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4章 屋漏偏遇連陰雨（上）

第1364章 屋漏偏遇連陰雨（上）

接下來的兩日，服部曉太郎少將閣下有種在鍋裡燜煮的感覺。

中國人並沒有徹底占據兵力上的優勢就狂衝猛攻，若是那樣的話，才是他最想要的。

早在三大步兵旅團攻擊紫山之時，就有一個步兵大隊會合一個工兵聯隊在這個區域開始修築工事以應對可能來自這個方向攻擊。

鐵絲網和足夠完善的塹壕，形成一條寬達3000米縱深達千米的防線，沒有裝甲部隊隻有純步兵的中國人若要強攻，將會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而隨著更多日軍步兵的進駐，這條防線更是向兩側又延伸出了千米，還剩下的22輛坦克，服部曉太郎也不再令其出擊，而是躲在專門挖掘出的半下沉掩體內，擔任起固定火力點的戰鬥任務。

除非中國人將反坦克炮搬到衝鋒的第一線，否則沒有任何武器能對這種前裝甲厚度達20毫米以上的鋼鐵堡壘形成威脅。

第一戰中就狠狠吃了一記悶虧的服部曉太郎已經做好固守打算，真正的決戰戰場還得是紫山那邊，隻要攻克紫山的中國人防線，第1師團就還有機會挽回帝國曆史最悠久師團的榮譽。

這兩日，徐徐包圍而來的萬餘中國大軍也沒有急著發起進攻，而是不分晝夜的挖掘各種工事，服部曉太郎的望遠鏡視野中清晰可見的是中國人的塹壕向己方靠近了最少300米。

那意味著，像這樣再過3日，中方就可以將塹壕挖到和他防線近乎臉貼臉的位置。

什麼鐵絲網什麼戰壕，到時候都不好使，中國人甚至隻需要不到十秒的衝鋒，就可以跳入第一道戰壕。

服部曉太郎倒是希望用炮火來阻止中方明目張膽的挖掘，但目前的狀況是，他所擁有的火炮甚至已經低於中方。

中國人對他麾下所在陣地，每天兩輪炮擊幾乎是固定的，尤其是那種大口徑迫擊炮，對戰壕裡的步兵們來說簡直就是災難。

落到戰壕之外還好，不過也是把戰壕轟塌一部分，步兵們可以在炮擊過後立即組織修繕，但若是落到戰壕內，超過18公斤重的彈頭造成的殺傷遠不是75毫米山炮所能比擬的。

洶湧的氣浪被戰壕阻擋後沿著戰壕向兩側逸散，甚至能將20幾米外蜷縮在戰壕裡的士兵給卷出戰壕。

每天僅是在戰壕內因為炮擊傷亡的士兵就高達200人，若是按照這個戰損持續下去，都不用等中方把戰壕挖到臉上，他麾下之軍就快失去戰鬥力了。

這也應該是初入華北的第1師團打的最憋屈的一仗，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手按部就班的前進不說，還天天被無儘的炮火消耗流血。

服部曉太郎或許沒有想過，這不正是進入中國的日軍對陣中國軍隊的日常嘛？依靠著擁有的重火力，不斷對隻擁有重機槍的中方軍隊進行消耗，而後再一波流攻下陣地，再對潰退中的中國士兵進行殘酷追殺，最終獲得勝利。

683旅隻是照原樣複刻了這一戰術，卻把第1師團給憋屈的不行。

你要說這時候服部曉太郎想不想撤退，那自然是想的，但時至今日，他卻是已經不能也不敢撤了。

中國人的大軍已經從3個方向對他的陣地形成了半包圍，最近的陣地不過300多米，雙方士兵甚至已經在戰壕中架起步槍打起了冷槍。

這意味著中方已經徹底黏上了他，如果他敢將主力撤離此陣地，中方就一定會發起全力攻擊，中方擁有的炮火和兵力也讓服部曉太郎知道，哪怕他留1000人在陣地上斷後，恐怕麵對全力進攻的中國人，也支持不了半個小時。

失去陣地保護的另外4000人，在中國人的追擊下，極有可能由有序撤離變成潰退，那完蛋的或許就不止他這幾千人了，而是整個師團都會被這股實力強勁的中國人抄了後路。

服部曉太郎也隻能賭，賭自己的援兵在中國人發起最後進攻之前抵達。

是的，華北司令部方麵收到八十集團軍大量正規軍由太行山出擊的消息後，也開始對冀南增兵，再度派出了由第4師團‘無傷’旅團領銜的一個步兵旅團及一個乙種師團步兵聯隊共計1萬援兵。

之所以又是大熊幸之助，實在是多天駿現在已經無兵可派，不是如此的話，已經在日本華北方麵軍聲名鵲起的‘無傷’旅團絕對會在保定等城繼續曬他們的大太陽。

話又說回來，多天駿捏著鼻子派人家大熊幸之助少將，大熊幸之助還懶得去呢！

四行團那是啥人物？當年中條山一戰，四行團主力未出，就靠著一個純新兵組成的部隊，就把帝國的一幫驕傲到不行的主力師團打得損兵折將，這次主力儘出，連重炮都整出來了，牛逼轟轟跨過山海關的第1師團也被打懵逼了吧！

而且吧！大熊幸之助更清楚一件事，這一戰打贏了，功勞是第1師團的，打輸了，他還得背上一個增援不力的罪名，純純就是看他不順眼多時的多天駿想害他。

一個方麵軍司令官，大熊少將閣下可能還顧忌他幾分，但一個距離離任都沒幾天的司令官，鳥他都是對大阪這個城市的不尊敬。

所以，服部曉太郎少將閣下這邊還等著援軍抵達的願望，那算是等到豬身上去了，兩天過去了，那邊‘無傷’旅團都還在保定火車站集結等待專列抵達。

但這絕對不是‘無傷’旅團的鍋，誰讓中國人的遊擊隊炸毀了足足1000米的鐵軌，火車又沒長上翅膀能飛，‘無傷’旅團數千人可不得在火車站等著嘛！

可為什麼中國人的遊擊隊早不炸晚不炸，偏偏在由平北城而至的專列即將抵達保定時，炸毀了這條交通大動脈，其中的原因就不為認知了。

服部曉太郎想等到大熊幸之助的到來，那真是有得等了。

而什麼叫屋漏偏遇連陰雨，岡部三郎和服部曉太郎等將領在這幾天算是體會了個遍。

前來紫山配合第1師團作戰的是第3師團第5步兵旅團，其旅團長為月前剛從第14師團第27步兵旅團長調任而來的豐島房太郎，這位少將旅團長曾跟隨土肥圓參加過蘭封會戰，戰功赫赫。

而日本華北方麵軍司令部突然下達這個調令，據內部可靠消息，是大本營和方麵軍司令部都對第3師團長藤田進極為不滿，正好借助此次紫山之戰給豐島房太郎積攢一下資曆和人氣，以便在不久的將來取代藤田進擔任第3師團長。

正所謂無風不起浪，既然有這個消息，那說明上麵就有人這麼想，之所以提前透露消息，其實不過是看第3師團上下有什麼反應，再加上藤田進這兩年的確拉胯，第3師團無論是在潼關還是中條山之戰中的表現，那都跟狗屎一樣。

而在曾經時空中，豐島房太郎還真的是在40年的8月接任第3師團長，如果沒有紫山這一戰，恐怕曆史的這個彎兒拐得不算大。

可是，本應該去華北憲兵司令部擔任總務部長的這位，卻陰差陽錯的來到了紫山，本屬於他的命運齒輪，就這樣一下子卡BUG了。

。。。。。。。。。。。。。

“沼田君，通知千葉大佐，我會命令師團所屬炮兵，瞄準那處中國人陣地連夜進行轟擊，給他最強火力支援，但他必須保證，在明日落日之前，攻下那個高地。

另外，將我的原話轉告於他，如果誰敢不執行我的軍令，那我會要求他破腹向皇帝陛下謝罪，無論他是誰，沼田君，你的明白？”豐島房太郎麵目極為猙獰的對著旅團參謀長怒吼。

“嗨意！”中佐參謀長低著頭，讓人看不到他被自己頂頭上司不講半點情麵的狂噴後的表情。

看著中佐參謀長離開，豐島房太郎眼中閃過濃濃陰鬱。

他曾設想過調任第5步兵旅團後會遇到困難，但實際上困難比他想象的還要大的多。

無論是兩個大佐聯隊長還是這個中佐參謀長，基本上都是表麵恭恭敬敬，但他的作戰意圖從來都沒有真正貫徹下去。

比如，豐島房太郎要求連續兩日強攻，不給中國人喘息的機會，結果，該步兵聯隊組織的強攻甚至連半日都沒有，這種陽奉陰違也導致了一個後果，其它兩個方向的戰局雖說也在僵持中，但好歹還攻克了幾個小高地，唯獨他率領的步兵旅團，連中國人陣地的邊都沒摸到。

哪怕紫山之戰最終沒有達到方麵軍司令部的目標，但就目前戰績來說，他這個第5步兵旅團長，是所有人中最差的。

恐怕，這其中也有某些人在其後暗箱操作的影子吧！豐島房太郎腦海裡閃過那雙滿是酷戾的雙眼。

豐島房太郎忍了近一周，在今天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甚至對步兵旅團的4號人物中佐參謀長都說出‘無論是誰，隻要不聽軍令，就會要求他剖腹謝罪’的狠話。

雖然豐島房太郎知道，這會讓麾下幾員大將心生怨恨，指不定更向那位靠攏，但他此時已經是顧不得那麼多了，他迫切的需要說得出口的戰績，以免戰後升任第3師團長的願望落空，等他當上師團長，徹底將藤田進的影響力掃蕩一空，他相信，這些怨恨也會隨著權力的交接一掃而空。

此次第5步兵旅團因為隻是打輔助的，所以師團就派了4個炮兵中隊總共16門75山炮隨行，主要炮火支援還是依靠第1師團的重炮，但顯而易見的，伴隨著150重炮和105榴彈炮的持續損失，第1師團那邊支援自己師團步兵都不夠，那還會考慮到第3師團，所以豐田房太郎隻能將希望寄托於自己師團的炮兵部隊了。

好在這幾日來，他這個身處華北戰場長達兩年的將領因為對四行團的戰術作風足夠熟悉，將4個炮兵中隊分散數處，雖然因此增加了不少步兵防衛的投入，但至少沒有讓中方炮兵的報複式炮擊給造成戰損。

這次，豐島房太郎要求自己的16門火炮集火的，是一處小高地，上麵的敵人絕不會超過一個步兵排，其所在區域看似也不是那麼關鍵，左右都是崎嶇難行的山穀，根本不適合大軍進入。

可豐島房太郎卻因為昨天抓住的幾個中國當地農民並以死亡威脅詢問後，才知道這塊高地之後，就再無峭壁，士兵們完全可以抬著重機槍進入並繞行至中國人主防線側後方。

指不定就能以點破麵，完成對中國人的包圍，他不相信中國人還能在山的另一麵再挖掘如此誇張的防禦工事。

之所以選擇在夜間炮擊，那是因為白天炮擊，容易招致中國人的火炮報複，而這夜晚，沒有人會看到炮兵陣地上騰起的濃濃硝煙吧！光是憑借聲音，中國人又不是神仙，怎麼能知道每門火炮的戰位？

豐島房太郎為了防止炮兵部隊受損，那可也是絞儘腦汁兒，被揍過漲了經驗值的第3師團也遠比剛進入華北戰場的第1師團所部要強的多。

但豐島房太郎卻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唐刀散出去的偵察兵們，除了偵察當眼睛之外，還肩負襲殺、騷擾職能。

做為四行團的特等戰功獲得者，在那場防禦戰中儘顯射擊天賦的炊事兵龐子龍，可再也沒機會烙饃煮肉湯了。

炊事兵龐子龍終究是被呂三江‘磨’到了偵察連，成了一名狙擊手！

偵察連是以步兵班為基本單位，但除步兵班外，還有一些特殊編製，比如狙擊手、火力支援手，突擊手等，這一些特殊編製都是直屬連部，算是精英中的精英，隻有執行特殊任務時才會出動的。

像明心、牛二、黑子這樣的都是，從不是什麼指揮官，但無論軍銜還是其能力，都是偵察連這種精銳雲集連隊中最頂尖的，就算沈老六這樣的排長，在部隊中碰見牛二和黑子了都得先行立正敬禮。

而龐子龍，在經過唐刀親自指導，並跟著牛二經過一段時間特訓後，也終於成為這些特殊編製中的一員。

龐子龍已經在一座小山丘腳下的灌木叢中上潛伏了整整24小時，那裡，距離駐紮在這片區域的日軍炮兵陣地大約有450米。

龐子龍不像其他偵察兵小組，裝備的有野戰電台，他潛入戰場隻有一個目的，尋找有價值的目標，乾掉他。

日軍炮兵很謹慎，這個炮兵陣地大約隻有8門火炮，但每門炮之間相隔超過200米，除非是動用大量炮群集火，否則很難乾掉他們。

尤其是日軍炮兵，竟然也學會了‘打洞’。

不僅把火炮和炮彈藏到地下，連人都往地洞裡鑽！

就趴在潛伏地點的龐子龍就親眼看見己方至少對該區域炮擊過兩次，但基本沒有對日軍炮兵造成大的傷害，

龐子龍這24小時內沒有開過一槍，不是他一直沒有尋找到有價值的目標。

而是，長官說過，狙擊手，是精英中的精英，是指揮官藏在黑暗裡的劍，每每刺出，必讓敵人心尖滴血。但狙擊手並不是一次性消耗品，在狙殺目標後能保證順利撤離，才是真正的狙擊手。

龐子龍在白天的時候，已經透過槍上安裝的哪款來自日耳曼製造的4倍瞄準鏡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標，一名日軍中佐。

那是一名和上官參謀長軍銜差不多的日軍軍官，龐子龍當然不想錯過這樣的獵物。

隻是，哪怕龐子龍在瞄準鏡中最少瞄準過這名日軍軍官4次，但龐子龍都放棄了。

他沒法保證在擊殺目標後全身而退，尤其是他身邊還有專門為他保駕護航的黑子中尉。

龐子龍用眼角的餘光掃過自己身側三米，那裡是黑子中尉的藏身地。

滿臉抹滿油彩將腦袋縮到灌木叢下的黑子中尉藏的很仔細，如果不是龐子龍知道他在哪兒，根本不知道那從灌木叢中竟然藏著一個身高達1.9米的山東大漢。

似乎感應到龐子龍的目光，一直閉目養神的黑子睜開眼，蜷縮著的手衝龐子龍打了個安全的手勢，就繼續閉上了眼睛。

龐子龍真的是佩服這位的堅韌，從昨晚到現在，這位1.9米的山東大漢除了在淩晨時分活動手指保持關節的靈活，竟然就仿佛沒怎麼動過，就像一頭冬眠的熊。

其實，龐子龍知道，他動過，隻不過緩慢的幅度堪比一隻蝸牛，除非有人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十分鐘，否則你根本不知道那個像一根枯枝爛木一樣的大個頭兒動過。

他動，不是因為堅持不住，而是要去除關節和肌肉的僵硬，為隨時可以發動的攻擊做準備。每一絲肌肉的僵硬都可能會讓槍膛裡的子彈出現不可預料的偏差。

那是來自唐團座的指導，但黑子的天賦，就算放在未來，也是特種兵的好材料，這是唐團座的原話，隻不過是把未來換成了他學習過的地方。

為了保證四行團僅次於唐刀和牛二的這名超級射手的安全，呂三江讓黑子親自給龐子龍當搭檔。

突然，龐子龍睜大了眼睛。

原本沉寂的日軍炮兵陣地，突然有了喧嘩，一座座火堆也被點燃，不斷的有人影在明亮的火光中閃動。

這是，要在夜間開炮的節奏？

龐子龍眼中閃爍著喜色，他尋覓戰機不易，日本人竟然主動給送上來。

炮聲和夜色，將是他這名狙擊手最好的掩護。

將裹著枯樹葉的槍口瞄準向遠方，那裡，是白天時出現那位日軍中佐最為頻繁的位置，如果沒猜錯的話，那是日軍炮兵的指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