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生於何時?可知今日是何年月?”張弦看著棺材裡坐起的盤發青年,忽然古裡古怪地問道。
我心裡一抽,東撼著膽子走過去,在張弦額頭上摸了一把,擔心地問:“小哥你沒事吧?”lread.
張弦說:“我沒中邪。難道你們看不出來,眼前這個人是長生人嗎?”
我大吃一驚,怔怔地看著這個穿戴輕甲的盤發人,他迷惘地看著我們,忽然問道:“吾乃上卿蒙毅。我大秦過了幾世?爾等可是外邦來的刺客,受何人之命?難道戎狄之外,果有異族?”
東海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我靠!你就是那個大將軍蒙毅?還活著?”
眼鏡糾正東海的話說:“你娃兒曆史不好好學,蒙毅是文臣,他大哥蒙恬才是將軍噻。”
蒙毅不解地看著我們,忽然歎了口氣,卻又什麼也沒說。過了半晌,他忽然急切地問:“大秦如今已曆了幾百年?公子胡亥篡政奪權,將我賜死,似這等昏庸之輩,其後世之君主,可有如穆公、孝公之明君者?”
張弦搖頭道:“秦曆二世而亡於楚,扶蘇之子名子嬰,生性仁厚,降於漢王劉邦,後死於楚霸王項羽之手。繼而楚漢爭雄,漢立國族。”
蒙毅目光渙散,似乎信了,又似乎不信。
“然始皇帝之言不虛,”張弦忙安慰他說,“集權之治,皇帝之名,百世流傳,改朝換代而不易其誌,大中國也。秦始皇曰祖龍,功蓋萬古,蒙將軍兄弟亦名垂青史。”
蒙毅忙問:“我大哥蒙恬下場如何?”
張弦說:“胡亥賜藥,先殺蒙毅,再殺蒙恬,留萬世笑柄。”
蒙毅猛一拍棺沿,胡須炸開:“大哥忠肝義膽,立下汗馬功勞,居然落得如此下場!”
東海實在受不了,打斷他們說:“你們彆拽文了行嗎!我是個殺豬的,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說那些個文縐縐的話,老子他媽一句也聽不懂nad1(”
蒙毅看了他一眼,眼神銳利,看得他有些膽怯:“呃……也不是一點都不懂,俺能聽出意思來的,實在是不多咧。”
蒙毅從棺材裡爬出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趕緊穩了穩身子,這才站好了。我估計他是太久沒有走路了,手腳協調性還沒有調整過來。“我死至今,多少年了?”他激切地問張弦。
張弦回答說:“秦皇稱始皇帝至今,已有兩千二百三十五年了!”
蒙毅愣在原地,久久不說話。
又過了半天,眼鏡忍不住問:“曆史上說秦始皇是在巡遊途中病死的,那他會不會和你一樣,長生不老呢?”
蒙毅憤憤不平地說:“丞相李斯與中車府令趙高合謀,於吾皇東巡途中施以暗害,篡權奪政,又逼死公子扶蘇,賜我兄弟不死藥加以毒害,蛇蠍心腸,天人共憤!”
眼鏡問他:“你啷個曉得秦始皇是被害死的嘞?”
蒙毅似乎消化了一下他的話,才說:“始皇帝陛下病重之時,我正陪侍君前,陛下自知時日無多,特命我輕騎先行,將遺詔帶回鹹陽,立公子扶蘇為新君。順便幫他準備好不死藥,隻盼仙藥靈驗,保得不死。陛下的病情我很清楚,決不至於暴斃,然而趙高他們卻封鎖陛下已薨的消息,等陛下回京時,已死去多時,屍體腐爛,臭不可聞,即便有不死神藥,亦是回天乏術。你說不是趙高、李斯兩名狗賊做手腳暗害了陛下,還能是什麼!”
張弦歎了口氣,說:“俱往矣。蒙將軍有什麼打算?”
蒙毅說:“先出去看看世道,再作圖謀nad2(”
他的命運明明很悲涼,我聽了他這話,卻覺得有些忍俊不禁,強忍笑意說:“時代不同了,你現在隻怕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啦,還得被人供養起來研究,當成還原曆史的活化石呢。”
蒙毅須發儘炸:“大丈夫豈能受此羞辱!”我看他這個樣子,心想就你這樣還是文臣,那武將該是怎樣一種氣象,果然古時候的英雄,都是血性男兒。
我問他:“你熟不熟悉這座墳墓?”
蒙毅不解地問:“的確受命督造過一些護衛陵墓,此為何地?”
我說:“不知道以前叫什麼,黑龍口聽說過嗎?”
蒙毅點頭道:“地名未改。此處為前將軍屯兵大營,正是由我所督造。”
“我看這樣吧,相隔數千年,咱們遇上也是緣分,看在我們解救你的份上,你帶我們走一趟地宮,怎麼樣?”我試探著問他。
誰知道蒙毅斷然拒絕了:“你們滿口妖言,我豈能信你,毀了陛下苦心經營!”
我們心裡一驚,怕是要壞事,隻聽張弦提議道:“你信與不信,大家說了都不算,何不隨我等一同上去看看?”
東海也是個犟牛脾氣,不爽地說:“你就那麼信你的皇帝陛下?他都死了幾千年了,你卻還活著,我看你的命就比他真多了。什麼真命天子,那是故意製造神秘感,為了鞏固皇權而營造的騙人把戲!”
蒙毅眼睛一瞪:“豎子!滿口胡言亂語,不知敬畏!皇帝陛下所代表的權威,是天下公器,是乾坤大德,豈是陛下個人?小子無知,你當我等臣工皆是呆傻不成?且念你粗鄙之人不識教化,想來當今天子也不過爾爾,我也不與你計較。否則如此出言不遜,定要誅你九族。”
東海破口大罵:“我曰你姥姥,還誅我九族,株連法早他媽廢除了!現在是公推政黨集權的民主時代,隻要認為政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老百姓想罵誰就罵誰,已經沒有天子了!”
蒙毅驚得張大了嘴:“你所言可是真的?”
東海賭氣說:“不是真的難道是煮的!現在鐵在天上飛、船在海底遊,坐上動車日行萬裡,人還可以飛到月亮上去,你想不到的事多了!不信?你自己出去看!”
他意猶未儘,又掏出之前摔爛的手機說:“看到這個沒有?地底下是沒信號,有信號的話,千裡傳音,就跟在耳朵邊上說話一樣!”
蒙毅做出一種想哭的表情,又像是要發怒,嘴唇翕動了半天,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nad3(過了十幾秒,他才說:“且隨你去看,若是騙我,定斬不饒。”
張弦笑道:“一言為定。不過我們另有他事,需要辦完了才能回到地麵上去,你何不一同前往,一來規避機關,免得害人性命,也使凝聚了前人心血的機關免遭破壞,二來能監督我等。這是你的地盤,你應該不害怕吧?”
蒙毅想了想,點頭說:“也好。”
東海偷偷拉了拉我的袖子,悄聲說:“你看他那逼裝的,屁股都翹到天上去了。還……還定斬不饒咧。”我怕惹得蒙毅不高興又生事端,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朱子豪忙滿臉堆笑:“將軍請,我們早點辦完事,早點上去吧。”
大家紛紛尾隨在蒙毅身後,我心裡忽然緊張起來,古人的心思誰也揣測不到,他聽我們言辭誇張,多半不信,會以為我們是想要騙他帶路,而事實上我們的確是想讓他帶路,不然恐怕也沒那麼多耐心講廢話。兩種思維的人群共處一室,彼此之間不信任,會帶來很多令人頭疼的問題。
不知道蒙毅會不會故意將我們帶上絕境,就算沒有惡意,可當他接觸了現代社會的文明後,又不知道會不會瘋掉?我們放他出來,是對是錯還很難料,也許我們正在做很殘忍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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