舊不勝酒力,幾杯酒下肚,就有些頭暈,靠在槐花身上,無論誰過來搭訕,都一副急眼的表情。與平時穩重睿智的輕寒截然不同,簡直換了個人,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槐花看著著急,不停讓輕寒喝茶,好醒醒酒。無奈,輕寒一點也不配合,笑嘻嘻的握住槐花的手,放在唇邊親吻。羞得槐花小臉通紅,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寒哥……要不……咱回吧……”
“回哪兒呀?”
“回……回家。”
“好,回家,回家。”
輕寒搖搖晃晃站起來,跟離得不遠的太郎打招呼。
“太郎,我……們要回去了,夫人她想回家……家了……”
說完輕寒靠在槐花身上,閉著眼睛,似乎馬上就要睡過去。
太郎搖搖頭說:“這麼多年,酒量還是如此的差。”
太郎也起身說:“一起走,正好我送送你。”
司令官一起身,所有人都起身了,紛紛挽留,太郎大手一揮。
“諸位繼續,我和耿副鎮守使先行一步。”
太郎示意山下幫著槐花扶輕寒,迷糊間輕寒推開山下,醉熏熏的說:“你誰啊?摸著手感一點也不好。”
山下臉瞬間黑了,太郎哈哈大笑。
出得門來,輕寒搖搖晃晃站住,嘴裡嘟嘟囔囔說:“太郎……你先……走……我看著你,這兒你不……熟。”
看著醉的犯糊塗的輕寒,太郎搖搖頭對槐花說:“無覓的酒量一直這麼差?”
槐花擔憂的說:“寒哥一般不喝酒,因為寒哥不喜歡喝酒,說是喝了難受。”
“跟朋友在一起也不喝酒?”
“不知道,應該不喝吧,反正沒見醉著回來過。在家也沒見喝過,老爺也從來不讓寒哥喝,聽說小時候喝醉過一次,是讓大小姐灌醉的,那次寒哥睡了好幾天,醒來後大病了一場,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喝過。”
太郎點點頭說:“哦,想起來了,無覓說過一次,我竟然忘了。該死,快回去吧。如果明天不舒服,就讓他多休息兩天。”
“哦,謝謝……”
槐花不知道如何稱呼太郎。太郎笑著說:“夫人不必客氣。”
輕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說:“槐花,去看看,壁爐裡的火是不是滅了,怎麼這麼冷?”
太郎哈哈大笑,和山下上車走了。
車上,山下皺著眉頭說:“閣下,耿輕寒真的不勝酒力?”
太郎臉上的笑容早收拾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陰沉和冰涼。
“當年他倒是說過小時候不甚酒力的事,也很少喝酒。偶爾強迫他喝,確實酒量不好,基本上是逢酒必醉。沒想到,這麼多年,這酒量一點也沒長進。”
“他會不會是裝醉?”
“為什麼?”
山下搖搖頭,也是啊,他為什麼要裝醉?沒理由啊。這耿輕寒才來奉天幾天,沒得罪人,沒朋友,背靠奉天最高的司令官,沒必要裝醉啊,沒有理由啊。
這邊,佐藤一邊開車,一邊擔心的從倒車鏡裡看著後排。
輕寒軟踏踏的靠在槐花懷裡,鼾聲如雷。
儘管今天才為輕寒開車,但卻是佐藤到軍隊開車後最輕鬆的一天。不用提心吊膽,不用挨罵,不怕過了飯點,沒有站在冰天雪地裡挨凍,還吃了一碗好吃的雞湯麵。佐藤隻有十八歲,從應征入伍到來中國,一共才半年。這半年所遭受的比之前十幾年都多。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隻有艱苦的訓練和嗬斥,極寒的天氣,極差的夥食,極度的孤獨,讓這十八歲的青年迅速成長起來,忍受了一切。但所有的這一切,在今天竟然變了,佐藤感覺到這個叫耿輕寒的中國人是個好人,他想一直給他開車。他的夫人也很好,還親自做了麵。這會兒看著輕寒的樣子,佐藤心裡是擔憂的。
到了家,佐藤幫著槐花把輕寒扶上樓,爐火滅了,房間裡冷的出奇。佐藤說:“夫人,我去燒火。”
“好,謝謝!”
佐藤下樓去燒火,槐花則留在臥室伺候輕寒。
槐花替輕寒脫掉鞋,用力把輕寒的身體往床裡推了一下,想幫輕寒脫掉大氅,這樣睡著舒服。可喝醉的人沉得很,槐花弄不動,試了幾次,輕寒一動不動。槐花隻好放棄,儘量讓輕寒睡得舒服一些,替他蓋好被子,然後去廚房燒水,給輕寒把銅壺灌滿放在腳底。
忙完這些,客廳的壁爐已經被佐藤燒的通紅,霹靂吧啦的火光讓房間瞬間有了溫度。
槐花滿含歉意的對佐藤說:“謝謝!”
佐藤羞澀的一笑說:“耿先生睡了?”
“嗯,睡了。”
“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天黑路上滑,慢點。”
佐藤笑笑告辭出門。槐花鎖上門上樓,進了輕寒的臥室,昏黃的燈光下,輕寒似乎睡得很沉。槐花坐在床邊溫柔的看著輕寒,嘴裡低聲嘮叨:“知道自個兒不能喝酒,還逞強。”
樓下響起汽車離開的聲音,輕寒睜開了眼睛,狡黠的看著槐花,眼裡一片清明。
“寒哥,您……”
輕寒伸手捂住槐花的小嘴。
“噓。”
槐花驚訝的瞪著眼睛,輕寒起身走到窗前,輕輕把厚重的窗簾掀起一條縫,往外看了看。確定佐藤開著車走遠了。拉好窗簾,回身走到床邊,懶洋洋的躺下,狡黠的看著槐花。
槐花驚喜的低聲說:“您沒喝醉?”
“你相公我千杯不醉,這幾杯酒不夠潤嘴的。”
槐花疑惑了,歪著頭說:“可是我娘說大少爺不能喝酒啊,那時候我太小,不記得了。可我娘不會記錯的啊。”
“嘿嘿,不明白了吧。那是祖父的一計,虛中有實,實中帶實,虛虛實實,讓敵人永遠霧裡看花,捉摸不透。”
槐花更加迷糊了,瞪著輕寒。
輕寒微微歎口氣,伸手使勁拉一把小丫頭,小丫頭倒在輕寒懷裡,輕寒緊緊摟住小丫頭,低聲說給她聽。
原來輕寒天生海量,三歲就趁著祖父沒注意,端起祖父的酒杯一飲而儘,喝完砸吧砸吧嘴,伸出舌頭舔舔嘴唇,一副意猶未儘的小模樣,驚的祖父捋著胡子連連稱奇。
七歲輕寒就表現出見酒就饞的急色,一看祖父飲酒,一臉的百爪撓心,火燒火燎的急切模樣,祖父念他年紀尚小,飲酒無宜,杜絕輕寒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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