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一分也少不得

6個月前 作者: 蝸牛非牛
第九十章:一分也少不得

抄沒的金銀財帛與各色商貨不計其數,隨營鎮撫與輜重營書吏,仍在緊急的統計,其中以糧穀最是量大,由此足矣證明奸商通奴之罪,非是冤枉他等。

張家口堡內,為了軍民生計,已經有限度開放,解除了白天的戒嚴,不論官將百姓,白天都可在堡內隨意走動,未涉及通奴之事,沒有被查封的商號也可正常營業。

但兩處城門,仍然是許進不許出,而進城人等皆需仔細審查登記後,才能入堡內。

雖然白天已經不再戒嚴,但街頭巷尾,行人仍十分稀少,若非是生活逼迫,無人願意在風聲正緊之時,出門活動。

…………

三月十六日,午後。

幾騎快馬,馳入張家口,帶來了右衛城那邊的消息。

上西路分守參將賴天祿,帶領三千餘人馬往援張家口堡,出右衛城不遠,即遭遇伏擊,連賴天祿也成了俘虜。

老將郭英賢已經憑被俘的賴天祿,叫開了右衛城,現正在城內查抄奸商產業,並收集賴天祿助奸商通奴的證據。

“哼。這許多年來,不知收了奸商們多少好處,對其走私違禁,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還想脫得乾係?”

吳誌忠將手中情報放下,又道:“隻史進忠一封求援信,他便率軍急急出城赴援,便已坐實與奸商勾連,共同通奴之罪。”

他轉頭又對張金泰問道:“林芳平那邊,還沒動靜嘛?”

“林副將那邊路途稍遠一些,還未見有消息傳回。”張金泰平靜地回著話。

徐進勇卻在一旁接言:“林副將那邊步騎兩營人馬,對付一個賴天壽,綽綽有餘,我看必能一股潰敵。反倒是口外虜騎,不可不防啊!”

“放出去的夜不收,可有回報?”

“回將軍話,口外儘是虜騎哨子,粗略估計也有千騎之數,夜不收亦不得遠探。”

吳誌忠繼續追問:“確定是建奴?不是北虜嘛。”

“都有。”

徐進勇十分肯定地接著回道:“建奴過半。”

“嗯。”

吳誌忠聞言後,目光轉向了北邊,道:“進勇,你領炮車營,移駐來遠堡,以備奴賊來襲。”

“吳將軍,炮營調去來遠堡,您這裡……”

“無妨。”

吳誌忠斷然說道:“我這裡有嚴寬,另外小白山、太平山兩處地方,也用不了那麼多人馬,劉守約、侯士新的輜車營將士,大多入城戍守,人馬足夠。

餘尚可所部炮車,隨你駐守來遠堡,我在這裡才能略感放心。”

“好吧。我這就去準備準備,召集炮營,趁著天黑前,進駐來遠堡。”

“去吧。”

…………

大同城,古稱雲中、平城、雲州。

既是大同府城所在,也是大同鎮城之所在,是全晉之屏障、北方之門戶,且扼晉、冀、蒙之咽喉要道,乃曆代兵家必爭之地,素有“巍然重鎮”,“北方鎖鑰”之譽。

大同城牆周十三裡有餘,高達四丈二尺,外包城磚,共建有四座城門,分彆是東曰陽和門,南曰永泰門,西曰清遠門,北曰武定門。

其四門之上更分彆建有城樓,其月樓、箭樓、望樓、角樓間隔而立,四門之外還建有甕城、月城、護城河,其寬亦達四丈五尺餘,此外還有敵台樓五十四座,窩鋪九十六座。

大明景泰年間,巡撫都禦史年富更於府城以北修築北小城,到了天順年間,都禦史韓雍又續築東小城與南小城。

至此,大同府城的建築結構與防禦體係,便算是基本奠定下來了。

而在大同城內,除了有巡撫都禦使、大同鎮總兵官等官將之外,還有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代王!

代王,乃大明九大塞王之一,初任代王是大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三個兒子朱桂,洪武十一年時封為豫王,洪武二十五年又改封代王,就藩於大同。

有代王,自然也要有代王府。

代王府是明代規模較大的一座藩王府邸,其以三大殿為中心,建有大小宮殿二十餘座,房間屋舍更是多達八百餘間。

代王府於明太祖洪武二十五年,代王就藩時就開始建設,於洪武二十九年方始建成,它是一座長方形的小城池,南北長二百三十丈,東西寬也有八十七丈,四麵圍有數丈高的牆垣。

王府內分為外朝和內廷兩部分,外朝的中心為承運殿、圜殿、存心殿,是代藩舉行大典禮的地方,內廷的中心是長春宮、交泰殿、坤寧宮,是代王和代王妃居住的正宮。

大同城,屬於是十分方正的棋盤格局,有“四大街、八小巷,七十二條綿綿巷”。

其四座城門,所對應的四條大街分彆是東麵的陽和街,西麵清遠街,南麵永泰街,北麵武定街,四條大街在城中心呈正十字交叉。

這四條大街的中段又都各建有一樓,東有太平樓,西曰鐘樓,南配鼓樓,北修魁星樓。

在城中心四條大街的交叉點上,樹立著一座由四個牌坊連成一體的牌樓,俗稱“四牌樓”,是一座木結構的建築,其形製頗為精美。

大同府領有四州七縣,分彆是朔州、應州、渾源州、蔚州四州和大同、懷仁、馬邑、山陰、廣靈、靈丘、廣昌七縣。

而大同鎮則是下轄大同左右衛等八衛,井坪所等七所,以及新平堡、殺虎口等五百八十三處邊堡,其西北兩個方向直麵河套上的土默特蒙古,防務尤重,僅次於宣府、遼東、薊鎮。

所以,大同鎮總兵官在明朝也是極為重要的存在,更何況大同鎮還是夾在宣府、山西之間的重要通道,永寧伯自然不會放過。

…………

三月十六日,太陽初升,遙遠的東方隱約閃現著道道霞光,大同城裡也如往常一般,勤勞的人們已開始在大街小巷中忙碌開來。

賀寬,現已是大同鎮標營的遊擊將軍,他與總兵王樸的中軍親將王徵,共同統率王樸的鎮標營五千戰士。

大同鎮總兵王樸的鎮標營,在經曆了遼東一戰之後,尚有近三千人的精銳戰士。

不過,經過標營遊擊賀寬按著勇毅軍標準的汰選後,留下的也就隻剩兩千左右人馬,這其中還有五百是王樸的家丁。

對於這些家丁,並未像勇毅軍那樣全部轉為普通騎兵,而是予以保留,並由王樸的中軍親將王徵親自統領。

畢竟,王樸也是一任總兵大帥,他雖向張誠靠攏,但並未完全加入勇毅軍,多少還是要給他保留一些自由度和獨立性。

現在大同鎮標營是由三部分組成,其一就是遼東戰後幸存的精銳,其二是賀寬帶來的一部勇毅軍戰士,其三便是新募選上來的大同鎮守兵和軍戶丁壯。

按大明軍製,各鎮內的衛所、城、堡守兵,平時聽命於各自的上官千戶、守備、指揮使等武官,承擔戍守與屯墾事務,並不屬於營兵係統,也不受各遊擊、參將、副將、總兵的節製。

不過,各營若是戰兵員額出現短缺之時,可以請得總兵將令後,前往各衛所、城堡的守兵和軍戶中,揀選合適軍卒以補充營兵的缺額。

這裡邊也是有潛規則的,那就是不能從各千戶、守備、指揮使的家丁中,揀選營兵。

當然,凡事皆有例外,如果與他們私交很好,又或者那些千戶、守備、指揮使麾下有族親家丁等想要沙場建功,他們也會主動推薦自己的家丁族親,加入營兵體係。

王樸的鎮標營現有人馬五千整,其中家丁精騎五百,遼東歸來的戰場餘英約一千五百人,賀寬所部有一千人,而新募的軍戶丁壯有兩千餘人。

依著勇毅軍的慣例,賀寬在募選新勇之時,對各衛所城堡的守兵,連看都不看一眼,隻在軍戶之中選拔沒有劣跡的丁壯入營。

為了能夠有效控製住大同鎮標營,賀寬以操訓為由,將他帶來的一千餘勇毅軍戰士打亂,與原標營軍士、新募軍壯進行混合編伍。

如此一來,王樸鎮標營五千人馬中,除去王徵統率的五百家丁精騎之外,餘下四千五百人的營伍裡,幾乎所有的中下級軍官都是由勇毅軍戰士擔任。

作為大同鎮總兵官的王樸,對此雖也是心有芥蒂,卻不敢表露出絲毫,相反,他還有表現出十分高興的樣子。

畢竟,永寧伯張誠不但派出麾下精銳戰士,前來助他重建標營,更是答應賒給他整整一營人馬所需的銃炮火器。

在勇毅軍的強大勢力麵前,他區區一個大同總兵,又算得了什麼呢?

作為商人世家培養出來的大明軍將,其想法自然是與彆人略有不同,且其目的也多少有些與眾不同。

王樸對於金銀錢財等身外之物,並不十分看重,卻對個人儀表十分在意,又是特彆的愛出風頭,若是身處和平年代,隻要出得起錢財,自是有人願意陪著一起出風頭。

可現如今,正處於大明末世,戰亂頻仍,對手不是流寇、就是韃虜,稍有不慎,便要把自家性命丟在裡邊,又有誰會為了些許錢財而配合你做戲?

尤其是這一次遼東之戰,更是成為改變王樸內心想法的最大催動劑!

“人不愛財,天誅地滅!”

此時的大明,上至當朝閣老、下至小小縣令,又有哪一個不是貪財之人,既是家族豪富如王樸般,也不能完全免俗。

不過,王樸也算得上是一個聰明人,遼東與奴一戰,也使他認識到了一個真正武將,賴以生存之根本,到底是啥?

如果說商人的根本是銀子,有了銀子在手,即使一趟買賣做賠錢了,仍然會有翻身的機會。

可作為一員武將,根本又是什麼?

以前,他靠著使銀子賄賂,一樣可以免災脫難,甚至一路高升,然現如今,手底下沒有一兩支能打的隊伍,可是真不行了。

所以,他才會主動向張誠靠攏,原意是想靠著張誠的勇毅軍,多獲得一些軍功,好人前顯赫。

可沒想到這一來二去,就成了如今這般結果。

王樸還沒有來得及後悔,好事就一樁接著一樁的送上門來,也徹底打消了他心中的種種疑慮,更加堅定了他向張誠靠攏的決心。

就算手裡無兵無將,又能如何?

他永寧伯就算是手眼通天,能殺四方,打平天下,到最後還不是要有人幫他做事,而自己越早投靠永寧伯,則越早受益,甚至可成為永寧伯之心腹!

原本還以為,隻有王大宇會來求自己保護,大家畢竟還是族親,當初從王大宇父親時起,便出錢出力的幫著自己,在仕途上不斷爬升。

所以,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全力施救,不止是為了王大宇一家,更是為了整個王氏家族。

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身為山右八大家之一的翟堂,竟也借著往宣府遊說新任巡撫朱之馮的由頭,直接跑來大同找到了他。

而且,這翟堂猴精得很,他似乎早已看出王大宇心誌不堅,猜他必然反水自保,所以他也是走的王大宇關係。

既然有王大宇的親筆書信作保,且那翟堂又承諾,非但張家口的一切產業財貨自願充公,更認繳白銀一百五十萬兩,助軍剿賊。

最為重要的是,他還答應事情辦成之後,另外給王樸二十萬兩辛苦費,這才是王樸死力相救的根源所在,也是讓王樸開心不已的秘密。

而王樸現在還不知道,山右八大家中還有一個人,也得以免除劫難,他便是田生蘭。

田生蘭與內監王德化十分交好,他這一次前往京城走動,便是想要動用王德化的關係,打壓永寧伯張誠。

可未曾想到,先前還對自己十分器重,每每都熱情接待的王公公,一聽明了自己來意之後,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永寧伯,忠貞為國,深得皇上信重。”

此後,便對田生蘭拒之門外,避而不見,就算見了麵也是對涉及永寧伯的話題,避而不談。

田生蘭也是一個讀過書的生意人,頭腦還是有的,通過綜合京城各位內監與朝官的態度,他總結出了自己的觀點。

不論是宮裡的,還是朝堂上的,都不希望自己直接卷入永寧伯的事情之中,就算有些人在口頭上支持打壓永寧伯,然卻是無一人肯露麵出力。

而那些言官禦史,雖說拿了銀子是真辦事,但永寧伯正如日中天,又豈是僅憑他們幾封彈劾的奏疏,就能搞垮的?

想通了這些道理後,田生蘭再也坐不住,他在王德化府門外徹夜長待,就為了見之一麵。

他做事也很徹底,不再求王德化幫著一起對付永寧伯,而是主動向王德化進貢白銀十萬兩,隻求王德化能幫著在永寧伯跟前講個人情,保下田家一族性命。

白送上門的銀子,豈有不要之理?

王德化當即答應此事,立刻修書一封,並派人走急遞鋪,連夜出城,急送宣府。

同時,他還建議田生蘭再去拜訪兵部尚書陳新甲,從他那裡也求得一封書信,會更為穩妥一些,王德化為此更是將自己名帖,送給田生蘭拿去求見陳新甲之用。

有了王德化和陳新甲兩人親筆手書作保,張誠自然不會再為難田生蘭,不過,助軍的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可是一分也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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