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盯著和子的背影,看著她急切忙亂的腳步。沒有軍人的步伐,亦沒有軍人的氣質。乍一看去,就是一普通女人。輕寒皺起眉頭,難道說武田太郎和酒井真的隻想在自己身邊放一個聽話的女人?
自從那天晚上,柔順卑謙的和子走進輕寒的住處,和子就經常出現在輕寒麵前。
房間的衛生和子一手承擔,隻要輕寒不出門用餐,和子就會把飯送過來。輕寒隨手換下的衣服,和子也會很快就清洗乾淨,熨燙以後掛在衣櫃裡。
和子是柔順乖巧的,從不多言,羞澀而內斂。
輕寒不會多看她一眼,也不會跟她說一句話。
偶爾兩人的目光相遇,和子是羞澀愉悅的,急忙低垂眼眸,不敢直視輕寒。所以,和子看不到輕寒眼底的鄙夷和嘲諷,更看不見輕寒眼底的淡漠和冰冷。
奉天的冬天說來就來,一夜北風吹過,清晨起來,一地的落葉。輕寒站在院子裡,抬頭看那棵高大的槐樹,寂寥的枝上掛著零星的半黃樹葉。
腳下枯黃的落葉脆弱極了,清脆的破碎聲提醒著輕寒,冬天又來了。
呼吸之間,已是嗬氣成冰的季節了。
輕寒的心比這季節更早就結了冰,血管裡流淌的熱血速度也已慢了,緩緩流過心頭和雙眼。輕寒在最短的時間裡迅速的成長、成熟、沉穩。愛妻的猝然離去,讓輕寒心頭積壓的仇恨淤積成山,壓得輕寒喘不過來氣。有時候輕寒真想一槍打死武田太郎和酒井,一解心頭之恨。
但輕寒知道,武田太郎和酒井隻是侵略者中的個數,隻有把所有侵略者趕走,中華民族才能得到解放。輕寒時刻提醒自己,不能把家仇置於國恨之上,為了抗日大業,隻能強壓住自己的仇恨,與武田太郎和酒井周旋。
輕寒已經預感到,真正的災難就要來了。國人已經漸漸清醒,各地的抗日救國運動從未間斷過,成立了救國聯合會,各界人士為抗日奔走,募捐。國人這樣的覺醒讓輕寒看到了希望,也更加堅定了信心。
輕寒用過早餐就去了前院。
輕寒坐下沒一會兒,吳鎮守使和趙會長就到了。
輕寒一臉平靜,冷眼靠著趙會長一臉諂媚的走進來,卑躬屈膝的向武田太郎行禮問安,十足的奴才相。
輕寒對著吳鎮守使微微點頭打招呼,對趙會長視而不見。
趙會長卻不自知,堆起一臉的笑,厚著臉皮跟輕寒打招呼。
“耿先生好!”
耿輕寒撩撩眼皮子,不冷不熱的點個頭,緊抿雙唇坐在一邊。
輕寒對趙會長的態度武田太郎心裡是樂見其成的,如果所有中國人都擰成一股繩,那還有日本人什麼事?
不過惺惺作態的武田太郎,表麵上卻表現出一副擔憂的樣子。用安撫的目光看一眼趙會長,笑著對輕寒說:“無覓和趙會長都是我的朋友,不管之前你們之間有什麼不愉快,我希望二位看在我的麵子上,一笑泯恩仇。今後還要二位繼續精誠合作,共同為奉天的繁榮貢獻力量。”
趙會長一臉巴結的傻笑,馬上表態:“那是,那是,請司令官閣下放心,我和耿先生之間純屬誤會,誤會。也怪我,怪我識人不清,我都悔死了,恨不能抽自己兩大嘴巴子。耿先生對我有看法,那也是正常。請司令官閣下放心,在大事上我們絕不會因為個人的原因誤事。對不對,耿先生?”
趙會長冒著油光的圓臉上滿是真誠的笑。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輕寒即使心裡再有芥蒂,當著武田太郎的麵也不能讓趙會長下不了台。何況,這原本就是做給武田太郎看的,槐花之死的真相,輕寒早已經清清楚楚,不過是要把握槐花拚死為自己博得的機會,故意做態給武田太郎而已。
趙會長話音一落,輕寒勉強的抬抬嘴角,從善如流的表態:“太郎放心,無覓做人的原則從未改變。”
武田太郎哈哈大笑:“好,看著你們相處融洽,我深感欣慰。”
輕寒低垂眼眸,眼角掃過武田太郎,因為一臉惺惺作態的假笑,平淡無奇的五官倒是有些生動,比以往更令人作嘔。
落座後,說起了物資的事。每年奉天都會按著日本軍部的要求,籌集一批物資。
今年的物資因為輕寒肆無忌憚的強行插手,交由商會的會長趙老板全權負責,眼下如期完成。
吳鎮守使和趙會長親自驗貨,今日是來彙報的。
趙老板的辦事能力輕寒自然是有把握的,抬眼淡定的看著三人。
果然,武田太郎聽了非常滿意,眼角掃了一下輕寒,笑著對二人說:“很好,兩位辛苦了。”
吳趙兩人趕緊起身表態:“為司令官閣下做事不辛苦,不辛苦。”
武田太郎抬手示意二人坐下,溫和的說:“既如此,明日就過去看看,也好做到心中有數。”
武田太郎一錘定音,決定了親自驗貨的時間。
說完這事,趙會長又提起一事,引起武田太郎的高度重視。
“司令官閣下,最近一段時間,那些反日分子鬨騰的厲害,聽說成立了什麼東北抗日聯軍,把那些反日的雜牌軍都收攏在了一起。咱奉天周邊的鄉下有不少男丁都被他們忽悠了去。關鍵是狗牙子山的那支隊伍越來越壯大,前幾天我才聽說,當初那青龍寨和清風寨都投了狗牙子山,叫什麼抗日遊擊隊,如今更是猖狂,被編入了東北抗日聯軍。”
輕寒心裡一緊,目光淡淡的掃過趙會長,心裡暗恨:這條狗的鼻子倒是靈的很。
輕寒心下忐忑,麵上不動聲色,把這番話一字不落的翻譯給武田太郎。
武田太郎臉色冷了起來,微微一眯眼,狹小的雙眼陰毒無比。
“消息準確嗎?”
“準確,是我鄉下的親戚特意來我家說的。現在的鄉下完全成了他們的天下,呼風喚雨的,那些為皇軍辦事的老百姓日子難過的很,輕則威脅打罵,重則沒命。”
武田太郎臉色徹底黑了,目光冰冷狠厲。起身走到趙會長身邊,拍拍趙會長的肩膀說:“趙會長,你很好。讓你的親自繼續注意狗牙子山的情況,隨時彙報,大大的獎勵。”
趙會長受寵若驚的站起來,一彎腰諂媚的說:“應該的,應該的。我這就回去給他說,讓他多發動幾個人,人多力量大。隻要打探清楚了,司令官一聲令下,把狗牙子山剿了,那奉天可就太平了。”
輕寒一邊麵無表情的翻譯,一邊心裡咒罵趙會長。
武田太郎陰沉的臉上釋放出一絲溫和的笑意,點點頭說:“很好,趙會長考慮的周到。”
說擺臉色一變,陰冷的看著吳鎮守使說:“這麼重要的事吳鎮守使就沒聽到風聲?”
吳鎮守使誠惶誠恐的站起來說:“司令官閣下,最近我一直忙著物資的事,真沒注意旁的。再說我鄉下也沒親戚,真是沒聽說這事。趙會長的人倒是見天的往鄉下跑,自然消息靈通。”
輕寒抬眼看著吳鎮守使,麵無表情的翻譯他的話,心裡對吳鎮守使的疑惑更甚。這是要說吳鎮守使不知道,鬼才信。
武田太郎對吳鎮守使的回答很不滿意,陰冷的目光在吳鎮守使身上打轉轉,冷聲說:“看來吳鎮守使對自己的工作一點都不認真,作為奉天的鎮守使,奉天的安全難道不是吳鎮守使最應該關心的嗎?”
吳鎮守使心驚膽戰的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誠惶誠恐的說:“卑職失職,卑職失職。卑職想著當初跟趙會長說好的,經濟我抓,治安歸趙會長。所以,卑職就大意了,是卑職的錯。卑職以後改,一定會方方麵麵都注意到。”
武田太郎嘴角抽了抽,看一眼吳鎮守使,中國人真讓人吃不透。
說什麼經濟歸你,治安歸他。你們啥時候分的這麼清了?奉天的哪處兩人人沒伸手?
武田太郎仔細一想似乎也有些明白了,這吳鎮守使怕是等著看趙會長的笑話呢。單等趙會長出事被拉下馬,好扶著自己的人上馬。到那時,這奉天城可不就是吳家獨大?
武田太郎搖搖頭,心裡最看不上這些小九九,不過,中國人越散,越是內訌,對帝國那就更有利。
心裡雖是這麼想,麵上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嚴肅的看著兩人說:“雖然二位有所分工,但也需要合作,有些事還是要互通有無,協作共進。”
兩人頻頻點頭,一副受教了的模樣。
等兩人離開,武田太郎立馬招酒井過來。
輕寒坐在隔壁的辦公室裡,仔細聽著隔壁的對話。
武田太郎說:“東北抗日聯軍聽說過嗎?”
酒井的聲音:“屬下也是才得到消息,正在探查。”
“那個關老師一直沒有消息?”
“屬下一直在尋找他的蹤跡。”
“有何收獲?”
“關老師和驚弦很有可能是同一人,從知新書鋪被封關老師逃逸到現在,曾經頻繁出現的驚弦也銷聲匿跡,這是不是可以說明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也許二者之間隻是有一定的關係。酒井課長知道我今天找你的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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