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似乎回憶起那些在東京的日子,幽幽說到:“我記得離我住所不遠處就有一所小學,操場上有一棵櫻花樹,每年二三月份,開的格外清雅誘人。”
校長哈哈笑了起來。
“是的,東京很美。”
“難道校長覺得奉天不美?”
“不,每座城市都有它的特色,都有它的魅力,都有它不同凡響的美麗。奉天也很美,但奉天的氣候我一時難以適應。這裡太冷了,有時候我覺得我的腳都要凍掉了。”
一桌子的人哈哈大笑,輕寒也笑的格外開心。
“學校的教師都是新招聘的嗎?教師可是教學工作的核心,是學校的靈魂。這可是奉天第一小學,它的成功開辦充分彰顯了五族協和。教育要從小抓起,所以教師的人選尤為重要。”
在座的頻頻點頭,紛紛響應輕寒。教育局長笑著說:“耿副鎮守使放心,從學校開始建設,我們就一直考慮教師的人選。如今這些教師,都是經過嚴格選拔的,不僅學問做的好,對皇上也是忠心耿耿,絕對沒問題。”
輕寒點點頭說:“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有吳鎮守使和局長把關,又有校長、副校長親自考教,自然是絕對優秀的。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奉天就擁有一批自己培養的人才了,他們將會成為奉天的中流砥柱,滿洲國的棟梁。”
吳鎮守使笑著說:“果然是大地方來的,這學問,真是出口成章,一語中的。讓我們這些粗人聽著也是熱血沸騰啊。人才啊!我們自己能培養人才了。來,乾杯!”
輕寒歉意的舉起茶碗,不好意思的說:“鄙人不勝酒力,為免影響諸位的興致,就以茶代酒了。”
奉天人生性好爽大氣,酒量驚人。尤其場麵上的男人更是以酒會友,見這皇城來的人如此細發做作,心裡不齒。但麵上卻不好露出一絲不快來,從善如流的說道:“這玩意兒能者多勞,耿副鎮守使酒量有限,不必強撐。來來,我們乾了。”
輕寒一臉笑,仿佛沒聽出來暗諷。也有人記得輕寒在就任儀式上的表現,想著這人也是武田太郎眼前的紅人,何不趁此機會拉拉關係。便笑著說:“哎呦,耿副鎮守使那點子酒量,還真不是拿喬,怕是天生的吧。我以前有個親戚,就這樣,天生不能喝酒,一見酒就迷糊,光聞著就能醉了。是不是,耿副鎮守使?”
人家釋放出善意,輕寒立馬接著。
“是的,是的,天生的,小時候淘氣,偷偷喝醉過一杯,差點要命。現在想起來都記憶深刻,睡了好幾天,醒來之後大病一場。鄙人雖初來奉天,但還年輕,還指望著在諸位的提攜之下,在奉天一展拳腳,大展宏圖一番呢。萬不能因小失大啊。”
一桌的人立馬紛紛響應,再不提此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奉承話說了幾籮筐,賓主儘歡。直到下午三點,這場慶功宴才結束。
輕寒笑的臉都快僵了,得虧這幾年練的不錯,要不然還真應付不下來。
輕寒從奉天大飯店出來直接上車,似乎一身疲憊。
“回家。”
佐藤一邊開車一邊從倒車鏡裡看看輕寒。
“先生今日沒有喝酒?”
“不勝酒力,不好肆意。”
佐藤笑了一下,露出左頰上一個小小的酒窩,整個人可愛了不少。
到了家門口,輕寒進門,佐藤直接開車離開。佐藤一離開,輕寒的臉色沉了下來,心事重重的進門。
槐花迎過來,柔聲問:“怎麼了?可是又喝了酒?”
輕寒搖搖頭,坐在壁爐前,接過槐花遞過來的茶碗,盯著爐火出神。
槐花遲疑了一下,儘量放輕腳步去了廚房。站在廚房門口,槐花擔憂的看一眼輕寒的背影,輕輕歎口氣進了廚房。
半個小時後,輕寒走到廚房門口說:“收拾一下,我陪你上街逛逛。”
槐花手裡一頓,回頭看著輕寒說:“菜做了一半。”
“沒事,去外麵吃,正好打聽打聽請人的事。”
槐花看一眼輕寒,輕寒幽深的目光黑黢黢的。槐花笑笑,解下圍裙往外走。
“好,我換件衣服。”
“去吧,不急。”
“嗯。”
槐花沒有多問,表現的格外乖巧聽話。輕寒看著槐花上樓,心裡難受。小丫頭跟來奉天真的是錯,暴風雨即將來臨,他卻不能讓他的小丫頭躲開。輕寒心裡發誓,等暴風雨過後,一定讓他的小丫頭過踏踏實實、安安穩穩的日子。
槐花挽著輕寒的手臂在街上晃悠,經過繁華的街道,熱鬨的商鋪,此起彼伏的吆喝,爭分相對的討價,穿過人流,兩人就這樣慢慢的走著。
輕寒一路沉默,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槐花一路不語,是她無條件的相信輕寒。
此時的天邊,殘陽如血。如血的殘陽向大地傾瀉著最後的餘光。
輕寒抬頭看天,看著天邊漸漸隱沒的太陽。側臉對槐花說:“想去看看今兒新開的小學嗎?”
槐花楞了一下,隨即笑著說:“好啊,我還沒去過學校呢。”
槐花的善解人意讓輕寒心裡柔軟起來,輕寒握住槐花的小手,隔著皮質手套槐花都能感覺到輕寒手的熱度。槐花咧嘴一笑,悄悄看一眼輕寒。
輕寒故意裝作不知道,心裡暗暗高興。
今兒路上沒有冰雪,大街上倒是有了人力車,輕寒叫了人力車,路途有些遠,怕槐花累。
學校已經放學了,沒有了吵吵鬨鬨的孩子們,夕陽下的學校安安靜靜。鐵柵欄的大門關著,隻開著一扇小門。兩人走進去,門房裡一中年男人伸出頭問:“兩位是來找人的還是想報名的?”
輕寒笑著說:“今兒不是開學了嗎?不知道現在報名行不行?”
“哦,應該行的,具體的要問老師。”
“這會兒有老師在嗎?”
“有的,那邊是老師的宿舍,這旮遝沒家的老師都住在那,您過去問。”
“謝謝!”
兩人朝中年人指的方向走過去,幾間磚房,看樣子都有人。輕寒站住,猶豫著應該敲那扇門。
正猶豫不定時,最旁邊的門開了,鄭恩從裡麵走出來。一眼就看見了輕寒,一臉驚詫,很快就左右看看,然後笑著說:“兩位有事?”
“哦,想打問一下報名的事。”
“外麵冷,請進屋吧。”
“謝謝!”
進到屋裡,輕寒打量了一下,房間不大,隻有一床、一桌、一櫃,簡單整潔。床頭上貼著一幅字,剛勁有力。桌上整整齊齊碼著一摞書,翻開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
鄭恩關上門,輕寒低聲說:“怎麼到了奉天?”
鄭恩看一眼槐花,輕寒反應過來,笑著介紹:“我夫人,這位是……老朋友。”
因為不知道鄭恩為何裝作不認識,所以輕寒沒有貿然說出鄭恩的名字。
鄭恩馬上接口說:“幾年不見,沒想到在這裡見麵了。”
兩人同時伸出手,緊緊相握。鄭恩低聲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輕寒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說:“外麵?”
“往東三裡處有一酒館,是來福酒館,明兒這時候在那見。”
“好。”
“我送你出去,彆讓人知道我們以前就認識。”
輕寒目光幽深複雜的看著鄭恩,鄭恩坦然麵對,低聲說:“對你我都好。”
輕寒點點頭,牽著槐花的手往外走。
輕寒和槐花從學校出來坐了人力車直接回家。晚上,槐花陪著輕寒去地下室看了看帶來的藥品。輕寒心裡暗想:“也許你們有了去處呢。”
槐花一直沒有開口問,輕寒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懷疑也沒有多嘴。輕寒心裡感歎,自己的眼光真好,這樣的好姑娘隻怕是萬裡挑一的。聰明、善良、能乾、勤快,凡是好女孩該有的優點他的小丫頭都有。他的小丫頭怎麼看怎麼好,讓人愛不釋手。
晚上,坐在壁爐前,火光照著小丫頭精致的眉眼,一層粉色的光暈籠罩著,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輕寒伸手握住小丫頭的手。
“過來。”
槐花俏臉一紅,還是乖巧的起身靠過來。輕寒一用力小丫頭便坐在了輕寒的懷裡。
輕寒附在小丫頭耳邊低語:“你就沒有想問的?”
小丫頭奇怪的看一下輕寒說:“寒哥的事我不能過問。”
“為什麼?”
“爹和娘說,要聽大少爺的話,大少爺讓乾什麼就乾什麼。多乾活少說話。”
輕寒頭抵著小丫頭光潔的額頭,低低的歎息一聲,不說話,隻是緊緊抱住小丫頭。
許久,輕寒低聲說:“他是我在北平時的朋友,石頭見過。有些年頭沒見了,沒想到在奉天。”
“他看起來不是壞人。”
輕寒低低的一笑,輕聲說:“我的小丫頭怎麼看出來他不是壞人的?”
“他笑起來一點不假,不做作,就連小心翼翼的樣子都不似作假。看人的時候沒有邪氣,很正派。”
輕寒笑了,親了一下小臉。
“嗯,我的小丫頭眼光不錯呢。”
小丫頭傲嬌的點點頭說:“府裡的人都說我會看人。我聰明吧?”
“聰明,我就沒見過這麼聰明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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