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戰場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安靜。
其實比還算平靜的下午要熱鬨多了。
從入夜之後,日軍方麵就一改下午的安靜,不再消停。
月光倒是還算明亮,但時不時被烏雲遮擋,四行倉庫之外烏漆嘛黑的,倉庫三十米範圍內的視線將降至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如果日軍前來偷襲,也不知因為視線的原因要減少多少的反應時間。
於是唐刀下令沿著戰壕邊緣用澆上了柴油的粗木點燃了十幾個火堆,企圖以這種土辦法來照亮倉庫周圍,獲取稍遠一點的警戒視線。
日軍自然不會讓倉庫方麵如願,明亮的火堆是最明顯的目標,一旦中方點燃,一反常態的不再吝嗇,就用擲彈筒和重機槍甚至不惜動用步兵炮對著火堆狂轟,非要將之打滅。
仿佛是鬥氣的孩子,你要做什麼,就偏偏不讓你做什麼。
唐刀表示完全可以理解日方這種‘孩子氣’的行為,白天都被揍那麼狠了,還不能讓人家出出氣啊!
從大約9時開始,雙方就你點火我滅火,搞了個不亦樂乎。
驟然響起的槍炮聲先開始把岸邊已經準備歇息的中國民眾們嚇了一跳,難不成休息了一下午的日軍倔勁兒上來了,要挑燈夜戰?
看了老半天,才發現的確是日本人近乎可愛的小倔強,就是不是要真的攻打過來,而是要滅火玩。
就這!有點小可愛的樣子。
直到淩晨時分,月亮重新從烏雲中鑽出來,視線比先前好了不少,唐刀似乎也徹底被倔強的日軍打敗了,或者也是因為木頭儲備沒那麼多了,終於放棄了繼續點燃火堆的打算。
戰場才算是重新歸於寂靜。
緊張了一天的倉庫守軍們除了各連各排安排好的哨兵,也基本都進入夢鄉。
都是老兵,他們很清楚,沒有充足的睡眠,身體機能無法達至最佳,任何一點神經和身體上的遲緩都可能導致你在未來的戰場上喪命。
彆說這個時候,就算是在炮火連天的陣地上,在敵人沒有攻過來的間隙,他們也能迅速進入幾分鐘的深度睡眠。
隻有少數因為白天的勝利興奮和戰友的離去憂傷未能很快入睡的士兵,靠在牆壁上默默抽著煙或以極低的聲音交談。
巡視完的唐刀沒有多說,這些光靠命令沒用,隻能靠他們自己去調節。
這同樣是新兵變成老兵的一個必經環節,無法做到的,成為老兵的幾率將會降低五成。
回到屬於自己的鋪蓋上,唐刀揉揉整個白天都很乖的‘錘子’的毛絨絨腦袋,給它丟了一塊乾餅,自己則躺下僅用兩三分鐘就迅速進入深度睡眠。
‘錘子’很幸福的趴在地上啃著乾巴巴的麵餅,做為一條在廢墟中靠四處刨土找腐爛變質食物獨自生存了最少一個月的看門犬,可怕的槍炮聲對它來說已經算不了什麼,填飽肚皮才是最大的期待。
顯然,這個地方雖然聲音分貝巨大令狗煩躁,但不用做任何事就能獲得食物和清水,對‘錘子’來說就如同天堂一般地存在。
有了吃的,哪怕是唐刀這個曾經一巴掌將它打暈的凶神,‘錘子’也徹底放下戒備,在唐刀許多次經過的時候,衝他拚命的搖尾巴。
當然了,畏懼多少還是有幾分的。
人類的大腦在不斷進化,卻遺失了生物對於危險的本能直覺,而狗,卻幸運的保留著,它能感覺到唐刀的可怕,那具身體裡擁有著對它完全碾壓的力量。
當這樣可怕家夥的小弟或是寵物,‘錘子’毫無心理負擔,吃完了乾餅,就趴在熟睡的唐刀身邊。
直到大約一個小時後,‘錘子’耳朵微微一動,眼睛猛然睜開,疑惑的擺擺狗頭。
貌似,它聽到了什麼不一樣的聲音,不是來自於它已經熟悉了的倉庫內士兵們穿著布鞋的沙沙腳步聲。
一隻手,輕輕撫摸在還在表達自己疑惑的‘錘子’的狗頭上,寬厚溫暖的大手讓‘錘子’瞬間安心,重新趴下來。
黑暗中,唐刀的眼睛已經悄然睜開。
隻是,黑色的眸子和黑暗融為一體,無人能夠瞧見。
那是,猶如黑洞一般的冷冽。
“長官,怎麼了?”睡在另一邊的牛二低聲問道。
新兵聽到了唐刀摸‘錘子’腦袋的動靜。
黑暗中唐刀微微一笑,沒有正麵回答,卻是道:“牛二,學會利用一切空餘時間休息恢複體力,是你這兩天必須要學會的,以後,你未必有這麼好的條件了。”
顯然,如此警惕的代價是,新兵一直未曾真正入睡,哪怕他在鋪蓋卷上已經乾躺了一個多小時。
“是,長官!”牛二的臉微微一紅。
幸好,黑暗掩蓋了新兵微微的窘迫,要不然那邊同樣被他問話驚醒的老兵油子又要笑話他了。
其實牛二已經很努力的學著老兵們入睡了,但腦海裡依然如大海的波濤一般翻滾不息。
實在是,白天這一戰對於牛二來說屬於前所未有的體驗。
他不是第一次上戰場,隻是第一次上戰場快被嚇尿,被老兵們嘲笑為‘慫包蛋’,雖然在前一晚親手用衝鋒槍解決了兩名日軍突破了心理障礙,但‘菜鳥’之名卻是不變的。
可是,在這個白天,被唐刀發現天賦並徹底開啟的牛二成了整個四行倉庫最閃亮的星,沒有之一。
在擁有了唐刀用望遠鏡改造的‘狙擊槍’之後,新兵打出了讓倉庫上下400多號人為之炫目的戰績。
一人一槍,在整個白天,狙殺日軍13人,並且都經過確認,誰人能比?
就算是同樣獲得了‘狙擊槍’的老兵油子也隻能膛乎其後。
開始老兵油子還認為是新兵運氣足夠好,到後來也終於徹底承認,牛二的射擊天賦在整個四行倉庫,不,是整個88師無人能出其左右。
當然了,唐刀那個變態不包含其中。
不光是老兵油子,甚至包括陸軍中校和雷雄在內的所有守軍,在唐刀當著交戰雙方和河岸邊諸多觀眾的麵手刃三名日寇之後,已經沒把唐刀當成和自己一樣的生物了。
那就是個殺神。
幸好,殺神是自己人。
由‘慫包蛋’到‘菜鳥’再到公認的神槍手,這樣巨大的跳躍,僅用一晝夜,牛二沒有興奮到拽著人吹牛逼,而是躺鋪蓋卷上腦海裡自個兒翻江倒海,已經算得上性子沉穩的了。
唐刀當然知道新兵的心理變化,也不再多說,而是緩緩坐起身,沉聲道:“日本人來了!”
“日本人來了?”伴隨著牛二壓抑不住的低聲驚呼。
房間內十幾個士兵一骨碌爬起來,紛紛去拿記憶中靠在身體旁的槍,老兵油子更是想擦燃火柴,點亮牆角豎著的火把。
士兵們保持著對唐刀絕對的信任,他說來了,一定就是來了,哪怕外麵到現在為止一點動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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