瀨戶內利其實已經算是極有前瞻性,他至少猜對了大半。
第36步兵旅團很強,先遣團就算拚儘全力,也絕不會是他們的對手,但唐刀也不會因為對手強悍就會輕易丟棄阻擊陣地上的中國官兵,他一定會回援。
‘不拋棄、不放棄’是中國之軍的魂魄,深受此精神影響的唐刀或許注定成為不了那種‘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名將。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他是唐刀,隻會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做這個為國家民族有用的事情。
能不能成所謂名將,並不在唐刀的考慮。
他焦慮的,隻在眼前。
當第十八師團護衛第6重炮旅團的步兵聯隊調離,第6重炮旅團的命運其實已經注定,唐刀有足夠信心,衝破不過數百日軍步兵的防線。
獲得提前一周就已經落子的勝利並不在唐刀焦慮的範疇,他焦慮甚至不止是被他丟在數公裡外和第36步兵旅團對陣的千餘人。
第36步兵旅團或許暫時衝不破那道阻擊防線,但他們擁有足夠的兵力和重火力,等到太陽升起,陣地一覽無遺的時候,彆說趙、周二人那千把號人,就是他率全軍主力回援,也是飛蛾撲火一般的結局。
因為,在不遠處,還有第18師團,日軍有足夠的援軍,天上還會有日軍的戰機。
最要命的是,到這裡,他已經沒有足夠的戰術機動空間,日軍隻需要再抽出一個步兵聯隊,就可以將他這3000號人馬圍死在這片濕潤的曠野裡。
而嘉善國防線上的三個步兵師,利用國防工事抵抗日軍一個步兵師團和一個重炮旅團的狂轟亂炸,早已傷亡慘重精疲力竭,如果不是湘軍師利用其‘湘蠻子’的可怕意誌一次又一次夜襲,使得連吃幾次大虧的日軍投鼠忌器每到夜間就遠離戰場,防線其實也早就被攻破了。
今夜,為了配合他作戰,三個步兵師,更是冒著巨大風險離開還算堅固的工事主動出擊和第18師團鏖戰,幾乎可以想見,他們的損失將是平日白天防禦戰的數倍。
可以說,這次突襲第6重炮旅團的勝利,不僅僅隻是阻擊陣地付出的巨大犧牲,甚至也不是先遣團全軍的犧牲,而是整個嘉善防線所有中國人的犧牲換來的。
如果戰後統計下來,唐刀甚至敢肯定,這個晚上傷亡的中國軍人,絕不會比日軍要少。
不過,這都是值得的。
兩位陸軍中將在一周之前聽過唐刀近乎於天方夜譚的計劃後,雖難以置信,雖躊躇猶豫,但最終同意冒險,不是因為唐刀的計劃有多完美,而是,這次完全賭博式戰術的目標足夠誘人。
全軍精銳儘出,置於日軍重兵的圍剿之下,還需要全軍傾力相助,哪怕算不上傾家蕩產,也屬於破產式的賭博了。
可隻要能做掉重炮旅團,就值得。
那是因為兩個戰鬥經驗無比豐富的陸軍中將太知道重炮的可怕了,如果沒有堅固的工事,彆說他們區區兩個步兵師,就是再來上五個六個,他們也沒信心和日軍的一個步兵師團對上。
一想到自己要被日軍一個帶著重炮旅團的師團追擊,兩個陸軍中將就如芒在背,那遲早都是覆滅之局。
與其那樣,還不如用唐刀這一招,近乎梭哈的賭一把。
用吳中將的說法,隻要能兌掉日本人的重炮旅團,彆說3000精銳,就是這個數字再乘以二,他鬆江之軍也賺大發了,至少能有一半人能活著離開這片已經徹底糜爛的戰場。
說白了,之所以稱唐刀和先遣團為棄子,不是棄在白鶴港大橋那裡,而是在此地。
夜間全軍出動死死拖住第18師團兩萬大軍,已經是三個步兵師所能做的極限,剩下唐刀和先遣團的命運如何,隻能看老天爺的了。
此刻的先遣團,就像是一把出鞘的鋼刀,一刀劈得日本人鮮血淋漓,差點兒沒疼死,但刀出無回。
完成到極致的勝利之下,隱藏的卻是全軍覆沒的危機。
幸好,戰局超出了唐刀的預料,日軍的炮兵指揮官很堅決,在防線被攻破之後就自主炸炮,可他們依然晚了,有6門150口徑重炮被唐刀的主力部隊收入囊中。
唐刀終於為自己和先遣團爭得了一線生機。
從那一刻開始,唐刀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想回援趙、周二人的阻擊陣地,他要回返嘉善國防線。
那幾門擁有充足彈藥的150重炮,就是唐刀手中最鋒利的矛,和凶威赫赫的第36步兵旅團硬碰硬的矛。
唐刀要擊退第36步兵旅團。
但火炮這種大家夥絕不是說有炮就能玩兒的,首先得有人能操作,程鐵頭和一幫精銳炮兵那是玩迫擊炮出身的,小口徑迫擊炮乃至日軍最常使用的步兵炮操控都沒什麼問題,甚至將150重炮放平對著前方一陣瞎幾把轟都勉強能行。
可是,要想調整重炮仰角射距等諸多單元對遠在6000多米外的第36步兵旅團實施炮擊,那可真是想多了。
就算他們有那個膽子敢使,唐刀也不敢。
那片陣地上,除了日本人,可還有他手下上千號人馬,四行營、騎兵營,火力支援連,雷雄、龔少勳、冷鋒、李九斤、胖大海、呂三江、牛二、楊小山等精兵悍將可全在那裡。
這些人有的是他最看好的軍官,有的是他悉心培養的特種戰士,死一個都夠他唐刀痛徹心扉的,更彆說全部置於一幫沒操控過重炮的炮兵們的全憑感覺的浪射中了。
那唐刀寧願帶著這幫精兵悍將和日本人來一場‘刀尖對麥芒’的戰鬥。
死在與敵人搏殺的戰場上,是戰士的宿命,可若是死在自己人不管不顧的操控下,唐刀絕不會原諒自己。
來自未來的小蝴蝶是中國最強單兵,海陸空各兵種諸多武器型號他都有涉獵,彆說大口徑火炮,坦克、直升機乃至戰鬥機他都開過,但這也不意味著他立刻就能對產自於20世紀三十年代的‘古老’大炮就能上手,他也需要試射來校準炮射火力單元和精度。
在收到繳獲重炮之初,唐刀就已經想好對策。
不過,那得到整個戰場都在他控製之下之後。
第36炮兵旅團臨陣換將的瀨戶內利中佐這邊召集手下官佐製定新的戰術之時,第6重炮旅團這邊的陣地上,唐刀所率主力也基本獲得了戰場的控製權。
雖然失去了四行營和騎兵營這樣的尖刀部隊,也沒了所有迫擊炮,但警備營這種經曆過鬆江巷戰的精銳部隊依然足以完成剩餘強度不算太大的穿插包圍。
繳獲自日軍高射炮大隊的25毫米雙聯裝機關炮雖然性能遠不如蘇羅通機關炮,但在日軍炮兵臨時構築的野戰工事麵前,那絕對是神擋殺神、佛見佛滅的存在。
等到聚集日軍高達六百餘人的一處陣地被攻破,連同其少將旅團長在內的一眾官佐都被擊殺在曠野中之後,失去指揮的日軍的潰敗之勢已經無法避免。
大量失去戰鬥意誌的日軍潰兵被擊殺,但同時也有不少的日軍選擇了跪地乞降。
不是他們的戰鬥意誌不夠堅強,事實上,一眾連步槍都沒幾杆的炮兵,抵擋唐刀所率領的一千多精銳超過3個小時,這樣的戰績足以使得
已經煙消雲散的第6重炮旅團驕傲。
失去了火炮的炮兵,其實並不比一幫武裝民兵強多少,他們的戰鬥力其實已經遠超唐刀的意料。
跪地乞降,那是在曆經了三小時不斷失利,不斷看著己方陣地一點點被蠶食,同僚不斷被毫不留情擊殺在曠野中,最終求生意誌占了上風的結局。
求生,是生物的本能。
用這種磨坊式的攻擊,將一部分日軍炮兵心底最原始的求生意誌激發,這也是唐刀最想看到的結果。
因為,他需要這批炮兵戰俘。
或者更確切點說,是那6門150重炮,需要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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