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氏被帶到一處監牢裡,被綁在一張木凳上。她一言不發,那雙杏眼直勾勾地盯著屋頂,看不到一點點生機。
岑國璋走了進來,緩緩說道:“你們啊,讀書不精,殺個人留出一堆的破綻來。今天,我給你這毒婦上一課,讓你見識下,什麼叫殺人於無形之間。而且這一招,不僅能殺人,還是刑罰,能讓人在生前受儘折磨。”
“嗯,你今天隻是受刑罰,所以用繩子綁住,待會一掙紮,就有青紫色的痕跡。真正到了殺人時,用布匹把那人裹起來。這樣的不管他如何掙紮,都很難看到傷痕。”
岑國璋正說著,晁獄頭牽來一頭山羊,“典史大人,這是你要的八歲口的公山羊。”
“嗯,正好。公山羊的舌頭有倒刺,八歲口的,天天吃草,倒刺硬度正合適。歲壽小了,倒刺太軟,歲壽大了,倒刺太硬。晁獄頭,把犯婦的鞋襪都脫了。”
“遵命!”晁獄頭剛把陳江氏的鞋襪脫掉,王審綦提著木桶進來了,“老爺,這裡有半桶水,按照你的吩咐,加了半斤鹽進去。我還去借了把毛刷子來。”
“審綦,用刷子把鹽水刷在陳江氏的腳板心上。晁獄頭,把山羊牽過去,湊到腳板那裡。”
王審綦把鹽水刷到腳板上,山羊也被牽到跟前。它似乎聞到了什麼美味,伸出舌頭開始舔舐起來。陳江氏開始渾身微微顫抖,接著抖動得越來越厲害,最後實在忍不住,開始笑起來。結果這一笑就一發不可收拾。
陳江氏的笑聲回蕩在縣衙大牢裡,開始時是正常的笑,一刻鐘後笑聲變得很痛苦,而且這痛苦越來越大,透心徹骨,可她就是止不住這笑聲。
這份停不下來的痛苦,讓陳江氏的笑聲顯得異常地詭異。曲文星等人被嚇得縮在監牢裡的一角,捂著耳朵,瑟瑟發抖。
看到陳江氏笑得臉色發青,岑國璋示意晁獄頭,把山羊牽到一邊去。然後站在旁邊,冷冷地說道:“先休息一下,等你緩過氣再來。這雅刑啊,隻要一直在你的腳板刷鹽,再多預備兩三隻公山羊,可以一直笑到你氣絕身亡。到那時,就是神仙來驗,也隻能看出你心力衰竭而亡。怎麼樣,比你聽來的那個毒計要強多了吧。”
“你怎麼知道那個毒計是我聽來的?為什麼不是白斯文教唆我的?”陳江氏厲聲問道。
“白斯文,青樓勾欄的豔曲,他記得一籮筐。坑人害人的小陰謀,他也想得出來。但是這種毒計,不是我看不起他,就是他把腦漿子想乾了,也想不出來。”
陳江氏愣住了,過了一會,慢慢喘均了氣,才幽幽地說道:“白斯文是個混蛋,我知道。他貪圖我的身子,我也知道。他甚至還想人財兩得,我也知道。隻是他,是唯一一個對我說過情話,讚許我的美貌,願意陪著我,度過一個個孤獨的夜晚。”
說到這裡,她麵目猙獰,露出無儘的瘋狂,“典史大人,你知道是誰告訴我這個毒計的嗎?”
岑國璋沒有做聲,隻是冷冷地看著她。
陳江氏沒有得到回應,繼續自問自答,“是陳雙財!嗬嗬,這個名字都可能是假的,誰知道這死鬼真名字叫什麼?他說自己是江淮亳州府人士,卻能跟西川來的商賈說一樣的話。他娶了我,卻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情話;他除了睡我,就當我不存在。我感覺得出,他心裡有人,隻是那個女人可能早就死了。一個死人,在他的心裡,比我還要重要!”
陳江氏嘶嚎著,尖銳的聲音像是一把刀,在光滑的銅鏡上刮來刮去。她幾近癲狂,巨大的壓力在這一刻,終於將她擊得粉碎。
“這個死鬼,就算是躺在我身邊,壓在我身上,也從來不跟我說一句心裡話。我認為自己是他的人,甚至願意做他的鬼,可他就是不理我。在他的心裡,我隻是一件物件,一件掩人耳目,還能用來發泄一下的物件!”
從陳江氏瘋瘋癲癲的話語中,岑國璋聽出來,陳雙財一直忙著“生意”,很少關心新娶的妻子。陳江氏開始時對身形高大,有貌又有財的陳雙財是滿意的,覺得自己嫁對了人。可惜時間久了才發現,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陳雙財似乎從來都不把她放在心上。
哪怕她“作賤”自己去討好夫君,還是收效甚微。陳雙財的心似乎早已被人收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時間久了,陳江氏由愛生恨。
老娘如此貌美如花,你卻當我是物件!於是,跟白斯文勾搭成奸,此後一發不可收拾,除了晚茗,她還跟張德昌,以及生藥鋪的一個夥計有染。越是如此放蕩,內心的道德約束越讓她不安,認為自己肮臟不堪。
到最後,陳江氏恨自己,更恨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的陳雙財。
在某次喝酒後,聽到陳雙財隨口說的這個殺人方法,陳江氏展開了行動。最後,用這個方法殺死了陳雙財。
“陳雙財跟你說這些?他一個生藥鋪東家,跟你說這些血腥的殺人伎倆?”
“你以為他平時愛說什麼?這死鬼愛喝酒,可酒量不高,幾杯下肚就醉醺醺,天南海北,胡言亂語。最喜歡說的就是各地的風土人情。青唐高原、昌都山、天脈山、西域、兩河地區、安息國,他都講得栩栩如生,好像都去過一樣。有時候還故意講些瘮人的故事嚇唬我,嚇得我手腳發軟,好來扒我的衣服。”
陳江氏說到這裡時,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可能這是他們夫妻間難得的一點樂趣和溫存。
“殺那死鬼的方法,就是這樣講出來的。我聽在心裡,跟前麵他講的那些血腥殺人方法相比,這一招勝在無形無色。所以我就下定決心,用這個辦法送他歸天。”
岑國璋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這麼恨他?”
“我是饅頭鄉有名的美女,才十七歲,比他年輕二十歲,還是黃花大閨女,哪點配不上他!可是在他的眼裡,我就是個物件!物件!在他心裡,我連那個死去的女人萬分之一都不及!有好幾次,他壓在我身上賣力氣時,居然叫著黛麗絲這個名字!”
陳江氏狠狠地說道,“我當他是寶,他當我是草!他不稀罕,有的是男人稀罕我!”
看著她扭曲的麵容,宋公亮心有餘悸地說道:“大人,這女人瘋了!”
岑國璋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道:“是的,這個女人被逼瘋了,被她內心的魔怔,還有那個神秘的陳雙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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