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大海,是警備營火力支援連連長的外號,一個來自魯地的大漢。
原姓龐,因家住海邊,就被父母很隨性的和大海同名了。
這樣的名字,撞名似乎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外號自然是成為必須。
而這位,也不是什麼陸軍學院科班出身,在東北從軍十年,由最底層的運彈兵做起,至炮手再到炮兵班長再至炮兵排長一直到這次被唐刀挖過來提拔為火力支援連連長。
由二等兵到陸軍上尉,幾乎每個軍銜都經曆過,可以說是一步一個腳印,是一名真正的老炮兵。
雖然人長得很魁梧,但因為他腦袋光溜溜的很圓乎再配上一張圓臉,其親和力卻是極強,平時也不像學院派軍官,沒什麼架子,這剛來警備營才一天半,就和他手下的兵們打成一片,也算是一種另類的領導方式。
胖大海也算是警備營中獨一份兒,畢竟,中**人平常就吃些白菜粉條,有個白麵饃饃就算是加餐,那來的胖子?
要想胖,往營長一級上找。
當然了,在戰時像夏大雨這種直呼其外號而不喊官職的,那卻是極少,或許主要是因為他還隻是個少年的緣故。
不過這一次,一直半躺在夏大雨身邊假寐的胖大海卻是猛然睜開眼睛,死死盯著高空中正在落下的紅色信號彈,平時臉上掛著的和煦消失不見,臉上的肌肉繃的緊緊的。
“小光頭,你確定是營長親自給你下的命令?”胖大海一邊看著信號彈的方位在腦海裡根據戰場地形拚命計算大致坐標,一邊嚴肅發問。
“肯定啊!營長走之前就交待我,一旦他打出紅色信號彈,就證明他被包圍,需要炮火支援,無需緊張他的安危,他會選擇合適的位置躲過炮火,我警備營裝備的六門迫擊炮隻需根據信號彈的大致坐標來兩輪極速射就行了。”夏大雨有些焦急的再次複述唐刀臨走前給他的叮囑。“胖叔,你趕緊的。”
“這.......”身材魁梧的炮兵上尉臉上湧出苦澀。
信號彈升起的方位大致就在距離他不過650米的位置,仔細研究過鬆江城防圖的老炮兵基本能在腦海裡勾勒出大致坐標,保證最大隻有20到30米的誤差他還是能做到的。
但,難度不在於他和他的屬下們是否能精準的把炮彈送到信號彈升起的位置,而是,也身處於那個坐標的唐刀怎麼躲過這輪炮擊。
兩輪極速射,可是12發炮彈,‘躲炮’這詞兒嘴皮子一碰說著是簡單,但對於胖大海這種老炮兵來說,對於自身裝備的82迫擊炮的威力是再清楚不過,12發炮彈轟過去,不說毀天滅地,方圓500米內,沒有避彈洞和戰壕的,死亡率絕對高於九成。
他打得越準,或許長官就死得越快,但不打準,無力解除被包圍長官的困境。
這或許也是這位從軍十年的老兵第一次遇見如此困局。
“快啊!營長還等著呢!”夏大雨急得直跺腳。
少年兵在親眼看著烏鴉為了保護自己身負炸彈跳下高塔炸成一片血雨後,心理嚴重受創,下意識的他會尋找一個替代品。
唐刀來了,摸著他的腦袋告訴他:你會成為你烏鴉叔那樣的人!
那是夏大雨選擇跟著唐刀的主因,小小少年前所未有的希望自己變強,強到有朝一日和他的烏鴉叔一樣,一人一槍讓數十名鬼子無計可施。
以並不寬闊的肩膀替夏大雨擋下所有風雨的烏鴉在夏大雨心目中是被神話過的,自然也無人可以取代。
他選擇跟隨的唐刀,被少年下意識想象為烏鴉的替代品,唐刀說能躲過炮,那就一定能,那不僅僅隻是對唐刀的自信,那也是源自少年心底的不願失去。
“好!”炮兵上尉咬緊牙關,麵頰兩側的肌肉高高隆起,扭頭綻舌怒吼:“所有炮兵班,聽我命令,方向東北、仰角七十二點五度,距離......”
而對於暴怒中的石橋信義來說,早已被“背信棄義”的唐刀刺激的雙目赤紅:“發射照明彈,第1分隊,圍上去,用手雷給我炸死他!”
紅色信號彈,顯然是求援信號,但那,有什麼用呢?這裡是第11步兵旅團控製的區域,超過4000餘步兵在附近,日本陸軍大尉很難相信誰會為了一個人在黑夜裡在對手已經布置好的防線上大規模衝殺。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鬆江全城都能看到這顆信號彈,但外界一片安靜,中國人並沒有妄動。
他必須死!他是帶走了他想要的,但他卻不能活著。
當然了,雖然日軍大尉高熾的怒火幾乎焚燒了他所有理智,但他還保持著僅有的一絲清醒,他知道對手的厲害,150米外的那個步兵小隊二十多號人全部被乾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哪怕是暗襲,能把二十多個活生生的士兵全部悄無聲息殺死的,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所以,他並沒有妄圖說什麼抓活的,對手手裡沒槍可還有一把鋒利無匹的指揮刀不是?
沒有任何遠程反擊武器的唐刀在打出信號彈後,就開始了他的逃亡之路。
照明彈的餘暉中,唐刀就像是一隻敏捷的兔子,身形在斷壁殘垣中不斷跳躍挪移,姿態當然說不上優美,卻每次都能險之又險的借助地形躲開位於牆頭兩名精準射手的子彈。
是的,對於唐刀來說,最大的威脅反倒不是圍上來的十幾名日軍步兵,而是位於正東方向的兩名牢牢鎖定他的日軍射手。
而實際上,最為驚駭的,也是這兩名日軍射手。
因為,十秒鐘內,兩名精準射手也不過才射出三發子彈。
這對於在戰場上至少擊殺過數十名目標的他們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事實又的確如此。
做為一名射手,他們不會僅僅隻拘泥於目標本身,他們最可怕的是預判,提前預判對手的移動路線,而後在對手動作已經變老無力更改的時候,一槍擊殺。
可是,目標卻仿佛對他們的預判了若指掌,每每在他們準備扣動扳機的時刻,就不可思議的身形一扭,硬生生的改變運動路線,讓他們連扣動扳機的機會都沒有。
不信邪的開了兩槍,不出意料的落空了。
而這一切,還是十幾名逐漸接近的同僚投擲出好幾顆甜瓜手雷,那個目標還要躲避不斷飛濺的彈片時發生的。
他是怎麼做到的?
兩名日軍射手手心沁出的冷汗讓他們覺得手裡的槍都是滑膩的,在如此可怕的敵人麵前,首次對自己的射術失去了信心。
他們或許不會知道,如果唐刀此時手裡有把槍,他們其中之一應該早已斃命於唐刀的槍下。
為了瞄準在廢墟中躥得比兔子還要快的唐刀,他們的上身實在暴露的太多了。
照明彈將唐刀的身形暴露在他們眼前的同時,其實也把他們自己暴露無遺。
可惜唐刀沒有槍,所以隻能逃。
但唐刀有炮。
因為,他有一幫還不錯的小夥伴。
“轟!”當第一發炮彈在城頭落下,將一名猝不及防的日軍炸得高高飛起,猶如空中飛人一般落到外麵的護城河後,唐刀輕舒了一口氣。
他賭贏了。
唐刀又騙了日本人一次。
他要賭的,不是日本人的賭桌,而是自己的麾下。
他賭他們,炮打得足夠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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