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覺得能在火蒺藜裡埋伏了無咎霹靂的黃鶴真君,多半不會接受“她老人家”這個稱呼,不免有些好笑,不過還得先安慰肖翼然:
“你莫要擔心才是,比試基本上隻看結果,快與慢本不在考量之列。除非你直到全場比試終了都沒出來,那才是真慢,才會落了差等。”
“我也這麼說,你瞧她緊張的,半天了手才不抖。”鄭媛沒好氣地抱怨著,語氣裡卻是明顯的親密。
你再說,馬上綜合比試她的手又要抖了……幼蕖心裡一笑,手臂輕輕碰了碰鄭媛。她知道肖翼然膽子小,尤其在宗門大比這個時候不宜多說,還是扯開些話題為好。
鄭媛會意,立刻住了嘴,也感激幼蕖體貼周全。
再等一會,有弟子三三兩兩地集中過來,便有人與幼蕖提起了先前的劍術比試。
“師妹真個好身手!在下佩服得緊!”
“我是陪人家去比劍台那邊的,看了三局,嘖!真是沒白去!”
“敢問師妹,你第二局起手的那三劍裡是否化用了榮山派的劍法?我瞧著像。說實話,我也仿過,卻始終做不到位,不知師妹是如何做到的?得了空哇,還望師妹不吝指點。”
“家師紫光真人,時常提起玉台峰劍術為天下正宗,從前還不以為然,如今真是……”
幼蕖有些招架不住,迎麵而來的熱情太突然太密集,她不知道怎麼客套應付。善於處理這種事的唐雲師姐又不在,這裡都是要參加比試的弟子,師兄師姐們都等在山穀的那一頭。
她眼巴巴地望了一眼快被擠出圈外的鄭媛與肖翼然,可是這倆人遇上這種眾目睽睽的場合,隻求彆牽扯到自己被人盯著看,其他,唉,就無能為力了。
覺得自己幫不上忙的鄭媛與肖翼然退後了幾步,抱歉地遞過去一個“你好好應付”的眼神,心虛又堅決地溜了。
“幼蕖師妹!”
幼蕖循聲看去,原來是時珂過來。
時珂對著眾人一拱手:
“諸位師兄請了!小弟玉台峰時珂,奉了我大師兄之命,要和幼蕖師妹說幾句重要的話,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看樣子是玉台峰的大師兄吳禎在綜合比試前要吩咐師弟師妹幾句,這是人家峰頭的要事,打擾不得。反正來日方長,同在上清山,這位師妹看起來也是個好說話的,日後再攀談結交就是。
眾人歎了兩聲表示遺憾,也就散了。
幼蕖手裡突然多出來好多傳音玉簡,那是那些人臨走前靈機一動硬插進她手裡的。幸好這樣機靈的人不多,不然要是大家都一擁而上,幼蕖覺得自己能給插成個糖葫蘆的樁子。
“謝謝你,時珂師兄。”幼蕖低聲謝過,她知道時珂是來給她解圍。
“沒什麼的,我們一個峰頭的嘛!”時珂嗬嗬一笑,比試前幼蕖幫他試招很是用心,他又不是不懂事的人,這種隨手的忙,太簡單了。
“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心裡有個數就行。就是……唉,我說了,你彆影響了接下來的比試。”時珂依舊壓著聲音,神情有些不安。
他真的是純出於好心,想讓幼蕖有個準備。可是,這麼一說反而好像遮遮掩掩,顯得他彆有用心。他說得再委婉,這語氣之下,不影響也影響了。
“沒關係,你說吧!”幼蕖語氣很輕鬆,她也看得出時珂眼裡的真誠,“哦,是不是大師兄要挑戰我的事?”
“你知道了?”時珂驚訝,他也是才聽說沒多久呢!
“嗯,猜的。”幼蕖依舊輕鬆。比試前墨川師叔給大家說了這次的規矩,那時她就從吳禎鄭重看她的眼神裡猜出了幾分。而米蘭米珠那時的眼神是得意的,但她不管。
大師兄吳禎這樣驕傲強硬的人,不會輕易被米氏姊妹的挑動而下決定。可是,身為紅葉真人的大弟子,他肯定很想和白石的傳人打一場,在光明正大的場合,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時珂摸了摸頭:“你知道就好了,留點準備。哎,我也是多了個嘴,其實你用不著我來提醒。”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你告訴我。”幼蕖真心謝過時珂,能讓最怕得罪兩位米師姐的時珂主動在事前對她告知吳禎的挑戰決定,這就很難得了。
“這有什麼好謝的,我不過是說了個你已經有數的事,”時珂微赧,“而且,當時我其實可以再勸大師兄幾句的,但是沒好開口……”
“大師兄是怎樣的人?他在外行走多年,早已練出了果決剛毅的性子。大米小米說他不動,難道你就能令他改了心意?而且,宗門既然定了這規矩,那就自有其道理。大師兄不過是照做而已。”幼蕖反過來開解了時珂幾句。
“話是這樣說,其他好幾個峰頭都是隻走個過場的……”
時珂確實聽到眠龍穀、金鐘峰等處有這樣的風聲,不免為幼蕖可惜。
八派合練呐!能和青空界各大門派裡優秀的弟子同行,一起見識、並肩作戰,想想就向往。
時珂自知若按這一次的表現,玉台峰的名額不會落到他頭上。他確實很羨慕那些被選出的同門,可是那是因為人家更優秀,他無話可說。不過這樣的機會並不是僅此一次,他向著那個方向努力不懈,日後定然還有不少機會。修道之人來日方長,他從來都不急。
這一次玉台峰若隻出一個八派合練,不是幼蕖就是吳禎。
雖然時珂與吳禎同一師承,但他沒有兩位米師姐與吳禎大師兄的固執,都是玉台峰弟子,為什麼一定要分出誰是誰的徒兒來?
明明墨川師叔對大家都極公平,且不說他比試前還吩咐魏臻師兄幫小師弟多喂喂招,還有平時,師叔對每個人都悉心指點,而且因為紅葉真人受傷病困擾,墨川又對時珂額外照顧,時珂在墨川真人那承蒙的教誨不比在師父紅葉真人那受的少。
若是讓他在吳禎大師兄和幼蕖師妹之間選,他定然是要偏向幼蕖。
大師兄其實在外行走多年,參加的曆練已經不少了,也早和各大派弟子合作過,隻是少了個“八派合練”的名頭而已,這是一個原因。從公正的角度,時珂覺得,幼蕖還沒出山門曆練過,以她的身手與悟性,就差實踐積累了,這於她的成長有利,是宗門與個人利益兼顧的好事。
還有一個原因,是出於時珂的私心,未必公正,卻能令他有所偏向。
在時珂心裡,大師兄令他生敬生畏:大師兄責任心太強,做什麼都要“為師父爭光”,“門戶之見”又太堅定,而時珂私底下認為這種想法有些欠妥。隻是他沒想過要說服大師兄,乾脆生出敬而遠之的想法,故而他麵對大師兄麵前總有一種沉重的被壓迫感。
幼蕖師妹有趣又隨和,為人也坦蕩簡單,極好相處,和她一起做事、學道都很輕鬆很舒服,本能地,時珂覺得幼蕖這一頭就比大師兄那一頭要有親和力。
當然,時珂這些想法原本隻是悶在心裡,不敢表露半分。因為此時吳禎等人不在,時珂才敢對幼蕖傳話,他今天的話已經很多了。
若是當著大師兄和兩位米師姐的麵,時珂可不敢這樣表示,他的生存之道是絕不得罪有能力的人和氣量狹窄的人。大師兄是前者,兩位米師姐是後者。
而墨川真人的兩個弟子和淩砄師叔的這個小弟子都是心性寬宏的人,得罪少許冷淡少許也不打緊,人家不會計較,也不會給他難受,他們很會體諒人,定然能體諒他的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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