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萬物生發,草原上的草頂破了土地,又煥發新的春,為土地掛上了淺綠,使草原像草原,而不是像荒地戈壁。
鮮卑的部落中,躲藏了一冬沒死的鮮卑人,也恢複了生氣。他們驅使著才送回來不久的漢民,開始做起了工作。
正在這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顫。豁然抬頭,隻見東方朝陽的照耀下,一排數不清的黑影現在眼前。
那是騎兵,並且是已經裂開陣勢準備衝鋒的騎兵。鮮卑人大叫起來,部落慌亂起來。唯有漢民無動於衷,確實曾有那麼一瞬間的慌亂,但是驀然想到,怎麼不是個死呢,愛咋咋地。看著平日裡打罵他們的蠻夷亂起來,竟是還有幾分暢快……
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廖化,遠遠的看著這個規模很大的鮮卑部落。他跨下戰馬乃是降服的野馬王,本欲送給大將軍,不過該死的豪族溜須拍馬有一手,將軍府的馬廄裡全是汗血寶馬,比這馬王都威猛大氣。索性他便自己騎了,沒要大將軍賞賜的寶馬。
看著遠處慌亂起來的鮮卑部落,他不屑一笑。
“左右各兩軍人馬包抄,餘部隨我衝鋒。”
隨著廖化的話音落下,身後的傳令兵應聲打旗。未幾,兩翼處便各有一千人馬改變陣列,迂回衝鋒出去。
廖化一磕馬腹,哈的一聲,跨下野馬王打了個響鼻,開始衝鋒起來。
後方的騎士列擺陣型,跟在廖化的身後,一齊衝鋒。馬蹄不覺的開始同頻,震蕩著大地,殺機彌漫在草原之上,衝殺著生發的春……
卻說玄德掛印而去,因恐怪罪,一時竟不知何處去。左思右想一番,當即帶著關、張以及二十軍卒,望北投王遼東避難去了。
“未曾想到,王言果真有此治世之能。不過四年,竟是發展如此。”
馬兒噠噠噠的歡快小跑,劉備騎在馬上,身形隨著馬兒的動作輕微起伏。
他看著不懼燥熱,穿著短褲,開襟的汗衫,露著胳膊、大腿的小孩子們,穿著草鞋滿街跑。他看著挺著大肚子的村婦、頭發花白的老嫗,聚在大樹或是房屋陰涼下,說笑著納鞋。他看著修路、修水利的男人們,四仰八叉的躲在陰涼處小憩。他看見軍卒們,精赤著上身,玩命的奔跑。
他看著商隊南來北往,熱鬨不已。他看見有青衣模樣的官員,在地裡,在路上,在同人閒話。他看見幾個裝備齊整,隨身攜帶著弩箭、長刀,身穿輕甲的男人,拿著近兩年新出的折扇扇風,眼神卻盯著他們一行人。
劉備知道,那是警尉,有縣尉的一定職能,但沒有縣尉的權力。他帶著人馬到綏中,便是由警尉與他們開具的文書。此文書隻能讓他行到徒河,彆處不能隨意走動。沿途居住館驛,還要自己花錢。當然價格也不貴,食宿都尚好。
一身青衫的關羽捋著長須:“王言確有其能,當年令支城言其誌,如今看來,並非癡人囈語。雖不知以前遼東是何模樣,現在來看,倒稱的上安居樂業,富足安樂。”
“哼,大哥若有施展之地,定不比王賊差。不過是仗著反賊,掠了百姓,滅了豪族,大哥乃漢室宗親,立誌匡扶漢室,以後定然比王賊更強。”
張飛輸人輸陣不輸嘴。
“翼啊,這話切莫再說。今我兄弟來遼東避難,還要仰仗王言照拂,切不可魯莽行事。若果真惡了王言,我兄弟斷無生路。”
張飛又是一聲哼,沒再言語。
劉關張三人帶著二十軍卒,一行二十餘騎到了徒河館驛,這時已是晚上,所以便約到了明日與大將軍見麵。
晚飯自然是在館驛的食堂吃的,他們沒有本地使用的將軍錢,整個大將軍治下,隻有館驛可以消費大漢貨幣,若想要彙兌,則是隻有在綏中、徒河兩地的錢莊才可以。而且將軍錢的幣值要比大漢的貨幣更高一些,同樣購買力也要更強。
晚間,三人在驛館的食堂吃著飯,都很安靜,大嗓門的張飛也不嚷嚷了。
他們都在聽著驛館內的士子以及商隊之人聊天,各自琢磨著心事。
有人問道:“開春之時,聽聞驍騎營、振武衛開進草原,討伐鮮卑,不知現在如何?”
“自是必勝無疑,驍騎營每逢寒冬,必往域外屠戮蠻夷,扶餘、高句麗現已向大將軍稱臣納貢。振武衛練兵三年,盼戰久矣。去歲張純聯結鮮卑亂國,禍及數州之地,卷席百姓數十萬。遼東最缺人口,君不見遼東婦人三年兩胎?聞張純之事,大將軍必遣兵劫……解救為賊所掠之百姓。
去歲方克玄菟,吾往行商,見許多百姓勞作。徒河等城,亦押送許多輜重北上,吾料其民必是去歲為賊所劫之眾。由此觀之,草原之戰必大勝矣。不出月餘,大軍必凱旋而歸。”
“仁兄觀察細致,吾不及也,竟未留意北運輜重。”
“近日大儒鄭玄來信……”
……
劉備聽著,心裡更不是滋味。他是打張純,積以前討伐黃巾之功,好不容易乾了個縣尉,兢兢業業,一直盼著升官呢。結果來了個考核的督郵,是個貪心十足的家夥,他因此掛印而去。
結果到了頭號反賊王言的地頭,人家直接派大軍殺入草原搶奪被掠百姓了。而且王言本身還是‘漢臣’,人家是正經的遼侯、天武大將軍,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因臟假位,但在法理的名義上,是沒有一點兒問題的。
而且他不得不承認的是,王言如此做,對那些百姓確實是極好的。
關羽想的挺簡單,好像大哥的路線走錯了,人家造反的造成了遼侯,造成了天武大將軍,造成了豪族座上賓。大哥劉備匡扶漢室,身為漢室宗親,結果當個小小的縣尉,都能被不配有名字的督郵折辱。
張飛想的更簡單,好幾年沒見,王賊怕是更強了,今天下午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太大聲了?被其他人聽到,告訴了王賊……當然他絕對不是怕王賊,隻是不想給大哥惹麻煩……
三兄弟吃過飯,有的沒的聊了會天,連日來趕路疲憊,早早睡下。
翌日,在館驛吃了早飯,待到八點多鐘,便有館驛的服務人員,帶著他們進入徒河城,前往將軍府。
劉備奇怪的問道:“為何城內不如城外繁華?”
館驛人員笑道:“城內之地有限,將軍府在此開府建衙,下設督軍府、理政府,又有司農、司工、司醫、司文等多府在此,有將軍府庫、糧倉,各部官吏不事生產,故而居於城內便於理政。除此外,民皆居於城外,豪族、富戶於此購買田地建房,亦在城外。”
劉備點了點頭,又問:“民不居於城內,若教蠻夷至此,大好基業,豈非毀於一旦。”
那館驛人員哈哈笑:“大將軍早已有言,軍隊乃為保家衛國、保境安民,縱有城池,能保民幾何?我等安能據守城內,坐視城外百姓受戮,良田被毀?故不待敵來犯我,我先往之,滅敵於域外,城池何用?”
“將軍當真大氣魄也。”劉備背後說好話……
館驛人員禮貌一笑,主要他聽太多了。況且這事兒還用彆人說?
如此一路到了將軍府,通報過後,才得入內。
將軍府便是由以前的書苑改建而成,更加的高大,裝飾也不再是以前那般樸素,其華麗不差文昌閣。兩丈高的一層建築,又不比文昌閣有許多書填充,顯得十分空曠,很有幾分威嚴。
隨著親衛穿過前方建築,來至後方的花園,在一涼亭下,劉關張三人,終是見到了給他們留下過了一星期才消腫的深刻印象的王大將軍。
隻見涼亭之下,大將軍身著單衣,坦胸露背,一頭黑發披散著,濕漉漉的,可見是才洗過,其正拿著一本書,斜臥席上,很有幾分高士風範。
“玄德,多年未見,風采依舊啊。”王言隨手將書放至一邊,笑嗬嗬的盤腿坐起。
“備,拜見將軍。不想一彆四年,將軍竟已至此,備深敬服矣。”劉備拱手作揖,說著漂亮話。
後邊的關羽、張飛具是跟隨一起行禮。
“無須多禮,三位且坐,吾等慢說細聊。”王言動也不動,隨意的坐在那裡拱手還禮,吩咐手下道,“取冰果酒來。”
劉備稱謝,跪坐到王言對麵,關、張二人坐於劉備身後。
未幾,護衛抱著一甕果酒過來,給眾人倒酒。
果酒麼,還是現在的釀造方法,確實沒多少度,再加上冰塊,純正的冰鎮果味飲料,感覺還是不錯的。
邀眾人喝了一杯,王大將軍問道:“玄德緣何來此?可是思及當年令支城下吾之所言,來此相投?”
“實乃避禍而來。”劉備拱了拱手,一臉要死的說起了自討伐黃巾開始至今的經曆,“因恐鞭撻督郵之罪,故而來尋將軍庇佑,萬望將軍關照。”
劉備說的也很清楚,是暫時過來打工,不是賣身的,等到什麼時候有機會了,還得走。這是劉備根據王言的大氣性格說的,要不然他也不是傻子,肯定不能實話實說,而是找機會跑路。他覺得王言有氣魄,不會不放人。當然他更覺得,自己兄弟三人,好像也不值得王言如此。
對於劉備的選擇,王言倒是也沒意外,劉備也不是屈居人下之人。縱觀其漂泊一生,先受公孫瓚庇佑,又投陶謙得徐州,因徐州事,呂布偷家,不得不居呂布之下,後投曹操,不滿老曹挾天子的態度,具名衣帶詔之後,發現機會誆了兵馬又跑路徐州。
曹操來征,抵抗不能,被打散了隊伍,孤身一人往袁紹處相投,因關羽斬顏良、誅文醜,又發覺袁紹好謀無斷,又借口聯結劉表,誆了些兵馬跑到了荊州劉表麾下。蹉跎多年,才逢諸葛亮,終成鼎足霸業。
一直也沒有死心塌地的給誰打過工。
王言之所以招納,不過是忽悠忽悠,能來就來,不能來繼續去漂泊,而後在南邊立一些基業,那也是好的。劉備的評價不錯,雖然人民一樣很慘,但有他去收攏一些人,總好過莫名出頭的一些人要的好的多,這是為什麼不殺劉關張三人的原因。
至於什麼曆史進程,他是不在意的,因為他來的那一刻,曆史就已經改變了,原本的發展也不可能再是那般。彆的不說,公孫瓚跟劉虞搶地盤,又跟袁紹作戰,這都是北方大勢力,但現在有他在東北割據,誰敢不考慮他?他本來就是反賊,中原大亂,怎麼可能不南下。
那麼由此,就會帶動其他諸侯的行動改變,天下一盤棋,不是這邊打這邊的,那邊打那邊的。
王大將軍含笑點頭:“吾非量小之人,玄德不願投效,避禍也可。不過若想平白享受,必不可能,吾麾下無閒人。吾知汝兄弟三人各有才能,玄德先任半年民官,了解吾治下民情,半年之後乃為吾之從事,輔理政事。
雲長與張三黑有勇力,能征善戰,且入軍伍為一小卒。非吾折辱爾等,實乃吾治下軍民皆不同漢室,須得自最基層方能了解。若教汝二人徑自領軍,汝二人乃虎將,逢戰必先,勇猛無匹,然軍卒皆兄弟,汝二人必不惜吾軍卒,此非吾願。憑汝二人之能,升官易耳。吾軍中不許飲酒,不許袍澤毆鬥,但憑實力。”
張飛本來安靜的在後邊偷摸的喝果酒呢,猛然聽到王賊點名,結果還叫他張三黑,當即就不乾了,對著王言怒目而視。結果對上王賊笑吟吟的樣子,想起了四年前的一頓胖揍,又開始眼神遊移,開始想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
“三黑莫瞪眼,就是說與汝聽,汝脾氣暴躁,現在看來又愛喝酒,若是入得營中,驕縱跋扈,可彆怪吾將汝吊起來抽。汝若不服,可以再戰一場。吾如今事多,麾下亦有二三虎將,已有三年未曾上陣,技癢難耐,吾等且戰一場,活絡筋骨,通暢氣血,豈不正好?”
劉備剛想阻止,眼神飄忽的張飛就咬了咬牙,哼道:“要戰便戰,怕汝不成。不過吾兵器寶馬皆在館驛,且比拳腳如何?”
為什麼不比兵刃?因為張飛不清楚王言到底是強了,還是弱了,但他自問,自己肯定是強了。又拿不準王言實力如何,故而不比兵刃,畢竟兵刃抽身上怪疼的,那滋味他可是記憶猶新。
“便比拳腳。”
王言笑嗬嗬的點頭,脫了上身單衣,穿了短靴……
未幾,王言笑嗬嗬的活動著肩膀,擦了擦手,又脫了鞋坐回席上,重新鬆散的穿上了單衣。至於張三黑,灰頭土臉,一臉要死的躺在地上,看著萬裡無雲的碧藍天空,懷疑著人生。他的臉上,看不見的身上,正一點點的腫起來。
“不想將軍武藝更加精深。”看著好弟弟的樣子,再看看王言的身上甚至都沒有出汗,關羽扯了扯嘴角,慶幸著好弟弟嘴快。
過往的時間中,他不止一次的聽三弟說,定要教王賊好看,如今看來,確實好看……
關羽慶幸的樣子被王言看在眼裡,逗的他哈哈笑:“吾聞雲長治春秋,英武之中亦有文氣,殊為難得。雲長當知,剛猛不可久持,將帥之分,正在其中。
為將者,勇猛精進,果敢為先,領軍萬餘即止。為帥者,必當深思熟慮,但走一步乃望三步,可領百萬軍。三黑匹夫也,但有小心思,而無大智慧。雲長當以三黑為誡,以為帥者也。”
“多謝將軍指點,然春秋廣大,非某能治,但熟讀而已。”
“有大儒蔡邕者,為文昌閣祭酒,雲長可往彼處闊談春秋。”
“謝將軍。”關羽拱手作揖。
遠處仍舊裝死的張飛欲哭無淚……
劉備也無奈,三弟嘴臭,脾氣暴躁,現在看來,王言也是小心眼,一直惦記著張飛的冒犯,主要也是年輕,心思比較活,就是故意逗弄張飛的。
三弟魯莽、暴躁,言語一激便不管不顧,現在又是被抓著一頓胖揍,這頓打挨的不冤。
也不好好想想,張飛比王言大上六歲,王言十八的時候打不過,現在人家二十二了,那不是更強?
待到王言坐下,飲酒一盞,劉備拱了拱手,也沒管裝死的好弟弟,問道:“昨日於館驛之中,聽聞將軍兵進草原,征討張純、鮮卑,可有此事?”
“然也。”王言含笑點頭,“實不相瞞,去歲張純遣使而來,欲說吾興兵南下,其言與吾共天下。小小中山太守,也配與吾共天下?故吾抓其使勞役,去歲冬已凍斃於野。吾遣人關注張純動靜,其結連鮮卑,掠民眾多,後皇甫嵩、朱征討,張純不敵,翻燕山而走。
吾聞此,即發兵一萬五,兵進草原,解救百姓,誅戮蠻夷。而今得民十二萬,已於玄菟外安置。張純並鮮卑王部已破,張純身死,皆坑於燕山北麓。”
單單一個‘坑’字,就是好大的信息量,那是活埋……
劉備激靈一下,問道:“儘皆坑殺?”
“未免有傷天和,隻坑張純、鮮卑王,以及統領五十人以上之軍官。其餘人等,遷清平縣,此為吾名之,地處山穀,穀中有河,過山穀便一馬平川。具體若何,有輿圖在將軍府,汝自往觀之便是。鮮卑人在彼處牧馬放羊,遣商隊貿易生活所需,羈縻製之。”
“蠻夷不知禮,反複無常,將軍須小心。”劉備又問道,“吾聞扶餘、高句麗已向將軍稱臣納貢?”
“然也,吾有騎軍,名驍騎營,初成之時有軍士四千,馬一萬餘。每歲隆冬,便北上尋釁蠻夷,戮殺其軍,襲擾其民,去歲蠻夷不堪損失,遣使來和。歲貢馬三千,羊三萬、皮草、山貨、草藥無算。非止如此,遼東、樂浪兩郡之民,業已往吾之下遷徙,蓋因吾之下可飽食、活命,無人敢欺。
今吾治下之民已有百一十萬,南至綏中,北至長春,南北千三百裡,東西五百裡之地。有兵六萬餘,皆訓練精壯之士,兵甲齊備。”
不用劉備打聽,王言自己就把家底簡單的念叨了一下。
經略遼東四年,曆經三個豐收,如今不論是公倉,還是民倉,基本都是滿倉狀態。而扶餘、高句麗,正如所言,就是被廖化打服的。長春就是扶餘的地盤,事實上自玄菟往北,全是扶餘之地,以長白山為界,山這邊是扶餘,山那邊是高句麗,王大將軍現在正經算是開疆拓土五百裡。
這不是羈縻,而是實際控製,威武衛已經頂到了長春,甚至還搶了不少的扶餘人。把這些扶餘人送到後邊來,打散了編入原本的漢烏混居,使之成為漢烏扶餘三方混居,在豐富的物質,先進的文化之下,一年可做到融入並適應。若想完全同化,沒有一代人不能成。不過目前這樣就很好,他們不會想著造反,安心種地,過著一樣的日子,本來也沒什麼問題。
他們的反叛,是要出來強者的,是要出現極端不公平的。但是大將軍強力控製,這種人一般活不過三年。還不是死在彆的地方,就是死在那些被欺負的人的家門口附近,就安排在那勞役,往死了乾。多大的怨氣,都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消解,並引以為戒,且再有人敢欺淩彆人,他們自己就會先把人綁起來。
這是王言給他們的權力,要把鬥爭的精神傳承下去。誰讓他們過不好,那就讓誰彆好。他不需要所謂的穩定,因為什麼情況他都能壓製住,不可能有百姓造他的反。
至於遼東郡以及樂浪郡,那就簡單的多,純粹就是那邊山地多,沒有多少地。原本打獵牧漁,靠著那點兒地還能活。但是通過商業交流,他們看到山外邊的人生活的更好,更滋潤,這不是一個需要動太多腦子的問題,隻要用腳走就好。
其實本來這兩地也沒多少人,人們又不傻,北邊有好地,何必往山溝子裡去聚居。
現在這個局麵,可以說東北之地已經儘在王大將軍手中。但對比肥沃且龐大的東北平原來講,而今他手下百萬之民,也不過才碰到了鬆嫩平原的邊。這還是他為了方便以後的孩子長大分家,特意留了大片的空地。
在過去的四年中,新出生人口達到了近三十萬,男女基本對半。這還是因為醫療條件不達標,確實有一部分的嬰兒以及婦女夭折了。不過這是難免的,現代醫療那麼發達,也總有難產的情況,還有許多的嬰兒先天有疾。
當然現在這時候,肯定也有死於難產以及先天不足的,但這是沒辦法避免的,還有很多因為照顧不周等原因,沒能及時救治的,則是努力要改變的。
這時候,或者說很長一段時間內,新生兒成活率都不高,生兩個,有一個能挺過三歲,那都是不容易的。相比起來,王言治下已經很好了,新生兒的成活率能達到百分之七十多,這是他自己統計的數據。
彆的不說,公共衛生這一點,就能很大程度的改善衛生環境。另外一方麵,培訓的婦女接生隊也在發展壯大,又提高了很大一部分存活率。而且王言還組織人手,編排了孕期、生產以及之後的撫育階段的各種注意事項,由民官給治下百姓推廣普及。
再一方麵,雖然治下醫者仍舊不足,但是各個城池都有相當數量的醫者以及學徒。隻要嬰兒生下來,有病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救治。如果不行,恰好大將軍巡查到此,也可以找王言治病。若是沒趕上,那就隻能看命了,他們要是能趕到徒河,華佗肯定是在的,基本都能解決。
這種種製度,提高了新生兒的成活率。在當年到遼東第一個冬天懷孕的,到夏天生產的孩子除了營養有些不良,多數都還不錯。這個七十多的數據,統計的就是當年的那一批孩子,現在正好三歲,新鮮出爐的數據,還熱乎著呢。這種數據,以後每年都會統計,是華佗這個大醫令的活。
老華很煩躁啊,雖然確實醫學氛圍濃厚,但是也多了不少他十分不喜歡的活。雖然手下有士子做從事,但是他又怕出差池,很煩躁。他現在迫切的想鼓搗王言,派兵去南陽把張仲景綁過來……
其實王言說綁張仲景,就是個笑談。實在是距離太遠了,而且要穿越的地方太多,事不密,不安全。之所以綁老蔡,是因為老蔡這個吉祥物有更大的價值,值得冒這個險。而張仲景雖然同樣有價值,但是其作用,王大將軍自己就可以替代,並不是非要不可,這是不同的。不過張仲景也跑不了,畢竟這天下終究是王大將軍的……
現在治下的軍隊,全部都是正編的半職業士兵,也成功純淨到了全是二十到三十二歲的壯年男丁。當然這主要得益於四年的時間過去,當年才十七歲的已經到了二十一,並且這些人活到現在的基本都是成了小官。
而退役的士兵,如今也在各地開展了工作,除了警尉之責,如今又加入了訓練民兵的任務。地方十五歲以上男丁,農閒之時,都要習練軍陣。
這個任務,其實按照王大將軍一貫的治民思路,是在教育階段就應該完成的。類比現代,大約就是小學的時候就得練練胳膊腿,中學懂事兒了,有了自製力,不會傷人傷己了,就得給發武器開始練武技,到了差不多初三的階段,就開始習練軍陣。如此一直練到高中畢業,那時候這種戰鬥能力就成了身體的本能。
隻要在保持一定的民兵訓練,更加紮實這種本能,保證一定的身體強度。不論是單挑,還是群毆,隻要拉起人馬,那就是能征善戰的強軍。
當然這是在古代,刀槍劍戟的使用需要技巧,軍陣需要鍛煉。不像現代,隻要發一把槍,告訴怎麼開關保險,突突就完了,這是巨大的代差,沒有可比性。
而作為保證治下冬日生產力的棉花,經過四年的培育、種植,軍隊、官吏都已經全部有了雙份的棉衣棉褲棉鞋,以及一套棉的被褥。目前正在慢慢的提供給百姓,對比百萬之眾,則杯水車薪,他仍舊沒有找到大規模種植的土地。
目前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他往南打,青州適合耕種。另一個是他向西打,跨過草原,長驅西域,那邊也適合種,但現在時機還不到。
綜合來說,整體向好,日新月異……
劉備問道:“將軍何誌?”
“玄德何有此問?四年前令支城下,便與汝說過,吾誌在中國百姓也。天下非漢室一家,漢室無道,民生多艱,吾自取而代之。”
王言笑嗬嗬的,“知汝欲匡扶漢室,然吾並不看好。如可曾細絲,與汝一地,當如何治之?縱汝做當今,有何能為?百姓處境可比吾之治下?換言之,汝匡扶漢室為何?到何等地步算汝之誌?”
這確實問到劉備了。沒來王言治下之前,他當然是清楚的,不過複文景、漢武之世。但來到遼東,他隻自綏中走馬觀花至徒河,一路沿途所見,便教他懷疑起了自己的政治路線。故而現在王言發問,他不能答。
沉思良久,張飛都爬起來坐後邊喝悶酒了,劉備終究搖了搖頭:“來此之前,備很明白,目下將軍問吾,備實不知也。將軍便如此自信,可取漢室天下?”
“汝可知吾緣何不揮師南下?”
“請將軍告知。”
王言笑道:“實後方不穩,蠻夷未平,又不宜大軍討伐,故緩圖耳。若非如此,汝以為漢室何安?縱使近日,汝以為漢室可安?”
“請將軍明言。”
“玄德身有英雄氣,自有遠見卓識,令支城下,吾曾言公孫氏之過,公孫吾兒未曾反駁。然公孫吾兒何人?其家族尚不入流,竟能製霸一縣之地。汝以為,目下中國,誰做主來?當今乃洛陽天子之言,汝以為其戲言耶?
吾聞當今身體每況愈下,其有二子,長子辯年十五,次子協年七歲,當今局勢,汝以為此二子何人可堪任事,扭轉乾坤,再興漢室?”
“將軍之意……”
“漢室將亡,天下將亂,諸侯迭起,英雄輩出,大丈夫正當其時。”
王言打斷劉備的話,自己說出了答案,繼續說道,“汝既不欲投效於吾,近兩年便仔細看,看看吾能否取這天下。他日汝若為一方諸侯,當善待百姓,待吾大軍到時,自當歸降,與吾一道,締造強盛的華夏帝國。”
劉備聽明白了王大將軍沒有說的話,若彼時還不降,頑固抵抗,那就隻有死路一條,再沒情麵。
雖然王言說的很狂妄,但劉備並沒有覺得不對,關羽也沒有覺得不對,張飛驚的身體緊繃,牽扯到了痛處,扯了扯嘴角,他也沒覺得不對。
四年前的囈語,現下已初見端倪。軍容威嚴強大,百姓富足安寧。欲取天下,並非空談。
“備,定不忘將軍之言。”劉備站起身,深深一躬。
“吾已安排,汝兄弟三人出得將軍府,自有人引領分房、辦驗傳,休整三日,自有人安排去處。雲長、三黑,切記持正心,平等相待,萬不可自恃武力逞威。”
“多謝將軍容留。”劉關張躬身行禮,這是正經的社交禮儀。至於有被叫三黑,已經鼻青臉腫的張飛隻當自己沒聽到,這次是徹底老實了……
作為強者的王大將軍隻是隨意的擺了擺手:“且去吧。”
兄弟三人再拜,這才由著親衛領出去……
此時太陽已毒辣起來,王大將軍又喝了一杯冰鎮果酒,拿著書起身,溜溜達達的回到了屋裡繼續看書。
他現在看的書,是教材。曆經三年時間,之前用的暫時頂替的草編教材都新編了一版,如今正式的教材終於出來了,當然隻是文科一科的教材。
最初級的,用以識字明理,此需三年之功。而後進階書籍,便開始涉及百家哲學,當然其中以儒家為主。這是董仲舒的影響,所謂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家乃當世顯學。
不過王言剔除了其中的一部分內容,如天人感應、三綱等,畢竟他都要廣開民智了,哪裡需要這種玄乎的合法性,他培養民族的戰鬥力,提升民族的鬥爭意識,哪裡還要所謂的君綱、臣綱。
他教材保留下來的,是當世大儒對於儒家核心思想的‘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的解釋,這是文科的意義所在。當然基礎的數數之類的基礎常識,也會教導,這又是五年之功。
以上屬於給學生洗腦打基礎的階段,六歲上學,這八年下來不管男女,基本上都能文能武了。這時候十四歲,已經在被洗了一遍的基礎上,形成了自己的思想。
接下來學習的,便是技能,也就是百工科。這個選擇就多了,因為士子都是大才,王大將軍講要細分深究,那就分的很多。
醫道肯定是大科,不過這個比較特殊,畢竟是跟人命牽扯巨大的。而經過華佗以及其他一些醫者的研究,同樣認為學醫要趁早,基礎要打牢,所以在十歲的時候,就會進行選拔,進入醫學受教。
此外還有星象、易學、農學、道學等等,不一而足,有工科,有文科,有玄學。
王言就那麼眼看著五花八門的學科,沒有說一句話,隻要學生有人教,那就無所謂。在漫長的時間中,在他的’細分深究’指示下,各個學科定然快速發展,研究的多了,他們自然會找到‘道’……
正在王言看書的時候,甄晟走了進來:“晟,拜見將軍。”
“何事?”
“將軍,四年之期已到,吾甄氏女已成年……”
“接來便是,不必鋪張,吾早有言在先,皆平妻也。非吾折辱甄氏,汝當知,豪族之家皆與吾結親,多數皆為嫡女,實在興辦不來。吾尚未登基稱帝,竟有後宮矣。”王言好笑的搖頭。
“是,將軍之意晟早知曉,隻是方才收到家族來信,順便來稟告將軍。”甄晟說道,“四年前將軍曾言姑墨適種棉。晟早遣商隊,聯係馬騰、韓遂,彼時涼州、西洲有亂,未曾答複。方才亦隨家書至韓遂書信一封,其言可以發兵姑墨,欲將軍先與鹽鐵棉種。”
王言挑了挑眉,當時有亂,那是韓遂忙著造反呢,現在又來信回複,估計是他王大將軍的強大已經傳遞過去了。
默默算了一下時間,韓遂還能活不少年,王大將軍點了點頭:“相距七千裡,路途艱險,可能保鹽鐵商隊之民安危?”
甄晟張了張嘴,無奈的搖頭道:“難矣……”
沉思片刻,王言回道:“汝書信於韓遂,路遙且險,輜重難抵。若他有膽,當發兵草原,往東攻之。吾亦發兵,往西攻之。踏平五千裡草原,戮蠻夷,縱不能儘滅鮮卑,亦當遠驅漠北,不敢南下,打通商道,此大丈夫偉業矣。”
“啊……”
甄晟忍不住的張大了嘴,瞪圓了眼。這要不是他大老板,一口唾沫當即噴臉上,你瘋了吧?
王言笑嗬嗬的問道:“孟光以為不能成?”
“勞師遠征,糜費錢糧無數,且一年隻得貿易兩次,若單為棉,實不值當。晟以為,或可遣使溝通鮮卑單於,使他往來運貨,吾等與些錢糧便是。”
王言搖了搖頭,自己人都靠不住,還指望劫掠成性,出爾反爾刻在骨子裡的蠻夷?能一次掙大錢,誰累死累活來回跑,掙那點兒辛苦錢?
“把吾意圖告知與韓遂,遣商隊調派少量鹽鐵寶物,多帶棉種,另送幾本棉花種植法之書,送與韓遂,與他實言。棉乃蠻夷耕種,他隻貿易便能控製,無須兵馬遠征便能收獲。若他同意遠征草原,他回信到遼東之時,便是吾發兵之日。若不同意,自屯棉花,且待吾拿下幽州,並州,打通商道,與他一次還帳。”
“是,將軍。”
甄晟趕緊拱了拱手,扭頭就跑,他怕再說一會兒,大將軍真發兵攻打草原了,那實在太可怕了。
“格局太小啊。”
大將軍嗬嗬一笑,繼續看著教材。
草原早晚得打,韓遂要是有種,他可是不說假話,直接踏平草原。反正現在也沒事兒,又沒有民力擴張。北邊的扶餘還有小小高句麗都被打的稱臣納貢,眼看著鈍刀子割肉。
所以就是沒有這事兒,廖化的騎兵也要開始對草原戰鬥了,因為實在沒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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