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蟬,一早就鳴叫起來,擾人清夢。
但是鐵路大院裡的人沒有被驚擾,因為他們起的早。
一大早的,大院裡的人們就熟練的把自家的桌椅板凳之類的往院子裡搬,一起吃早飯。
今天的早飯是餛飩,守著大鍋,大院裡的婦女就利索的先包,包好了直接就往鍋裡扔。老蔡弄著大勺,守著鍋。另一邊,老吳兩口子烙著大餅,這玩意兒還真就老吳大哥拿手,他烙餅有兩下子。
“哎呀,親哥啊,你跟馬燕可算是結婚了。”
“咋的,你還等不急了?”一桌坐著的馬燕笑看著蔡小年。
“我是替我親哥著急。”蔡小年說道,“他們家就他一個人,我是他親弟弟,我不急誰急啊?你看我家那小子,這才多長時間啊,都滿地爬了。再過幾個月都能打醬油了,你們倆也抓點兒緊。”
王言好笑的搖頭:“你還是關心關心老牛同誌吧。”
“我可不用關心,我挺好的。”邊上的牛大力連連搖頭。
“你快拉倒吧。”蔡小年一臉的嫌棄,“你忘了去年我結婚你啥樣了?那家夥,真能瑟,又是萬元戶,又是什麼小姐啥的,這回回來怎麼沒動靜了?咋的,賠啦?”
“賠什麼賠。”牛大力說道,“我是低調,懂不懂啥叫低調?”
“你低調啥呀,去年不是說要給咱院裡接自來水嗎,我可等著呢啊。你來點兒實際行動啊倒是。”
“時機沒到呢,等時機到了,我高低把這事兒給辦了。”
蔡小年擺了擺手:“你快拉倒吧,用不上你了。我親哥都擺平了,說是下個月就來人改造,是吧,親哥?”
“那也不是不花錢。”王言搖了搖頭,“現在咱們用水是按人頭交錢,自來水入了戶裝了水表,以後就是按字收錢。費用肯定比現在高。”
“說那乾啥呀?這是之前咱們開大會舉手表決的,都願意掏錢。”
牛大力豎起了大拇指:“還是王言牛逼啊,當官的就是有力度。”
“快滾犢子吧,有啥力度啊。就是咱們院裡這兩年日子比以前好了,手裡也寬裕了。要不然能裝也不裝啊。沒有自來水,又不是沒有水,能占便宜誰不占啊。是吧,親哥。”
“是,感謝國家,感謝鐵路。”王言含笑點頭。
早上的活不多,不外乎搞搞衛生,準備準備各種的食材之類,大家都是挺清閒的,說說笑笑,開心的很。
就是牛大力差點兒意思,他吃著大餅餛飩,卻總要轉頭去看另一桌。那一桌上,坐著老汪家。汪新、汪永革,當然也有姚玉玲,以及被姚玉玲喂飯吃的孩子,老汪給起名叫鬆華。
可以看的出來,牛大力還是沒有釋懷……
馬燕笑問道:“大力哥,你現在乾什麼買賣呢?”
“開了個飯館,找了個咱們東北過去的廚子。白天賣炒菜,晚上整那個大排檔賣燒烤。”
蔡小年說道:“哎呦,你這開店了,咋沒跟我們報報喜呢?”
“我剛才都說了,低調!”
“你快拉倒吧,你要是知道低調,你就不是牛大力了。”
相對來說,還是蔡小年更了解牛大力。
他問道:“你是不是有啥事兒啊?真賠了?”
“滾犢子,我好著呢。”牛大力無奈的說道,“我是真沒事兒。就是我反思了一下,我才有幾個錢啊?那深圳有錢人一抓一大把,我有啥好得瑟的?”
“還是假話,那優越感咋來的?不就是跟我們這些窮人比出來的嘛。你說是吧,親哥?”
“精辟。”王言好笑的點頭。
“哎呀,這咋就說不明白了呢,我真挺好的。”
“明白了。”蔡小年說道,“你就是回來看著人家幸福美滿,這心裡又不得勁了。”
“你說啥呢,我有啥不得勁的。”
“你看看,踩尾巴上了吧。”
牛大力開始著急的自證,蔡小年平靜的不信,以致於牛大力越發的焦躁……
王言跟馬燕就在邊上聽熱鬨了,就如此過了早飯時候……
今天是他們結婚的大喜日子,倒是也不複雜,沒有亂七八糟的儀式,也沒有請人主持、支客,就是倆人穿的正式點兒,喜慶點兒,像個結婚的喜慶樣子。
王言穿的警服,比較正式。馬燕穿的大紅色的西裝樣式的喜服,這年月就這麼個裝扮,喜慶在她身上呢。
此外玻璃上貼了喜字的窗花,準備了紅暖壺,炕上鋪了繡著鴛鴦的大棉被,是王素芳早都準備好的。
今天就是王言這邊擺個酒,親朋好友那邊隨個禮。主要目的在於,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的,都互相的認識認識,昭告一下子,以後王言跟馬燕就是一家的了。
到了八點多的時候,陸續的便有人到來。蔡小年主動請纓自告奮勇的擔了寫禮賬的活計,在大院外麵支了張桌子,跟著牛大力一起,來人隨禮就記賬。除了一看就是孩子的以外,大人不管男女,直接就散一包煙過去。
大院裡就開始更加熱鬨起來。
儘管王言沒有想要大操辦,但是來的人也仍舊很多。
老馬家的一堆親戚,不論是馬魁那邊,還是王素芳那邊,這幾年王言可是沒少給他們辦事兒,本來也是應該來隨禮的,現在自然更加的熱切。
鐵路係統的同事、領導們,以及省市兩級的政府公安之中的一些領導人物們,還有警察學院裡的一些領導、教師們。王言身兼三職,功勳卓著,戰績彪炳,是遼省警察絕對的代表性人物,都還是很給麵子的。
此外還有王言自己的一些關係,也就是他交的那許多各種身份的朋友們。或是他幫助了彆人,或是彆人幫助了他,哪怕他們是連名字都沒有的路人甲乙丙丁之流。但王言裝出來的逼,一定程度上,還是有不少都是借著這許多人實現的。
值得一提的,就是老瞎子了。馬燕考大學的時候他來了,汪新結婚的時候他來了,現在王言跟馬燕結婚,他也來了。
其實自從抓到了那個人販子,老瞎子住進了養老院以後,這些年來馬魁是沒少去看望的,想起來就去溜達一圈,逢年過節還提著各種的東西,當然老小子提的東西全是王言孝敬的,年節時候給他來送東西的人也是很有一些的。
“哎呀,賈哥來啦。”
王言熱情的招呼著賈金龍,“你說這麼老遠,還跑這一趟乾啥呀。”
賈金龍笑的親近:“我可不是特意過來的啊,是正好辦事兒在寧陽站一腳,這不是就聽說了你結婚的事兒嘛。不是我說你啊,結婚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也不來個信兒呢。”
“就是怕麻煩你啊。”
“那我不是也順路過來了?趕巧了,哈哈哈……”賈金龍拍了拍王言的胳膊,“人這麼多,我不耽誤你,你忙著啊,我就自便了。”
“哎,好嘞。”王言笑嗬嗬的拍著賈金龍的後背,稍稍的擁著他。
眼看著賈金龍直奔著汪新過去,就在二人要說話的時候,王言招呼道:“汪新,你過來一趟!”
汪新聽見了招呼,沒有同賈金龍多說,走到了王言麵前。
王言攬著他的肩膀,從兜裡掏出了錢塞給他,大聲的說道:“人太多了,你跑一趟,再去買點兒水果回來。”
而後又湊近了小聲的囑咐:“事兒你都知道,給我崩住了啊。彆看他!”
汪新嘖了一聲,大聲的回道:“我辦事兒你還不放心啊。”
說完,就向外走去,因為確實缺水果了,就是不缺他也得買一些回來才行……
在去年冬天同賈金龍一起吃飯,王言給哈城那邊的刑警打了電話以後,哈城刑警就迅速響應,直接布控。畢竟說話的人是赫赫有名的王言,他說‘感覺’,沒有人不當回事兒,做警察的對這玄之又玄反而更敏感,當然用了心去辦事兒。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監視、調查以後,年後的時候,哈城的刑警給王言打來了電話表示感謝,言說他的感覺真他媽的準,賈金龍涉毒。並且同時請求王言配合,相關人員把嘴閉牢,他們要牽出蘿卜帶出泥,找到源頭,而後一網打儘。
王言可以肯定的說,就在如此熱鬨喧囂之時,外麵一定有哈城的刑警在那苦逼的盯梢呢……
這件事兒早都同馬魁、汪新通過了氣,當時兩人一臉的唏噓。為了防止出現什麼意外,所以王言才找來了汪新,特意再囑咐一遍。
至於賈金龍,他當然是不會懷疑的。本來也沒有過多的交集,今天這樣的場合也讓人放鬆,他正沒事兒人一樣,在那跟抱著孩子的姚玉玲搭話呢……
“王言,燕子……”
這時候,老馬招呼了起來,王言、馬燕兩人聞聲過去。
“彭叔,過來了啊。”倆人熱情的過去,跟彭明傑打著招呼。
“恭喜你們了啊,總算是到這天了,老馬也能放心了。”彭明傑笑著點頭,“頭一回見麵,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永麗。”
青春的彭永麗笑的燦爛:“姐姐好,姐夫好,祝你們永結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哎呦,謝謝你了,永麗。都是一家人,彆那麼客氣。”馬燕笑嗬嗬從兜裡掏出了一把大白兔,“來,吃糖。”
“謝謝姐姐。”彭永麗的嘴很甜。
對此王言有深切的認識,遙想當年,還是他在床前送走的遲暮的美人。
老馬在一邊笑道:“永麗考上了咱們寧陽的大學,是過來讀書的,現在還沒開學呢,得在咱們這住一陣子。你們兩口子照顧著點兒。”
“哎呀,老馬,話都讓你說出二裡地去了。”王言笑道,“都是自己人,這是親妹妹,哪用囑咐啊。彆說住一陣子,住一輩子也沒問題啊。等忙完了,讓你姐帶你好好玩一玩啊,永麗。”
“謝謝姐夫。”彭永麗笑的甜美。
彭明傑哈哈笑:“行了,你們趕緊忙去吧,不用招呼我們爺倆。”
於是王言和馬燕兩人就又去招呼人了,馬燕說臉都笑僵硬了,見人就是職業假笑……
這些都是插曲,熱鬨終有儘時。
老馬家裡,老馬同彭明傑喝著茶水醒酒,另一邊圍著桌子的是王言、馬燕、王素芳、彭永麗,他們在查錢。
馬燕感歎道:“還是你有力度啊,我記著之前辦升學宴的時候,沒收太多錢。你看看現在,這滿滿一大桌子。”
“這話說的。”王言好笑的搖頭,“是這兩年的日子好過了些,然後再加上我和老馬平日裡與人為善,親朋好友們都願意捧場。”
“那不一個意思嘛,你沒力度咋為善呐,你不為善,誰捧你場啊。”
“自己知道就行了,非得說那麼直接。是吧,永麗?”
“嗯……”彭永麗巧笑嫣然,“我跟姐姐一夥。”
“這是都統一戰線了。”
“我支持你,咱們娘倆一夥兒。”王素芳笑著說道。
“還得是我媽呀。”
大家一時的笑作一團,和諧極了。
數完了錢,馬燕很滿意,她說道:“這錢夠我做生意的本錢了。”
“那國家才給你分到政府裡工作,那是國家乾部,我跟你說,你可想好嘍。”馬魁還是勸了起來。
彭明傑也點了點頭:“不好著急做決定的,做生意可沒那麼簡單,不比端著國家的鐵飯碗輕鬆,彆看人家賺了大錢就衝動,一定要三思而後行。”
馬燕說道:“早都想好了,彭叔,我先辦個停薪留職,把編製留著。然後再出去做買賣。王言認識人多,也不是從無到有的做。他身份不合適嘛,我算是撿現成的了。”
“那我就不多說啥了。”彭明傑笑著說道。
又說笑了一陣子,王素芳開始趕人了:“行了,你們倆也累的夠嗆,回去躺著吧。”
“哎呀,媽,這才幾點啊。”馬燕一下就不好意思起來。
“讓你們倆清靜的呆一會兒,咋的了?”
“對,確實累了。一大早就起了,又喝了不少酒,一直沒歇著呢。我們倆去眯一會兒,彭叔,晚上咱們再喝啊。”
如此說了一句,王言同馬燕回了他的房子裡。
也確實沒乾啥,畢竟天還沒黑呢,又是盛夏,拉窗簾馬燕都不好意思。不拉窗簾吧,外麵人一走一過,看的也是清清楚楚。王言也沒有心思給人們來一出活春宮。
所以倆人也就是單純的休息……
“總算是都利索了。”馬燕躺在炕上,好像完成了重大使命,長出了一口氣。
“早著呢。”
王言躺在一邊,笑道,“還得生孩子,養孩子,以後還得生孫子,養孫子,哪有頭啊。再說你不還做買賣呢麼,那也忙的很。”
“哎,你說我做點兒啥呢?”
“做啥啊,啵一個我就發動大腦,給你出出主意。”
馬燕轉過了腦袋,王言也轉了過去,兩人對視著,嘴唇也緊貼在了一起……
終究沒有繼續下去,等到吃了晚飯以後,才快活起來。
這一夜,是秋逼暗蟲通夕響……
到得第二天,老母雞送上了最衷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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