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鎮守使和趙會長告辭離開了。吳鎮守使離開之前,目光幽深複雜的看一眼輕寒,心裡一時拿不準了。這耿輕寒什麼意思?
吳鎮守使那一眼,輕寒感覺到了異樣,心裡微微一動。
不等輕寒仔細品味吳鎮守使那彆有用意的一眼,酒井就來了。
輕寒所有熟悉的日本人中,酒井是輕寒最不喜的。單說酒井的長相,連普通都算不上,平凡人有一張平凡臉,也同時有一顆平凡心。酒井沒有平凡臉,自然也沒有平凡心。
酒井的五官極為醜陋,消瘦陰沉的臉,不過二指寬,卻配著兩隻格外招搖的大耳朵。疏淡到幾乎看不清的眉毛,一雙深陷的陰沉小眼,目光永遠都是冰冷陰沉的。看不清唇形的嘴上留著日本人最為喜歡的人中胡,整個人看上去陰沉冰冷。
據說酒井的童年不太愉快,所以酒井性格怪異,喜好殘虐。據輕寒知道,許多被抓進警署的中國人,都熬不過酒井的折磨。
因為血債太多,酒井身上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
酒井出身特高課,生性多疑殘忍,受過係統的訓練。到奉天後,接手了奉天警署,中方的署長成了擺設。中方的署長也不是吃素的,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幾乎到了白熱化。酒井幾次都想弄死中方的署長,無奈那是滿洲國皇上親自任命的,表麵上日本的高層還不想跟滿洲國的皇上撕破臉皮。所以,嚴令酒井,不得輕舉妄動。
武田太郎雖是奉天的最高司令官,掌管奉天的一切事宜,包括人事。但酒井是個例外,酒井的軍銜不及武田太郎,但酒井直接受命於軍部,可以跨級彙報,越級行動。
平民出身的酒井對上世家出身的武田,兩人之間的波濤洶湧聰明人都能看出來。
武田太郎仗著家世,一貫張揚跋扈,傲慢自大。心思陰沉的酒井卻避其鋒芒,躲在暗處下黑手。陰了武田太郎好幾把,武田太郎也不是吃素的,動動手指頭,也讓軍部訓斥了酒井幾次。兩人你來我往,勝負各半。
明麵上酒井的職位低於武田太郎,所以見麵時還算是禮貌。
酒井身後跟著一人,兩人禮貌的行禮問好。
“司令官閣下好!”
“酒井君好!”
兩人之間的問候虛偽單調。
武田太郎神色淡淡的,靜等酒井的下文。
酒井心中有些惱恨,但想到今日的事,隻能克製住自己的不滿。
“司令官閣下,我有要事相商。”
“請講。”
酒井刻意的左右看看,陰沉沉的目光掃過山下和輕寒。
輕寒側目看著武田太郎。
武田太郎淡淡的說:“這裡沒有外人。”
酒井冷冷的說:“這位蒲先生,曾經是共產黨的地下交通員。”
武田太郎不可置否看著蒲先生,示意酒井繼續。
“因為蒲先生的幫助,我們摧毀了幾個奉天共產黨地下組織的聯絡點,目前奉天的共產黨已潰不成軍,不成氣候。”
武田太郎淡淡的說:“酒井君此話為時尚早。據我所知,不過是抓了幾個無足輕重的聯絡員,什麼也沒問出來。奉天的反日分子依然好好的藏在山裡,真實情況是這次的行動根本沒有動搖他們的根本。”
武田太郎鄙夷不屑的看著酒井,最不喜的就是酒井這種誇大其詞的表現,不過是幾個無足輕重的人,到了酒井嘴裡,就成了共產黨的中流砥柱。何況,什麼也沒得到,當初的興奮在三人被處死就戛然而止。
酒井有些惱羞成怒,當初因為怕共產黨得到消息跑了,又不相信中國人,不得已請求憲兵隊支援。得了便宜還賣乖,沒本事審出線索來,這會兒到裝模作樣說那是幾個無關緊要的人。
酒井壓住自己的不痛快,淡淡說:“蒲先生是很有誠意的,經過我的努力,現在他願意為我們工作。”
武田太郎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酒井君辛苦了。”
“為天皇效力,是我應該做的。”
“談談你的想法。”
“蒲先生早年就加入了共產黨,是資深黨員,許多共產黨他都非常熟悉。”
武田太郎這回是真正的高興了,饒有興趣的看著酒井。
“蒲先生願意親自指認共產黨,讓他們無處遁形。”
輕寒心裡一緊,眼角掃過蒲先生,這會兒輕寒已經確定這位蒲先生就是關老師名單上的蒲偉傑。輕寒麵色淡淡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微微低頭,似乎在想事。
武田太郎的目光似是不經意的掠過輕寒,看到神遊天外的輕寒,目光多了絲放心。
“哦,有什麼好辦法,能夠儘快把那些反日分子一網打儘?”
儘管和酒井不和,但在這一點上兩人還是能夠達成共識的。
酒井略微退後一步,用眼神示意蒲偉傑上前詳談。
蒲偉傑的提議武田太郎和酒井都認為可行,馬上安排下去,憲兵隊全力配合。
酒井要帶著蒲偉傑第一時間去憲兵隊的牢房。他會把牢房裡所有的人仔細過一遍,指認共產黨。接下來,蒲偉傑會帶著酒井和憲兵隊全城大搜查,挨家挨戶的查,武田太郎的命令是:寧可錯一千,絕不放過一個。城門口也是重中之重,蒲偉傑會隨時過去。按著蒲偉傑分析,反日分子一直躲在山上,眼瞅著天氣漸冷,山上缺衣少糧,他們一定會下山尋找食物。所以,守株待兔比主動進攻要更加有成效。
不難看出,蒲偉傑不僅熟悉抗日隊伍,而且對他們的活動特點也了如指掌。最重要的是蒲偉傑是個有頭腦的人,讀過書,有文化。分析起來頭頭是道,條理分明、清晰、透徹。如果不是叛徒,輕寒甚至覺得蒲偉絕對是人才。可現在,蒲偉傑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是個不折不扣的叛徒。他的方法是要把抗日隊伍一網打儘啊。
輕寒目光淬了冰一樣,冷冷的掃一眼蒲偉傑,微微垂下眼眸,似乎在神遊天外,其實耳朵連他們喘氣的聲音都不曾錯過。
蒲偉傑的心思可謂陰毒至極。這些方法看似不新鮮,日本人也沒少乾過,但有了蒲偉傑的加入,情況將會完全不同。
看著眼前的蒲偉傑,輕寒腦海裡閃過李祥三人。英雄與懦夫的差距讓人心痛,輕寒不知道眼前的懦夫遭受過什麼,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懦夫根本不用動刑就已經變節。人都是怕死的,輕寒可以原諒蒲偉傑因為怕死而變節,違背誓言。但輕寒不能原諒他喪心病狂的行徑,他是有多恨自己曾經的同誌?他是有多懊悔自己曾經的誓言?這樣的男人死不足惜。幾乎在一瞬間,輕寒就給眼前的叛徒判了死刑。
武田太郎突然問輕寒:“無覓覺得蒲先生的方法如何?”
輕寒有些愣神,似乎沒有想到武田太郎會問自己。
“無覓?”
“嗯。”
輕寒似乎才回過神,抬起眼睛看著武田太郎,一臉的疑惑。
“何事?”
“無覓覺得蒲先生的方法如何?”
“哦,對不起,昨晚沒休息好,剛才蒲先生說什麼?哦,這不重要,我隻是一介書生,你們那些事我還真不懂,即便聽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太郎覺得可行那就是可行的。”
武田太郎微微一笑,對酒井說:“酒井君要全力配合蒲先生,這一次務必把奉天的反日分子一網打儘。”
輕寒的這番表現可以蒙混武田太郎和山下,卻令老奸巨猾的酒井微微眯起眼睛。酒井抬起多疑的小眼睛,特意盯著輕寒看了好幾眼。輕寒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迎著酒井的目光一臉坦然。
酒井慢慢收回目光,看一眼武田太郎。武田太郎抬抬眉頭,揮手讓山下帶著蒲偉傑去憲兵隊。輕寒馬上起身跟著山下往外走,輕寒能感覺到酒井蛇信子一般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後背。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酒井低聲說:“司令官閣下身邊的這個中國人很不一般。”
“當然,大正五年到十年耿輕寒曾經留學日本,他是帝國培養出來的。”
“可他是中國人。”
“那又如何?如今帝國和滿洲國友好邦交,耿輕寒效忠滿洲國的皇上,他是帝國的朋友,他為帝國做事。”
“哼,我從不相信中國人會心甘情願為帝國做事。中國人生性狡詐,他們都是不可信的。”
“你是在質疑我,還是在質疑首相大人?酒井君莫不是忘了,我們是如何進入東三省的,如果沒有皇姑屯事件的成功,我們的大部隊如何能如此輕鬆的進入?而這一切也是得到了作為帝國朋友的中國人的幫助。酒井君是想否認?”
酒井一噎,不甘的說:“中國有句話小心使得萬年船。”
武田太郎高傲的笑笑說:“這道理我比酒井君更明白。”
酒井臉上露出一絲局促,行禮後匆匆告辭。武田太郎看著酒井的背影,目光莫測。
剛才,武田太郎特意提醒輕寒,就是想看看輕寒的表現。
武田太郎沒有失望,輕寒的表現在他的預料之中。武田太郎有信心改變耿輕寒,血腥暴力是耿輕寒最終要麵對的,他必須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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