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三章 新兵王言

2個月前 作者: 楞個哩嗝楞
第一一六三章 新兵王言

春天的風吹拂著北方的原野。

吹動了青草野花,吹動了樹枝樹葉,也吹動了身著綠衣,背負著被褥行李肅立的新兵。

“動!”

“還動!”

“再加十分鐘!”

作為新兵連的連長,高城掐著腰,瞪眼怒喝,給著麵前的一百多號新兵,極大的壓迫力。

他才一說完,就聽見了隊伍裡的嘟嘟囔囔。

“誰說話呢?要不你上我這說來,我給你讓地方。”

“啊?”

“再加十分鐘!”

隻聽得一陣的深呼吸,隊伍徹底的安靜下來,高城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下馬威,就是要壓製住新來的這一幫大多才成年,甚至有的是沒成年的小子,其中的多數是平日裡不喜歡學習,調皮搗蛋的孩子。

這不是諷刺戰士們,而是現實情況如此。在這個年紀,對於絕大多數家庭的孩子來說,隻有三條路。要麼繼續學習,要麼打工學技術,要麼就是當兵。

當然在此之外,還有一條就是胡混不學好。但顯然,這並非主流。哪怕是在個人的人生敘事之中,這樣的選手也是沒有多少篇章的。

部隊之中都是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壓製不住容易出現問題。所以在剛入伍,在新兵連訓練的時候,就要把這些人訓服了,讓這些人知道什麼是部隊,什麼是集體,什麼是紀律,什麼是榮譽。

至於最重要的‘責任’,那卻是貫徹始終的。玩命訓練提高專業素養是責任,戰場上槍林彈雨的搏命保家衛國是責任,奔赴在搶險救災的第一線,保衛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也是責任。

也是在這樣的貫徹責任當中,一些哪怕是有問題的兵,也被部隊的熔爐給融化重塑了一遍……

高城就這麼背著手站在那裡,甚至愜意的點了支煙抽起來。

在隊伍中,被調過來訓練新兵的骨乾老兵們遊走著,他們不斷的糾正著這幫新入伍的新兵們的軍姿。

不時的就要響起低喝聲。

“大拇指貼於食指第二關節,兩手自然下垂,緊貼褲縫線。兩腿並攏,雙腳分開六十度。肩膀向後張開,挺胸收腹目視前方。”

“緊貼,聽不明白話啊?扣緊了!”

“雙腿並攏,並攏!”

“雙腳分開六十度,你那分多少了?你給我扮唐老鴨呢?啊?”

一聲聲的低喝響起,不時的還有一些啪啪的拍手的聲音,以及哐哐的踢著人的腳丫子的聲音。有的老兵用語言教人,有的老兵用行動教人,但更多的老兵,是一邊言語上說,一邊手腳上用力的給人調整。

這已經很客氣了。

民間總有老兵霸淩新兵的傳說,比如給老兵打水洗腳、洗衣服,花錢給老兵買煙抽之類。也有長官對於一些犯錯的懲罰,比如浪費糧食就吃泔水,被抓到抽煙就喝煙茶等等。

這是正常的事情,上學還挨欺負呢,彆說是男人紮堆的部隊了。相對而言,外軍的軍隊之中的霸淩,更加的花樣百出。

肯定是有一些不好的地方,但也肯定是不斷改進,是越來越好的……

高城叼著煙,眼睛在隊伍裡巡視,而後伸手指著後排右側的一個人。

“那個兵。”

“就你。”

“你出來。”

後者大喊了一聲‘是’,顛顛的跑到了高城麵前站定。

“你軍姿站的挺好啊,家裡有人當兵啊?”

“報告連長,沒有。都是初中軍訓學的,我是標兵。”

“哎呦,標兵好啊。”高城樂了,“軍體拳啥的都會?”

“會!”

“來,展示。”高城笑著擺了擺手。

“是!”

這人又是大聲的應了一聲,隨即後退了兩步站定。隨即便撤步抬手,軍體拳起手式,而後便動作流暢剛猛的演練起來。

他打的是第一套軍體拳,招式少,流傳廣,基本上軍訓學的都是第一套,就是弓步衝拳、穿喉彈踢的那一套。

站隊的新兵,包括那些老兵,都看著隊伍前麵輾轉騰挪的王言。

無他,太過突出。明明大家都是站隊的傻小子,怎麼就你那麼秀,上來就在新兵連長麵前打軍體拳了?尤其還打的那麼好看,一看就很猛……

眼看著打完了一套軍體拳,收工肅立站軍姿,高城滿意的連連點頭,口稱不錯。

“你叫什麼?”

“報告連長,我叫王言。”

“哦,我有印象。你們這一期東北來的少,你是一個。行了,歸隊吧。”

王言應了聲‘是’,跑回了隊伍站好。

見此,高城大聲的說道:“講一下。新兵連是給你們打基礎,訓練科目有隊列、體能、戰術……我知道,大家都是男人,都願意摸槍,都想打實彈,我可以跟你說,有你們打的時候。如果你們能耐大,子彈不限量,我讓你實彈打到吐。

總而言之一句話,是騾子是馬你拉出來給我遛一遛。是馬留下跟我乾,是騾子,那就看你個人造化了。我話就說這麼多,接下來分排分班,叫到名字的,出列站隊。”

算上先前高城抽煙,王言打軍體拳,高城又講了一大堆的話,加一起也終究沒到二十分鐘……

操場上,史今拿著名單大聲的念誦。

“一排一班……許三多……王言……”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王言提著行李出列到了另一邊站隊。

“我是許三多。”

“我是王言。”

王言看著身邊矮了大半頭的許三多,聽著他濃重的鄉音話語,微笑回應。

“我知道你叫王言,你剛才可厲害。”

“你以後要是好好練,能更厲害。”

“我不行的。”

“誰說你不行?”王言笑著說道,“你得先做了,拚儘全力的做了,才知道自己到底行是不行。我覺得你能行!”

許三多瞪大了眼,說話的音量都高了三度:“真嘞呀?”

“真的不能再真。”

“說什麼呢?啊?要不我給你倆拿點兒瓜子?”一個長臉的男人走了過來,盯著兩人喝道。

這是新兵班長伍六一,兩人都是他的手下。

王言跟許三多站好,目視前方,再不說話。

伍六一也沒有發作,瞪了兩人一眼,隨即目光掃視了一下本班的十多人,喝道:“都把嘴給我閉上,老實站好。”

很快的,隊伍分配完畢。由各位班長帶著散開,各班聚於一處,互相的認識了一下。最出眾的,當然還是王言,畢竟他表現了麼。

一個班的人對他的態度也是兩方麵的,如許三多者認為他牛逼,也有其他人認為他裝逼。

讓人們都喜歡的隻有錢,沒有人可以做的周全,王言對此很無所謂。

如是一番之後,伍六一帶著眾人到了新兵營房。

如同電視劇中那般,這是簡易的鋼構大營房,新兵連百多號人都在這裡住。儘管還沒睡,場麵已經可以想見了。

因為才一進來,入耳的就是嗡嗡嗡,哪怕老兵一再喝罵,也止不住這熱鬨。

這邊罵消停了,彆的地方還有人嘟嘟囔囔的說話,如此十多人一說,就又是嗡嗡嗡起來。於是另一邊控製,這一邊又嗡嗡起來……

伍六一領著班裡的十二人到了一塊區域。

“這六張上下床就是你們睡覺的位置,睡覺老實的不害怕的,睡上鋪,不老實的睡下鋪,互相照應一下。你們自己分配吧。”

許三多一下便拉著王言的胳膊,咧嘴傻笑:“王言,咱倆一起吧?我睡覺可老實,睡上鋪就行。”

王言含笑點頭:“可以。”

許三多是介於內向與不內向之間的,彆人對他釋放了善意,他就不內向了,彆人對他凶一些,他就又內向了。

或許有一個字就概括了許三多,孬。

許三多不傻,也不笨,甚至他的記憶力很變態,彆人說一遍他就能記住。他在部隊裡看書,是按照圖書館的目錄從a開始看,初時不求甚解,讀的多了,也就其義自現了。在征兵的時候,他的老師說他是讀書的好苗子。也可見他是一個會讀書的人,是一個讀下去,有望成為大學生的人。

這時候是零四年,這時候的大學生雖然已經不少,但仍舊可以說是人才,還沒有成為牛馬。

但是許三多這人沒主見,為人不硬,腦子一根筋,種種之下,就成了一個孬的人。是一個又一個人,幫助他成長,找到了自己。

他的成長過程中,沒遇到一個壞人。

最壞的就是成才,許三多一個村的老鄉,從小欺負許三多到大,村長公子,尋常時候呼朋喚友,總糾集三五人霸淩許三多,以戲耍許三多為樂。

不當兵,這就是標準的成事不足的小混子,監獄常客。後來也被部隊這個大熔爐給煉了,也算得成才了。

說來,王言與成才也有不解之緣,在久遠的從前,成才有另一個名字,叫做程鋒,他的結局不是很好……

眾人都各自找了上下鋪的床友,伍六一開始教給眾人各種物品的擺放。

伍六一是一個好心的人,卻不是一個耐心的人,他是直性子,脾氣很暴躁。對於新兵的笨手笨腳,感到無奈,所以他隻能不斷的喝罵,以此來讓新兵蛋子長記性。

王言當然是省心的,這套業務他很熟練。

當兵的東西有很多,一部分是當兵之前地方的武裝部給發的,還有一部分是到了新兵連裡發的。在伍六一的指揮下,成功的把各種東西都擺好。

距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又才是第一天到位,所以老兵們都教起了新兵疊被子。

總有機靈的人,在老兵疊被子的時候把自己的被子送上去,期望著疊一個現成的。然後老兵疊完了以後,就會毫不猶豫的又給拆散了。

伍六一也是這樣,他看著那個明顯失望的新兵,喝道:“部隊不是你耍小聰明的地方,你要是疊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掃視了一圈,繼續說,“好了,都自己疊被,一會兒我來檢查,保持安靜,不許講話。”

如此說了一遍,他趕緊的轉身離開。

他本身是七連一排三班的副班長,作為骨乾抽調新兵連,負責新兵訓練工作,任班長。他之前很高興,但現在很暴躁。不過總也算欣慰,總算是骨乾,也不是誰都能來新兵連帶新兵的。

部隊裡就是這樣,有紅旗就扛,有榮譽就爭,讓你上就上。

如同伍六一這般,其他的老兵班長也大體都是一樣狀態,心中同感一屆不如一屆。他們想不明白,新兵怎麼這麼差勁,感覺自己那時候也沒這樣啊。渾然忘卻了,他們是早都融入了部隊的戰士,是尖兵……

在老兵們都離開以後,營房內霎時間鼓噪起來,儘管老兵們都留了不許講話的命令,但是沒人聽。在封閉的空間裡,儘管這空間很大,也架不住幾十人一起熱聊。

有人抱怨先前軍姿站的久,有人說跟想象的不一樣,亂七八糟,說什麼的都有。

成才跑了過來,從背後拍著正忙活著疊被的許三多的肩膀:“許三多。”

後者轉過頭來笑的開心:“成才。”

“會疊嗎?”

“不會。”許三多乾脆的很,“你會嗎,成才?”

“疊被有什麼難的?我之前在家就練過,簡單的很。”

“你真厲害。”許三多咧嘴笑,很能提供情緒價值。

他這點挺好的,不記仇。從小被成才欺負,當兵之前還給揍了一頓,現在也還是笑的開心。

從另一方麵來說,不記仇也安全。畢竟他真要記仇了,乾死了成才,那得槍斃。乾不死成才,反被成才更狠的欺負,他卻一腔熱血消退,那也是再沒了反抗的勇氣,人也廢了。

成才看著周圍疊被的人群,有些小得意。

“也沒多厲害,你多疊一疊也就會了。我有個哥當過兵,他跟我說的,疊豆腐塊的關鍵在於壓。咱們的被是新被,太軟了,沒有形,得給它壓實了,那就好疊了,有棱有角的。我那被武裝部發下來以後,我在家就壓了。你們多壓壓就好疊了。”

他是給周圍人說的。

許三多隻當是說給自己呢,他笑道:“謝謝你啊,成才,我就不知道這些。王言,咱們趕快壓,這壓了好疊。”

王言含笑點頭:“你們之前就認識啊?”

成才說道:“我們倆一個村的。哦,對了,你們班長,伍六一,那也是我們老鄉,是我們隔壁村的,離著不遠,就二裡地。我們村叫下榕樹,他們村叫上榕樹。”

“這麼回事兒啊。”王言一臉了然,隨即搖了搖頭,“哎,不對,既然你們倆一個村的,你之前咋沒告訴告訴許三多壓壓被呢?現在跑這教什麼玩意兒?”

“呃……”

成才的笑臉有些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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