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淡淡笑了一下,笑容淡到極致。
幽幽開口說:“是嗎?酒井課長的能力?之前出了許多事,酒井課長好像都沒有給出令人滿意的答案。”
武田太郎的臉色黑了,神色更是尷尬,抬抬嘴角,扯出一絲難看的笑。
“這一次,我向無覓保證,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好,我相信太郎。”
武田太郎笑笑,笑容真誠了許多。
輕寒歎口氣說:“昨日酒井課長帶走的女傭,可曾問出什麼了?”
武田太郎抬頭看著山下,山下掃一眼輕寒。
“沒有,我還沒有接到酒井課長的報告。”
武田太郎微微一笑說:“無覓很關心她?”
輕寒目光一閃,幽幽的說:“隻是擔心我夫人,用了幾年,已經習慣。何況,夫人最近在吃食上格外挑剔,也就她的手藝尚能入口。這是其一。其二,另一名女傭至今下落不明,這話要是傳出去,怕是家裡再難尋到女傭了,畢竟有些不吉利,來一個倒黴一個,來一雙倒黴倆。想掙錢的不少,但我相信他們更惜命。”
武田太郎怎能聽不出輕寒的言下之意。
“我相信酒井課長,他一定會給一個令人信服的結論。”
武田太郎不動聲色的推過來,輕寒心下冷笑,也不繞彎子了,直接說:“我想去看看。”
武田太郎瞬間目光一緊,冰冷陰沉,淬了冰一般寒涼。
“哦,無覓想要親自過去看看?”
輕寒無懼的迎著武田太郎冰冷的目光,淡淡的說:“有何不可?”
“無覓彆有所圖?”
輕寒咧咧嘴說:“太郎何意?”
“無覓與那女傭有何關係?”
“關係?我怎麼聽不明白了。哦,我明白了,太郎多心了。一,本人喜好、取向正常。二,家裡養條狗,時間長了也有感情。這理由夠不夠充分?哦,對了,我一會兒還想去一趟警署,問問失蹤的女傭如何了,至少警署要給我一個確切的結論。”
武田太郎盯著輕寒看,許久,慢慢開口說:“無覓是重情之人。如此,正好這會兒我也閒來無事,不如我們一起過去。”
“太郎能一起過去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憲兵隊的審訊室裡,酒井又是一夜沒睡,在極度亢奮中發揮著他魔鬼的天性。
直到天亮,才交給屬下,自己去隔壁的房間,聞著濃重的血腥味稍微眯了一會兒。
時時傳來的慘叫聲,似乎是催眠曲,酒井心滿意足的聽著,心情格外愉悅。
輕寒一行人來的時候,酒井才剛剛睡實。屬下輕輕敲門,低聲報告:“課長,司令官閣下來了。”
酒井一下子驚醒,隻有短暫的幾秒鐘的愣神,隨即目光清明起來,徹底清醒。起身下床,整理一下軍服,確保一絲不苟,這才抬腳出門。
一邊往外走一邊問:“司令官閣下怎麼過來了?”
“沒說,不過耿先生跟著一起過來了。”
酒井微微一眯眼,狹小的眼睛裡精光一閃,胸中了然。
“司令官閣下好!”
“辛苦了,酒井課長!”
“這是屬下的職責,不辛苦。”
武田太郎滿意的點點頭,隨即掃一眼輕寒,不動聲色的問酒井:“無覓擔憂家裡的女傭,今日一早便過來詢問,不知情況如何?”
酒井得意的一笑,輕鬆的說:“總算能給耿先生一個滿意的答案了。”
武田太郎聽聞愉悅的笑了。
“哦,是嗎?”
“是的,她招認自己是共產黨派來的,耿先生前段時間遇襲,是她一手主導的。”
武田太郎麵色一喜,側目看著輕寒,朗聲說:“真相大白,凶手會得到應有的處罰。無覓這下可以安心了。”
輕寒心裡一緊,語氣猶豫不決的問:“為什麼?我與夫人待她不薄,她因何要置我於死地?”
“她是共產黨的特工。”
輕寒看著酒井說:“我能見見她嗎?”
酒井抬抬眉頭,探究的目光在輕寒身上繞了一圈,淡淡的說:“她很重要,後續的審訊還會繼續。耿先生一向不耐進那裡,怎麼今日倒想去了?”
輕寒心下焦急、緊張、擔憂,麵上卻雲淡風輕。
“她既然是從我家出來的,我有必要當麵問她一聲為什麼。”
武田太郎哈哈一笑說:“無覓年少時就這般,凡事都要探了根本。既如此,我們就去看看吧,也好讓無覓記住這次教訓,以後要擦亮眼睛,否則隨時會陷自己於危險之中。”
輕寒收起雲淡風輕的表情,一臉慎重的點點頭。
“我正是此意。”
酒井看看兩人,目光掃過武田太郎身後的山下。山下從進來一直像隱形人,一語未發。
山下感受到酒井詢問的目光,微微點頭。
酒井抬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請。”
幾人向審訊室走去,血腥味越發濃厚,陰森森、冷嗖嗖、令人毛骨悚然。
輕寒的心越發沉重,緊抿雙唇,木然的邁著腳步。
一進審訊室,撲麵而來的各種難聞的氣味充斥每個人的鼻息。
輕寒抬眼望去,難過的差點落淚。
輕寒怕武田太郎和酒井看出異常,緊走幾步,直接站在刑架前,把挺拔筆直的背影留給身後的日本人。
輕寒微微閉了一下眼睛,看著眼前不成人形的關嫂子,低沉渾厚的嗓音緩緩響起。
“關嫂子。”
關嫂子慢慢睜開眼睛,輕寒離得很近,關嫂子渙散的目光慢慢聚攏,眼前的人影真實起來。關嫂子的目光越過輕寒,掃了一眼輕寒身後的三人,很快收回目光,冷冷的看一眼輕寒,一語不發。
輕寒心中絞痛,再次開口叫:“關嫂子。”
“呸。”
關嫂子突然吐出一口血,直衝著輕寒線條分明的臉。
輕寒抬手慢慢抹一把臉,趁機也抹去了眼角早已控製不住的淚。
審訊室的人剛想抬腳過來,酒井不動聲色的用手勢製止,與武田太郎、山下,默默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兩人。
輕寒歎口氣,聲音儘量的溫和。
“為什麼?”
關嫂子輕蔑的看一眼輕寒,隨即移開目光,嘴角帶著鄙夷不屑的笑容。
輕寒再一次開口:“為什麼?”
“呸。”
關嫂子用儘力氣再吐一口血痰,語氣鄙夷不屑的開口說:“我不會跟一條狗講道理。”
輕寒不死心的問:“你是被人指使的,對嗎?那人是誰?隻要你說出來,我保證,保證放你出去,並讓你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
關嫂子放聲大笑,一陣笑聲後,關嫂子瞪著輕寒,冷冷的說:“像你這樣的狗漢奸,人人得而誅之。我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有中國人的誌氣,死也不做那賣國求榮的漢奸。你,彆出現在我麵前,臟了我的眼。你要是敢放了我,下一次,我絕不會失手,一定會一槍要了你的狗命。”
“我耿輕寒自問,沒有對不起你,自你在我家做事,從未苛待於你,為什麼?”
“為什麼?好,我來告訴你,你給我聽好了。東三省三千萬人民,九一八後儘數做了亡國奴,小鬼子在我們的土地上殺人放火,燒殺搶劫,無惡不作,禽獸不如,我關家屯一百多口人,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小鬼子竟然全部殺了,連嗷嗷待哺的嬰兒都不曾放過。所作所為,與畜生毫無分彆。而你,你這樣的漢奸比小鬼子更可惡,你們給小鬼子出主意、帶路、指人、助紂為虐,他們是畜生,你們不如畜生。畜生尚且有孺慕、舐犢之情,而你們,幫著小鬼子禍害自己人。像你這樣的狗漢奸,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滾開,彆臟了我的眼。”
輕寒捂住胸口,心痛到難以呼吸。
輕寒知道,關嫂子是為了保護自己和關老師。可她一介女流之輩,遭受了一夜非人的酷刑折磨,卻依然為了保護自己而做努力。輕寒忍不住淚目,幽聲說:“你如此,我如何能放過你?你可對的起夫人對你的信任?她那麼信你,你卻要殺了她的丈夫。”
輕寒用手指指著自己的胸口,輕輕點了兩下。
輕寒傳遞給關嫂子的意思是:等我。
關嫂子微微抬頭,看一眼輕寒身後的日本人,冷笑一聲說:“死了你個漢奸,太太會過得更好。”
說完,關嫂子立馬閉上眼睛,似乎是懶得多看一眼輕寒。
輕寒閉了閉眼,慢慢後退,退到武田太郎身邊,從口袋裡掏出雪白的手帕,慢慢擦拭著臉頰。
武田太郎看一眼輕寒,溫和說道:“無覓累了,山下送無覓回去吧。”
輕寒微微頷首,低聲說:“謝謝太郎。”
轉身往外走,腳步踉蹌。
武田太郎和酒井站在原地,目光陰沉沉看著兩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緩緩收回目光。
武田太郎看一眼刑架上的人,淡淡的說:“隻有這些?”
酒井微微一笑說:“我正要向司令官閣下彙報。”
武田太郎微微點頭,抬腳向外走去。
酒井的辦公室裡,武田太郎坐在主位上,酒井站在對麵。
“說吧。”
“她的那個突然出現的侄子,知新書鋪的小夥計東子,昨天我也一並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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