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子似乎對隔壁傳來的聲音極為滿意,對酒井頷首示意。轉過身,狠厲對關老師說:“聽到了嗎?你猜,他能堅持多久?”
關老師嘶啞著嗓子說:“水,我要水。”
雅子身後的酒井聽到關老師的聲音,馬上起身走過來。
“他開口了。”
“是的,他要水。”
酒井陰沉的臉色略有緩和,抬手命人送來一碗水。
關老師一口氣喝完了水,這才抬眼看著兩人。
酒井等的不耐煩,用蹩腳的中國話問:“你是共黨?”
關老師沒有理會酒井,眼睛看著雅子,淡定的問:“你是中國人?”
雅子麵無表情,淡淡的回答:“不,我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
“你想知道什麼?”
“你可以不回答我,但你要回答酒井課長的問題。我聽不懂,自會有聽懂的人來。”
關老師垂下眼眸,思索一下,開口說:“俺們這疙瘩,以前都是老毛子占著,老毛子做事不厚道,忒賊,在俺們這疙瘩開山,招呼俺們去,給的那三瓜兩棗填不飽五臟廟,俺們成天介打饑荒,隻能上山。那馬匪也不好乾,深山老林裡,運氣不好,大蟲下山,說不準就丟了命……”
關老師一開口就沒停下來,雅子一臉茫然的盯著關老師一張一合的嘴,一句也沒聽懂。
酒井瞪著眼看著關老師說了不少,但雅子一句也沒翻譯。心下著急,開口問:“他說什麼?”
雅子這才抬手厲聲說:“停,停下。你說的是什麼?”
關老師一臉委屈,看著兩人:“你們,聽不懂?”
雅子臉一黑,側頭低聲對酒井說:“他說話我聽不懂。”
“為什麼?難道他說的不是中國話?”
雅子無奈的解釋說:“他說的不是北平話,就像我說東京話,而酒井課長說話帶有濃重的北海道地方口音。酒井課長明白嗎?”
“一句都聽不懂?”
雅子搖搖頭說:“隻能聽懂個彆詞,但連在一起是什麼意思聽不懂。這裡,不是還有一個中文專業的學生嗎?讓他來聽聽。”
酒井看一眼關老師,抬手命人去請那名年輕的士兵。入伍前正在讀大學,專業正是中國語言。耿輕寒不便參與的審訊,都是這名年輕的士兵充當翻譯。
很快,年輕的日本士兵來了。酒井吩咐後,年輕士兵開始問話。
關老師又用方言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年輕的士兵皺著眉頭,完全聽不懂關老師所表達的意思。
酒井厲聲問:“他說什麼?”
“這……抱歉,酒井課長,我聽不懂他說什麼。”
“難道他說的不是中國話?”
“是,他應該說的是方言,對不起,酒井課長。”
年輕的士兵低下頭,酒井煩躁的揮揮手,讓他退下。
關老師半眯著眼,臉色蒼白憔悴。
雅子靠近酒井低聲說:“課長,也許他說的真的跟狗牙子山的抗聯有關。”
酒井陰冷醜陋的臉變得猙獰起來,惡狠狠的看一眼關老師,破敗不堪的身體怕是不能再用刑了。這好不容易開口了,不能放棄。
酒井抬手命令:“馬上去請耿先生。”
雅子點點頭:“也好。”
雅子看一眼傷痕累累的關老師,低聲對酒井說:“叫軍醫過來檢查一下,彆話沒說完人就死了。”
酒井陰冷的目光掃過關老師,冷酷的說:“死不了。”
雅子麵無表情,淡淡說:“那就好。”
輕寒穿過長長的過道,陰冷的過道裡充斥著血腥味,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回響。這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陰冷的氣氛讓人不寒而栗,仿佛飄蕩著無數冤屈的鬼魂。
輕寒再一次踏進這間酒井的專用審訊室,眼前的情景再次讓輕寒震撼。
輕寒深若寒潭的目光盯著刑架上破敗不堪的軀體,冷聲說:“酒井課長什麼意思?”
酒井冷眼掃一下輕寒,心中氣惱。原本總算可以不用耿輕寒了,沒想到今日遇到了難題。看著耿輕寒那故作矜持的姿態,酒井就想撕碎那張俊逸的臉。
酒井冷哼一聲,陰沉沉的命令說:“讓他開口說話。”
一盆冰水嘩啦潑在關老師身上。關老師慢慢睜開眼睛,麻木冷漠的眼神有些渙散。
雅子冷著臉說:“輕寒哥哥,他開口說話了,但我們聽不懂他說的話,需要你的幫助。”
輕寒看一眼酒井,淡淡的說:“恕我無能為力。”
酒井的臉色瞬間猙獰,目光蛇信子一般陰毒的盯著輕寒。
輕寒一點都不在意,淡淡的說:“雅子,你不要自作主張,酒井課長的事我還是避嫌的好。”
酒井聽了這話,氣的差點吐血。鬱悶憋屈再次襲來,那張醜陋不堪的臉此時更是難看至極。咬牙切齒的強壓住自己的滔天怒火,抖動著一臉橫肉,皮笑肉不笑的說:“耿先生是司令官閣下的朋友,也是帝國的朋友,之前我與耿先生之間有些誤會,還請耿先生原諒。但現在,事關重大,還望耿先生以大局為重,不要因為你我之間的個人恩怨影響帝國大業。”
輕寒抬抬眉,冷冷的說:“酒井課長高看耿某了,耿某不過一介布衣,輕賤如草,與帝國而言,可有可無。酒井課長這莫須有的大罪名,耿某可擔不起。”
雅子急忙出聲:“輕寒哥哥,您想多了。酒井課長職位所在,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我們都是為帝國儘力,不要因為一些小事就互生齷齪。相信輕寒哥哥也是胸有丘壑之人,不必為那些小事介懷。此人非常重要,有人指認他就是代號驚弦的共黨地下組織的核心領導。如今在酒井課長強大的攻勢下已經開口,但他說的我們聽不懂,所以請您過來。請輕寒哥哥幫助我們,他說的可能與狗牙子山的抗聯有關。”
輕寒看向雅子的目光瞬間變得溫柔,與剛才的冰冷截然不同,暖的讓人怦然心動。
雅子微微紅了臉,極力表現的鎮定自若,平靜的說:“開始吧,輕寒哥哥。”
輕寒這才上前幾步,近距離的看著關老師,心中的痛無人能知。
輕寒的目光痛苦的掃過關老師傷痕累累的身體,緩緩開口:“你是如何跟狗牙子山聯係的?”
關老師睜開眼睛,漠然的看著輕寒。
雅子上前站在輕寒身邊,身體有意的擋住了酒井的視線。
輕寒的眼角瞥到雅子的動作,急忙緊盯著關老師,關老師緩緩搖了搖頭。
輕寒心下著急,繼續開口說:“你不說,自然有人說。我勸你,還是配合的好。”
關老師鄙夷不屑的看一眼輕寒:“配合什麼?給小鬼子當狗,專咬自己人?”
“這叫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
“啊呸,狗漢奸!彆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就是一條哈巴狗,彆以為自己有多高貴,裝的再高貴也逃不過吃屎的命。”
雅子臉色一變,側目看著輕寒,眼睛裡全是擔憂。原想厲聲喝住關老師,但看著輕寒麵無表情,無動於衷的模樣,最終閉了嘴,沉默不語。
輕寒仿佛沒有聽到那些話,平靜的繼續問:“如何跟狗牙子山聯係?”
“哈哈哈,狗漢奸,你永遠彆想知道,我不會告訴你的。你這狗漢奸,賣國賊,就等著接受人民正義的審判吧!”
關老師的眼睛晶亮堅定,那已經破敗不堪的身軀綻放著強大的力量。
輕寒痛苦的閉上眼睛,睜開時眼角的淚光閃過。
雅子時刻注意著輕寒,一看輕寒的神情不對,馬上開口說:“輕寒哥哥,他說了什麼?”
輕寒明白這是雅子在提醒自己。輕寒的情感已經藏不住了,雅子怎能看不出來。一時間,輕寒突然有了頹敗之感,歎口氣說:“他剛才說的你都聽的懂,請轉告酒井課長,耿某無能為力。”
輕寒說完轉身就走,一個眼風也沒給酒井。
酒井楞了,陰毒的目光盯著輕寒的背影,陰沉沉的問雅子:“耿輕寒什麼意思?”
雅子平靜的回答:“他什麼也沒說。”
“怎麼可能,他們一直在交談。”
“走吧,今日不會有收獲,哥哥還在等消息。”
酒井抬手示意,馬上有人過來把關老師從刑架上解下來,拖出審訊室。
武田太郎的辦公室,雅子把關老師和輕寒的對話內容複述了一遍,最後無奈的解釋說:“如今,耿輕寒很難做,也難怪他有消極情緒。中國人恨不能殺了他,日本人不信任他。雙方看他都是魔鬼,其實他大概是想做天使的。至少在哥哥這裡,他想做哥哥的天使。”
酒井冷冷的說:“雅子什麼意思?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在為中國人說話,你彆忘了,你是奉命接近他的。雅子小姐該不會愛上他吧?”
雅子目不斜視,平靜的迎著武田太郎審視的目光,淡定的回答:“我是帝國的軍人,絕對忠於天皇陛下,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酒井課長這是在侮辱我,侮辱帝國的軍人,是誰給你的勇氣?”
“特高課有權監督所有人,把那些不利於帝國的因素扼殺在萌芽狀態。”
雅子側目,目光冰冷而陰毒,語氣冷酷狠厲。
“酒井課長,我警告你,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這種侮辱性的語言,否則,我可以讓你感受一下我的射擊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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