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吃過飯,等天黑以後才出門。
知新書鋪的閣樓上,輕寒和關老師低聲交談。
輕寒聽了事情的始末,馬上說:“明兒我就去警署走一趟。”
關老師眉頭緊蹙,猶豫不定的說:“讓我再想想,我這心裡總有些不安穩。”
“這是次機會,據我所知,赦免人數並沒有限定,凡是符合條件的都可赦免。局長他會給我這麵子的。”
“這……還是算了,這事你不適合出麵。最近你的動作太大,武田太郎和酒井均是陰險多疑之人。我的直覺告訴我,近段時間你最好不要有任何行動。我想,這事警備司令部的王司令也能說上話,我想辦法通過他活動活動。”
輕寒皺起眉頭:“有把握嗎?機會難得,現如今酒井手下的日本特務遍布奉天,據我所知,從政府機關到實業工廠、醫院學校無一例外。兩位同誌在牢房裡非常不安全,萬一他們的身份暴露,那怎麼辦?所以,趁此機會,營救一定要成功。”
“是,你說的沒錯。但驚弦的工作更重要,身負重任,不能有絲毫閃失,我不能冒險。就這樣決定了,如果不行,我再找你商議。”
輕寒還是有些猶豫,關老師拍拍輕寒的肩頭,笑著說:“今兒是我草率了,這事原本就不應該找你。”
“我覺得是你找晚了。”
“好了,不談這事了,你有更重要的工作。”
輕寒一聽立馬收起遺憾的表情,一臉鄭重的看著關老師。
關老師亦嚴肅的說:“剛剛你也說了,日本特務無孔不入,這大大增加了我們工作的難度,敵人在暗處,防不勝防。所以,你儘可能的搜集酒井門下日本特務的信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是,我已經注意了許久,酒井除了在警署的辦公室,應該還有一處秘密辦公地點。我會儘快弄清楚。”
“好,一定要小心。時間不早了,快走吧。”
趁著夜色,輕寒匆匆離開。
北方最冷的季節到了,三九四九凍死狗。連著幾場大雪,遠山近樹銀裝素裹。一眼望去,陽光下耀眼刺目。呼呼的北風凜冽刺骨,路上的積雪能沒過靴子,足有一尺。
武田太郎尤為畏寒。這樣的天氣也是武田太郎最為難過的日子,幾乎足不出戶,所有的公事都儘量在官署處理。
官署所有的房間都燒著壁爐,武田太郎的房間裡除了燒的通紅的壁爐,額外還點著爐子,爐子是燒炭的。所以,武田太郎所在的房間裡可以說是溫暖如春。
武田太郎到奉天已經兩年有餘,依然沒有適應這裡的冬天。比之家鄉的冬天,武田太郎覺得這裡冷的讓人難以忍受。
每次冷到極致想發火的時候,武田太郎就會坐在爐子前,通紅的爐火讓他頃刻間暖和起來,尤其是看著爐子裡肆意燃燒的黑油油的煤時,武田太郎那暴躁煩悶的心情立馬能舒緩。看著它,武田太郎似乎看到了煉鋼廠,熊熊燃燒的煉鋼爐,流水般生產出優質鋼材,這些優質鋼材又全部變成大炮、軍艦、飛機。武田太郎會不由自主的笑起來,有了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煤,帝國稱霸世界的時間不遠了。
此刻的武田太郎就坐在爐火邊,一邊用爐火烤手,一邊慢悠悠的跟酒井說話。
酒井剛從外麵進來,即使穿著棉大衣,依然冷的想發抖,凍得幾乎一張臉扯不起笑容。緩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發現什麼了?”
“沒有,耿輕寒沒有任何異常行為。”
“你怎麼看?”
“我仔細研究了司令官閣下給我的那封信,對比耿輕寒在北平時的表現,變化不大,並行不悖,如出一轍。”
武田太郎抬眼看著酒井微微一眯眼,冷冷的說:“這就是你最終得出的結論?”
“不,雖然看起來耿輕寒沒有問題,但我的直覺,耿輕寒絕不簡單。”
武田太郎點點頭,盯著爐火。半晌,淡淡的說:“耿輕寒當然不簡單,做翻譯屈才,如果耿輕寒能忠於帝國,可堪大用。”
武田太郎停下,歎口氣,幽幽的說:“如果耿輕寒不能為我所用,那就殺了他。我絕不能把他留給滿洲國的皇上,不能成為朋友,那就是敵人,對敵人永遠不能心慈手軟。我希望你最終給我一個確定的結論。再狡猾的狐狸總有露出尾巴的時候。”
“是,之前的幾件事看似跟耿輕寒沒有任何關係,但我總覺得裡麵有耿輕寒的影子。”
“耿輕寒沒有接受過特訓,但他天資聰穎睿智,熟讀兵書,深諳詭異之術。說真的,他在這方麵的確是天才。”
酒井眼裡閃過一絲鄙夷不屑。武田太郎目光掃過酒井,他鄙夷不屑的眼神沒有逃過武田太郎眼睛。
淡淡一笑說:“我隻要結果。一個能說服我也說服你的結果。而不是無端猜疑,那是婦人之見。”
“是。”
小年的那天,雪又紛紛揚揚下了一天,輕寒一大早就打電話告假。
下晌,王大順約了商會趙會長,說是三家人一起在耿先生家裡熱鬨熱鬨。王太太早早打發了兩名家裡的傭人過來幫忙,四五點所有人都踏著雪來了,耿家的洋樓頓時喧嘩起來。
熱情的寒暄過後,大家落座,饕餮大餐開始。
餐後,女人們吵吵著要打牌,因著高興,都想上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王大順兩口子都坐著不下來,輕寒隻好拉著趙會長去了書房。
“行,一會兒換人,反正天還早,咱戰一夜。正好我跟趙會長說個事。”
槐花立馬動手洗牌,笑著說:“快點,開始。王嫂子上茶。”
四人開始興高采烈的摸牌,說說笑笑,好不熱鬨。
王嫂子上了茶後,就和關嫂子忙著收拾。槐花也是一門心思都用在麻將上。
槐花今兒手氣擋不住的好,兩圈下來,連自摸帶收炮,一鏟三。那三人不甘心,一副不贏回來不罷休的模樣,桌上的戰況激烈。
“哎呦,糊了,清一色。”
槐花笑得耀眼嬌豔,推開牌,桌上的錢一把摟過來。
“今兒手氣可真是好。”
槐花說著話無意中一瞟,就看見王嫂子正站在書房門外,手裡端著托盤。
槐花一驚,微微一皺眉大聲說:“王嫂子,上個果盤。”
然後若無其事的一邊洗牌一邊說:“昨兒送來的蘋果,說是俄國人搞來的,脆甜脆甜。”
槐花沒注意看,她那一聲驚的王嫂子一哆嗦,手裡的托盤差點掉地上。王嫂子壓住不自在和驚慌,端著托盤走到客廳才答應一聲:“是,太太。”
槐花沒在意,揮揮手:“快去。”
王嫂子端著托盤去了廚房,很快端了果盤過來。
這一夜,熱熱鬨鬨一直到午夜,幾人才意猶未儘的停下手,戀戀不舍的離開。
送走客人後,槐花依舊興奮不已。眉開眼笑的跟輕寒說笑:“今兒手氣賊好,贏了不少。明兒請您吃大餐。”
輕寒寵溺的柔聲低語:“好啊,那我可得吃點好的。”
槐花拍著胸脯豪氣的說:“隨便點,我有錢。”
輕寒目光幽深盯著槐花,尤其那隻纖纖軟玉削春蔥般的小手放在那般誘人的位置。
輕寒暗啞著嗓音低語:“就這麼說定了。”
外麵寒風呼嘯,屋裡溫暖迤邐。
槐花一覺睡到大天亮。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後,身邊火熱健壯的身體緊緊貼著自己。槐花伸個懶腰,惺忪慵懶的看著眼前英俊帥氣的臉,深情纏綿的抬手輕輕撫摸。
輕寒睜開眼睛,低沉渾厚的嗓音響起:“醒了。”
“今兒不去官署。”
“不去,昨兒下了一夜,今兒路上不好走。”
“給橋本打電話了?”
“昨兒說好的。”
“得起了,早飯怕是得了。”
槐花起身洗漱完畢,坐在梳妝台前打扮,輕寒這才起身去洗漱。
槐花收拾妥當起身看一眼盥洗室,幸福的微微一笑,開門準備下樓。
一開門,王嫂子就站在門口,槐花和王嫂子都嚇了一跳。
王嫂子一驚之後馬上笑著說:“正要叫先生和太太呢,時間不早了,先生恐怕要遲了。”
槐花心裡疑惑,麵上不動。
“哦,擺飯吧。”
說完抬腳往樓梯口走,王嫂子跟在身後。
吃過早飯,槐花鬨著要去外麵賞雪景,輕寒拗不過隻能讓槐花穿的厚厚的,兩人才出門。
路的拐角,槐花看看身後。輕寒皺起眉頭低聲問:“怎麼了?”
在槐花鬨著非要出門賞景的時候,輕寒就覺察到了。這會兒看著槐花回頭看著來時的路,更覺得異常。
槐花猶豫不決的皺著眉頭,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輕寒伸手攬住圓鼓鼓的小人兒,無聲的用行動安慰著。
槐花猶猶豫豫的說:“我覺得王嫂子不對勁。”
輕寒疑惑的看著槐花。
“昨晚上王嫂子在書房門外,今兒早上她在臥室門外。”
“也許是碰巧了?”
“不,不是,我覺得有些異常。”
輕寒寵溺地摸摸小丫頭的冰涼涼的臉頰,柔聲說:“交給我,彆擔心。”
“我怕她是有心人派來的,她當時的神情很奇怪,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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