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先前日軍的各種口徑火炮轟入倉城的瞬間,堪稱毀天滅地。
那,中方突然集中轟來的以75口徑為主的山炮野炮迫擊炮,就是排山倒海。
威力雖然略小,但對於在倉城內抱頭鼠竄的日軍來說,已然是夠夠的了。
他們,除了矮牆,還有什麼可遮掩?
遮掩的不是唧唧,是可以撕碎鋼鐵的炮火。
還在500米外的日軍少佐,看著前方突然不斷騰起的硝煙,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嘶聲怒吼:“誰讓開炮的?那裡麵有我們的人,速速通知炮兵大隊,停止開炮,停止開炮。”
一邊的步兵大隊參謀隻能提醒:“少佐閣下,那是城內中國人的炮,不是我軍的。”
“不可能,中國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火炮,他們怎麼可能有?”日軍少佐一把抓住參謀的領子,雙目赤紅,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
那裡不光是有倒黴蛋崎尾少佐和他麾下的200官兵,更有這位手下一個滿編步兵中隊。
沒人敢回答這位已經有些失心瘋的少佐大隊長。
能在這裡的,都是戰場經驗豐富的老兵,他們太清楚這一波令人膽顫的炮火會造成什麼後果了。
中國人能在炮火中像頑強的野草一樣生存,那是他們有還算完善的工事和避彈洞,可進入倉城的數百日軍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或許那些先前被炸出的炮彈坑可以成為他們唯一的掩體。
但那種掩體究竟有多少作用,廣大第五師團國崎支隊第3步兵大隊的官兵們集體用腳後跟思考,都能得出答案。
沒球得多大用。
能活下來的,估計都是給天照大神貢獻過老婆的家夥。
從麾下那裡得不到答案的日軍少佐終於恢複平靜,頹然坐進戰壕裡,再不看前方被炮火籠罩著倉城陣地一眼。
他明白,他又一個步兵中隊完了,哪怕有人能從中國人蓄意報複的炮擊中存活下來,那也是十不存一。
甚至,他都沒有做中國人炮彈儲存有限,炮擊兩輪就或許作罷的期待。
換成他是中方指揮官,既然已經決定暴露自己的重火力力量,那就絕不會給對手任何存活機會。
他的判斷是對的,不過中方指揮官比他想象的還要狠辣,連綿不斷的炮擊竟然持續了10分鐘,數十門火炮少說也往倉城投擲了600枚炮彈。
其實,根據67軍記錄,當日67軍軍部直屬特務團下屬山炮營和野炮營、會和107師和108師屬下的山炮營以及迫擊炮營,總共有48門75口徑的山野炮及24門150重迫擊炮參與此次炮擊倉城表麵陣地的戰鬥。
72門火炮在10分鐘的時間裡,總共向倉城表麵陣地上傾瀉了超過1000枚炮彈。
那是鬆江之戰中,中方火炮群打出的最高密度炮戰,甚至連後來更激烈的城池攻防戰中都比不上。
當然了,那也和不久之後日軍空軍參戰,中方火炮陣地被摧毀多處有一定關係。
中國人如此肆無忌憚的開炮,日軍方麵自然不會坐視著自己人在炮火中掙紮,114師團的炮兵聯隊在五分鐘後作出反應,在前方炮兵觀察員的指導下,對鬆江城區內的炮兵陣地大致所在地展開還擊。
隻是,中方火炮陣地都由精心構築的工事進行保護,而且因為城牆阻擋,日軍的炮兵觀察員根本無法對其陣地進行精準定位。
在這樣的陰雨天起飛飛艇用以觀察吧!距離近了,城內的中國人擁有射程高達2500米的高射炮,那完全就是給中國人打靶用的;距離遠了,隻能看到一座在硝煙和細雨籠罩下的鬆江城,那是用來看風景的嗎?
說白了,日軍所謂的炮火反製,也不過是給各位領導們看看的表麵功夫而已。
親自抵達倉城800米外戰壕裡的國崎怔也隻能徒勞的在戰壕中怒吼“八嘎!”。
中國人這種玉石俱焚的打法,首次讓這名驕傲的日本陸軍少將心裡籠罩上失敗的陰影。
不僅僅隻是倉城和鬆江。
如果中國人都如此抵抗,哪怕第十軍能夠踏破這座小城,他就真的能像前幾日站在運輸艦的甲板上暢想的那樣,揮軍南下直取中國人的首都,成為帝國的英雄嗎?
帝國,真的就能贏得這場戰爭嗎?
久久不肯放下自己望遠鏡的國崎怔,首次失去了必勝信心。
將近六萬平方米的倉城,哪怕就是投下1000枚炮彈,也並不是說炮火就可以覆蓋倉城內每一寸土地。
對於生命來說,上天是公平的,中國人能在日軍可怕的炮火中幸存,除了完善工事以外,運氣可是占了很大部分的因素。
那麼,裸露在地表的日軍同樣有幸運兒。
進入倉城陣地內部隻能躲在矮牆後或是彈坑裡的日軍損失是要比躲在工事裡的中國守軍大了不知多少,但炮擊過後,活著的還是有一部分的。
隻是,猝不及防之下,這部分僥幸餘生的日軍就算沒被彈片和氣浪撕成粉碎,首當其衝的傷害就是聽力。
幾乎每個還活著的日軍兩耳都留下兩條血線,那是耳膜被生生震破的現象。
崎尾少佐就屬於這些幸運兒中的一個,躲在河床上的一個巨型彈坑裡的他在滔天的炮火中,連頭都不敢抬,以雙臂護頭蜷縮著在彈坑底部。
驚濤駭浪般的炮擊已經使他徹底聽不見任何聲音,他隻能通過地底傳來的震動來判斷炮擊什麼時候結束。
終於,他盼到了那一刻。
震顫的大地終於恢複了平靜,而他竟然還活著。
重獲新生的喜悅湧上心頭,激動的從彈坑裡爬起來,看著再度滿目瘡痍的戰場。
原本還有不少的矮牆早已不複存在,那名半躺在矮牆下衝他們燦爛微笑的中國傷兵應該是在滔天的炮火中化為了塵埃。
可是,他那一記信號槍,卻是不知帶走了多少帝國勇士的生命。
日軍少佐的目光根本沒多往倉城內部停留,他知道,在這樣的炮火烈度下,還能存活的步兵少之又少。
他看向的是幾麵城牆,那裡還有不少的輕機槍和擲彈筒火力點,在工事的保護下,他們應該會有更多的存活機會吧!
有著機智小腦瓜的日軍少佐並不是說對那幫家夥有多愛,而是,他得對即將來臨的惡劣局勢考慮。
獨留於矮牆背後的中國傷兵打出信號彈,本身就傳遞出一種信號,這一切,都是中國人有預謀的行動。
那意味著,消失的中國人,躲藏在地底工事裡的中國人,隨時可能出現。
好的不靈壞的靈。
期盼中的城牆頭上沒冒出幾個土鱉腦袋,但倉城各處,卻躥出不少深藍色軍服和黑色軍裝。
“八嘎!你們的,來吧!”崎尾少佐端起了自己的三八步槍。
對於此時的日軍少佐來說,沒拿不過一米長的指揮刀,1.7米長的三八步槍在這裡明顯更能增強他的信心。
但,端著三八步槍的崎尾少佐眼裡湧上的,卻是無比的絕望。
能從倉城各處爬起來的屎黃色,絕不會超過一個步兵小隊,可殺入倉城內部的步兵,絕對超過400人。
自己人變少了不要緊,端著衝鋒槍和步槍殺往各處的中國人,卻是他們的好幾倍。
已經有一隊中國人看到了他,端著槍向他衝來。
這樣的距離,崎尾少佐隻有開一槍的機會,所以,他開槍了。
隻是,或許是被滔天炮火嚇得腿軟腳軟還沒來得及恢複,又或者是因為太過驚惶,日軍少佐的最後一槍並沒有擊倒任何目標。
撲過來的中國人沒有開槍。
領頭的中國人看著沒有時間再拉動槍栓的對手,甚至將駁殼槍插入腰帶,手提著一把大砍刀就撲過來。
他那是不想浪費子彈或者是想用冷兵器砍下眼前日軍頭顱的意思。
“八嘎!”感覺受到侮辱的崎尾少佐大踏步上前,以日軍步兵標準的刺擊術刺向滿臉凶光的中國人。
隻是,日軍少佐又忘記了一件事。
他當低級軍官,最後一次參與刺擊術訓練還是四年前的事了,不管是力量還是反應,最多隻有鼎盛時期的一半。
所以,崎尾少佐死了。
彭衝用刀背一磕,就將沒有多少力量的三八步槍蕩開,輕易就能直取敵人中路的彭衝顯然沒想到會如此容易,還稍稍楞了0.1秒,而後揮刀橫削。
躲避不及的崎尾少佐從頸動脈到喉管全部被鋒利的厚背刀切開,丟開槍,捂著脖子嘶鳴著在地上掙命。
“就這,還敢衝進來和老子白刃戰?”彭衝不屑冷語。
腳一伸一勾,將掉落在地上的三八步槍拿在手裡,往下猛然一戳,直接將還在掙命的崎尾少佐釘在地上。
然後不再看自己的戰果,直奔遠方而去。
極度痛苦使得日軍少佐的身軀猛然扭曲,最後再緩緩舒展,直至寂滅不動。
彆說彭衝不知道他是少佐,就算知道,也不會有太多心理變化,日軍少佐的死,在這個一麵倒的戰場上,沒激起一點點浪花。
殘存的日軍,早已沒了鬥誌,哪怕是城牆上工事裡的日軍,他們唯一的戰術動作,就是逃,逃離這個魔鬼之地。
但最終能逃出的,百隻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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