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忙碌了一整天,從淩晨三更天起就開始追擊水坡集逃跑的官軍,直到今天戌時天色已暗,才陸續回營,而如李岩、郝搖旗、佟守山等各將仍未歸來。
所以,既然已經將下一步的基本方針確定,其他的也就不急於一時,畢竟水坡集這邊的繳獲和俘虜還要消化一下,便安排各官將暫且回去歇息,待明日天亮以後再詳議軍事。
就在這裡會議結束的時候,剛剛回來的李岩也來到嶽王廟……
他率領麾下豫東的老部下往南追擊丁啟睿、楊德政,雖同樣未能將他二人生擒活捉或是斬首戰前,但一路收容投降俘虜和搜羅遺棄的各種軍資,也花費了大把時間,所以才返回朱仙鎮附近的駐地。
他在返回的路途上心情格外舒暢,對於將來的路該如何走,他在心中又有了新的想法,急於要麵見闖王,因此回到駐地後隨便吃了口東西,便策馬馳進朱仙鎮直奔嶽王廟而來。
宋獻策在門口看見李岩匆匆趕來,麵上既有詫異,更多的還是高興,詫異是見他急色匆匆不知是何故,高興的則是李岩這次追擊丁啟睿,又立了一功,在闖營中為豫省官將掙了一個臉麵。
他待李岩下馬後,互相拱手施禮,隨即攜著李岩的手問道:“林泉,大元帥已經傳諭各營,諸將回來後,趕快休息,不必急著見他。你因何又急色匆匆趕來?”
李岩握著宋獻策的手,略顯激動地說道:“獻策,你以為擊潰水坡集十數萬官軍,這一仗就算完了嗎?”
宋獻策略有疑惑地說道:“林泉,你的意思是……?”
“獻策,我歸來途中思慮一路,到如今才略有些成型的想法,急於向大元帥稟告。”
宋獻策隱隱猜到他的心意,但卻對他說道:“大元帥連日裡指揮大軍,奔馳戰場,十分勞累。我剛剛勸他回老營歇息去了。林泉兄,可有何緊急建言?”
李岩並不接話,而是拿眼向周圍掃視著……
宋獻策立時會意,他拉著李岩來到了自己住處,悄聲密談一陣,李岩將自己的想法如實相告,臨彆之際,宋獻策對李岩說道:“兄在大元帥前作此建議時,弟定從旁說話,勸其采納。”
李岩抱拳道:“此是天賜良機,稍縱即逝。大元帥英明過人,隻要軍師同我一起說話,想來當有采納之望。”
隨後,宋獻策送李岩出來上馬,拱手相彆,望著他揚鞭出來朱仙鎮,徑往自己的住處而去。
…………
李自成回到老營自己的大帳後,一覺直睡到四更天,方才醒來。
其實他也並不是不困,而是擊潰了水坡集的大部官軍,如今開封城已然在望,天下大好江山在望,闖王心中也是波瀾澎湃,興奮不已。
他先用清水洗了把臉,才叫來李雙喜問道:“我睡覺這會兒,可有人來過嘛?”
李雙喜回稟道:“軍師來過,說李公子有要事想稟告父帥。”
“哦……有何要事,竟深夜來見?”
“雙喜不知。”
“好……你先去看看軍師睡醒了沒,如果醒著,就請軍師過來一談。”
片刻工夫,宋獻策與李岩便一同來到闖王臥房,他們施禮坐下後,宋獻策先開口說道:“林泉有一重要建議,因歸來稍晚未見到大元帥。便先與我說了,我認為此計似乎可行,特請大元帥斟酌定奪。”
闖王一聽便來了興趣,他笑著向李岩問道:“是何高明的主意,快些說來!”
李岩先是欠了欠身,才十分恭謹地開口說道:“三四天以前,大元帥既已斷定左良玉必向襄陽逃竄,果然是料敵如神。”
李岩入闖營日久,似乎也變得會說話起來,他不再似以前那般直來直去,而是上來先誇讚一番闖王,然後才慢慢引入正題:“大元帥認為,左良玉斷不會同丁啟睿等逃往豫南,一則他不願再受了丁啟睿的拖累,二則他也不願局促於信陽一帶,畢竟那裡不是處於舉足輕重之地。
而襄陽則不同,那裡乃是扼南北咽喉,襟帶江漢,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據有襄陽,即可憑此地爭奪中原,更兼拱衛皇陵,屏藩武昌之功。
大元帥也說過,左良玉如能固守襄陽,就可以東連德安,南跨荊州,自成鼎足之勢,不但使我軍不能長驅南下,而且在此天下洶洶,明朝土崩瓦解之時,他可以虎踞上遊,割據自雄,步唐朝藩鎮之後塵。
大元帥英明洞鑒,著實看透了左良玉的肺腑,故而才有今日水坡集這邊的大獲全勝!”
李岩的話讓闖王心中十分高興,但是他仍略微謙遜地說道:“我這是俗話常說的‘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隨即,他又不禁哈哈大笑,接著道:“左良玉雖敗在我們手裡,卻並不是泛泛之輩。論形勢之勝,一百個信陽,也抵不上一個襄陽。襄陽,在軍事上可是萬分重要之地啊!”
宋獻策這時也乘機開口說道:“大元帥說得極是。因襄陽是一個極其重要之地,所以劉表是荊州牧,不駐節荊州而駐節襄陽,以此與中原抗衡,建安末年,關公據襄陽,攻樊城,‘威震華夏’,以致曹操都打算從許昌遷都於鄴,以避其鋒芒。
再有西晉初,羊枯、杜預相繼經營襄陽,使之成為滅亡東吳根本;而至東晉,雖偏安東南,仍以重兵守荊襄,以求伺機北伐中原;庾亮、庾翼都十分重視經營襄陽,功雖未就,卻為桓溫奠定了北伐之基。
至南宋初年時,李綱銳意恢複中原,他力勸宋高宗駕幸襄陽,嶽武穆北伐中原,亦是從襄陽出師,再蒙古與南宋交戰,重心也是在與爭奪襄陽之歸屬。
剛才大元帥也說,一百個信陽都抵不上一個襄陽,此言極是!”
李自成一邊聽他說,一邊不斷地點著頭,他深深佩服宋獻策的博學多識,尤其是對古人用兵方略了若指掌。
然而,闖王的眼神卻看向了一旁的李岩,問他道:“林泉,你莫非是要建議我派兵去占據襄陽嚒?”
李岩見一語便道破了自己的心思,趕忙開口說道:“是,正是。岩,正是為此事來求見大元帥,機不可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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